听了老夫人的话,秦玉暖心头更添了几分凉意,她木木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看起来已经十分虚弱了,她说了太多的话,那些事犹如让她又经历了一次在葛家看到的那些惨不忍睹的惨事,江湖人士的追杀,其他家族的试探,这一切,直到葛家彻底投靠归顺了朝廷后才停歇。
秦玉暖手中还掂着木匣子,瞬间,她便觉得这木匣子犹如铅重,若是她没猜错的话……
“这个木匣子里头,便是冷家的那份地图,”老夫人已然气若游丝,俨然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如今,我交给你了,你要记得,这地图就是冷家的命,若是让孙家拿到了,冷家便再也没有可利用的地方,无论是对孙家还是对当今皇上,冷家将会被弃之敝履,你口中的根,也将不复存在。”
“老夫人。”秦玉暖第一次被赋予这样沉重的责任。
“既然你说过,你有能力保全王府,那便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老夫人说完,唇角依旧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姿势,可是却已经吐不出任何话语,眼皮紧紧贴着,似乎就再也睁不开的样子。
“老夫人。”秦玉暖立刻上前,她坐在床沿,轻声唤着老夫人,可老夫人已经一动不动,手脚冰凉。秦玉暖正欲起身喊鸳鸯进来,却听到许久未发声的老夫人突然冰冷冷地道:“慌什么,孙妙杨没有告诉你,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吗?孙家人要进门,我不留下和这多年未见的老对手过几招,怎么舍得就这么去了?我累了,你走吧。”
秦玉暖不敢继续打扰,只是将怀中的黑匣子护得更紧了,这是她与老夫人之间的秘密,屋子外头,一直等候的听雪和喜儿看着秦玉暖出来便是立刻迎了上来,秦玉暖却是绕过她们,走到了神色有些沮丧的鸳鸯面前。
鸳鸯是跟着老夫人许久的大丫鬟,对老夫人亦是忠心耿耿,知道老夫人身子已经这般,心里头难受也是难免的。
“老夫人还好,我若是你,便只是想着在孙家人将要进门的时候如何照顾好老夫人保护好老夫人。”秦玉暖说完,便是看到鸳鸯的眼眸有些如梦初醒的大彻大悟,“三天后便是孙宝珍进门,你我都小心些吧。”
鸳鸯默默地点点头。
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老夫人给了秦玉暖一个神秘的沉香木匣子的消息便是飞快地传到了东府二太太这边。
“呸,”婢女正在给二太太的脸上涂着美容用的花汁,被二太太这么一呸,花汁飞溅,十分狼狈,二太太索性拿着绢帕将脸给擦干净了,对着悠闲地躺在床榻上抽着水烟的二老爷道,“这老太婆一定又给了什么好东西给那小蹄子了。”
“给了便给了呗,”二老爷一副稀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我就不懂了,咱们又不少吃少穿的,你干嘛总是和他们大房的人比东比西的。”
“还不是为了咱们儿子嘛。”二太太就是气恼这二老爷不争不夺的性子,“哼,那老太婆真真是太偏心了,这媳妇死了就开始把东西往孙媳妇那儿放,反正就是不愿意给咱们这分一点好处。”
“你闭嘴。”二老爷神经兮兮地捂住了二太太的嘴,“大嫂才去没多久,你这么说,就不怕人家的冤魂来找你?”
“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二太太忙用手去拍二老爷的嘴,“怎么说话的,她找谁也不会找我啊,再说,她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她害了那么多人了。”
二太太眉眼一挑,根本没把这鬼魂之说放在心上,回身只想把未敷完的花汁给涂完,可突然就看到窗外一个黑影从房梁上坠下,就像哐当一下出现在窗格子外头,披头散发像个女子,头微昂,看上去像是被吊在屋檐上一样。
“啊!”二太太一声尖叫,食指颤抖地指着窗外的黑影,哆哆嗦嗦再说不出其他话来,屋子里伺候的丫鬟早早地便是叫喊起来。
“有鬼啊!有鬼啊!”
二老爷更是没出息地用被子蒙住了头,一边结结巴巴地骂着二太太道:“你看你,让你少说些鬼神,大嫂啊,当真不是我们害你,你要找,你找别人去,莫找我,莫找我啊。”
“来人,还不快来人啊,到底是谁在用玩偶吓唬我,让我发现了,非扒了你们的皮。”二太太尖叫道,这时候外头的小厮和嬷嬷已经围了过来,一个大胆的小厮用放在花坛旁的木棍戳了戳这吊在屋檐下的女人,朝着里头大喊道:“二太太,不像是个布偶,倒像……像是个死人。”
更有大胆的用木棍将这死尸给挑正了,拨开了她的头发看了个仔细,当即立刻就有人忍住来了。
“这不是……这不是三少奶奶院子里的那个廖妈妈吗?”
很快,廖妈妈是尸体被发现在二太太屋檐上的事情就传到了集玉轩。
此时天已将亮,押送三皇子去皇陵的队伍果然出了问题,秦玉暖早早地便送了冷长熙出门,两人大抵也都猜到,多半是这三皇子中途失去行踪之类的。
秦玉暖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听雪便是急匆匆地来报告了这个消息。
“当真?”对于这个消息,秦玉暖有些诧异。
“千真万确。”听雪面容严肃地道,她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只因为……
“冷霜明明派了人看着廖妈妈的住所的,怎么会这样?”能够成功地躲过冷霜的手下的看管,将人从京郊悄无声息地运进宁王府,还能如此快速神秘地将人吊在二太太的屋檐上,这样的本事,只让秦玉暖想到了一个人。
第一次,秦玉暖觉得情况有些棘手了。
秦玉暖带着听雪和喜儿赶去的时候,下人们正用钩子将廖妈妈的尸体从屋檐上降下来,吊死的人死相十分难看,眼睛突出,舌头露出三寸长,整张脸都是青色的,裙摆上还沾染了一些排出的污物,恶臭难闻。
谁都不愿意用手去抱着这尸体,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厮被推到了最前面,他皱着眉战战兢兢地闭眼去摸廖妈妈的脚踝,上头的人一松身子,尸体就是沉甸甸地掉了下来,那小厮一睁眼,和廖妈妈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吓得将尸体抛下就跑,嘴里还喊着:“尸变了!他娘的这死人的眼睛在动。”
二太太站在一旁跺脚:“畜生,给我回来,一个个都是不顶用的,不就是个死掉的贱婢吗?有什么好怕的。”
秦玉暖此时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借机进来:“死者为大,二太太说话还是注意些。”
二太太一见着秦玉暖登时眼睛就冒了火星子:“哟,三少奶奶来了,三少奶奶这话说得轻松,这死掉的可是你的乳母,你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疼,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秦玉暖瞥了她一眼:“廖妈妈生前犯了错,我罚她回家思过,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哼,你没料到的结果多了去了,”二太太眉眼一横,也不管二老爷在屋子里给她使眼色,二太太招收让身边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过来,托盘里头放着一封书信,白纸黑字,看不清到底写了些什么,可是内容颇多,“这是从这个贱婢怀中掉出来的,死人的东西我忌讳,没有碰,多半,是留给三少奶奶你的吧,到底,是你身边的奴婢不是?”
秦玉暖颔首道:“这也算是廖妈妈的遗物,且不论是给谁的,如今廖妈妈死了,还是最好将这东西交上去给老夫人。”
二太太睨了秦玉暖一眼:“果然是和老夫人关系不同了,你是料定了老夫人定会偏袒着你罢了。”
秦玉暖无心与她多谈:“我只是就事论事,喜儿,咱们出来的时候老夫人不是还遣了鸳鸯过来问情况吗?你去回禀了老夫人,就说发现了廖妈妈的一封遗书,想请她过目。”这便是直接无视了二太太了。
廖妈妈死在二太太院子里的是就像野草一般疯狂地蔓延了东苑和唐姨娘这一房,最近从宁王府到京城再到整个大齐都是多事的时候,很快,大家都聚集在了荷香院,就连一直忙于朝政的宁王也早早地回来了,坐在老夫人的下首。
老夫人看着还是有些疲累,但比昨日秦玉暖见到的那奄奄一息好了太多,丫鬟将廖妈妈的遗书端上来的时候大家都避得远远的,唯有鸳鸯麻利地拆开这白纸黑字的遗书,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大声念了出来。
前半段似乎都是在回忆一些往事,然后开始吩咐黄大石找个好媳妇,可是越往后,秦玉暖便是听得越不对劲。
“三少奶奶,奴婢忠心耿耿,你却仅为一己之私将奴婢赶出王府,关于你身世的秘密奴婢依旧守口如瓶,不管是为了杨姨娘的名誉还是你在宁王府的荣华富贵,奴婢唯有一死以表真心,勿忘。”
“这是什么意思?”
秦玉暖蹙眉,她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阮如意猜测地道:“杨姨娘是三弟妹的生母,这里说到杨姨娘的名誉,难道?三弟妹不是秦太尉的亲生女儿,而是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