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门前车马寥落,没有什么人进出,全然没有了从前的车水马龙,王府大门也紧闭着,像是要把那些恶意的打探和揣测挡在门外一般。
顾明珠与顾明玉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那贤王府的匾额,吩咐人上前去拍门。
对于顾明珠来说,这里太过熟悉,也太过让她厌倦,不仅仅是因为前世的事,更因为先前那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这王府里的那对夫妻实在是教她厌恶透顶。
若不是太后的吩咐,只怕她是再也不想踏进这里半步。
拍了好一会,门才开了,看门的仆从听闻是显王妃与零陵郡主奉太后之命前来探病的,忙不迭大开了门,一边请了她们进去,一边吩咐人进去通禀。
李裕是在王府里的,这几日新帝登基,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朝臣们去做,连显王李密都得了差事,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漏了他,他只能赋闲在府里,心绪混乱地胡思乱想着。
既后悔那一夜心急着想要趁乱得利,冲动地带着人进了宫去,又担心太后是不是已经猜透了他的意图,这些时日在宫中哭灵,他几次想要求见太后却都被拦住了,连送了王妃病重的消息过去,也不见太后有半点回应,难道真的是对他有所戒备了?
正惴惴不安地揣测着,仆从送了消息过来,他大吃一惊,想不到太后居然让顾家姐妹过来了,一时更觉得捉摸不透,忙吩咐人请了顾明珠二人去内堂。
只是王妃病着,他终究是男子,不能就这么去见她们,思来想去,又吩咐了人:“去把周侧妃请过来。”
这些时日来,周楚楚虽然是侧妃却还算是有些脑子,吉娜病重这些时日,她打点王府也算妥帖,现在让她来接待顾家姐妹倒也不算差。
被请到内堂里坐下,顾明珠面沉如水目不斜视地坐着,顾明玉还是有些好奇地四下看了看,看起来贤王府还是与显王府中不一样,摆设更是奢华精致,也是因为李裕自来爱风雅,不像李密性情板正,府中摆设也是至简实用。
周楚楚扶着婢女过来,进了内堂一眼就看见坐在席上的顾明珠,目光闪了闪,又低下头去上前给她们行礼:“显王妃安好。”
又给顾明珠行了平礼,这才到一旁坐下:“王妃病重,殿下吩咐妾身过来陪着二位。”
顾明玉看了看顾明珠,这才道:“不知王妃病情如何?太后娘娘听闻很是着急,实在放心不下,让我与郡主过来探望。”
周楚楚轻轻抽泣几声,伤心地道:“前些时日便有些不大好,小日子许久也不来,王妃也没在意,哪曾想过了几日却见了红,才知道是有了身子,只是不曾保住小产了,殿下痛惜王妃,让她安生静养,妾身也是苦劝王妃,终究年轻,日后再有也不难,可是……”
她用手绢掩了掩眼角,一副泪湿眼眶的模样:“只是王妃心性要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事,气恼之下竟然酿成了大病,请了医官看了吃了多少汤药下去也不见好,如今已经是……”
她重重叹了口气:“前两日医官已经让准备起来了。”
顾明玉听得心惊,不安地看了一眼顾明珠,她终究是年轻了,甚少听到这些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顾明珠倒是很平静:“可否见一见王妃?”
太后让她们来,也是要让她们来看一看吉娜的病情,顾明珠自己也是觉得有些怪异,便是小产也不至于如此严重,论理有那许多贵重汤药养着,有太医署的医官照看着,吉娜不会到这一步才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周楚楚脸上有几分不自在,但也知道这两姐妹是奉太后之命前来,不好拦着她们,便起身道:“王妃病了这些时日,都在房中养着,我陪王妃与郡主过去。”
吉娜的房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四下也都闭着窗,挂着厚厚的帘子,一丝风都透不进去,进去却让人有股郁郁的窒息感。
顾明珠与顾明玉跟着周楚楚进了房,只看见帷幔中的榻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连她们走进来,婢女回报都没有半点动静,像是毫无知觉一般。
走近了看,顾明玉吓了一跳,之间吉娜那张往日丰润娇艳的脸上已经瘦得脱了形,眼眶幽深,毫无半点血色,嘴唇也是乌青难看,她紧闭着眼躺着,气息微弱得若有似无,若不是知道是吉娜,只怕一时之下未必能看出来。
同是嫁入皇室的女子,顾明玉不由地有些不忍,回头问着在一旁伺候的婢女:“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难不成就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跟着吉娜从高昌过来的婢女已经落了泪跪下,却是说不出半点话来,她们也知道,若是吉娜就这么没了,她们的命运怕是会更加悲惨,不知道会被发落到哪里去了,这里是大唐,不是高昌,她们言语不通,下场只会更惨。
顾明珠看了几眼吉娜,便收回眼不再多看,站在一旁道:“怎么这么点时间就成了这样,王妃身子一向不错的。”
周楚楚心里一跳,低声回答:“医官说是王妃思虑太重,小产又未将养好,所以才会到了这一步。”
她虽然说得自然,却总觉得顾明珠那一双眼目光凌厉地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躲开去。
好一会,顾明珠才开口:“走吧,不要打搅了王妃静养,出去说话吧。”
这一次周楚楚却将她们引到了大花厅里坐下了,让人奉了茶,她却是退到一旁。
李裕大步进来,一派风度翩翩与顾明珠顾明玉见礼:“失礼了,还望二位莫要见怪。”
顾明玉不由地很有几分不自在,没想到来了贤王府,贤王却是亲自出来见她们,这有些于礼不合,一时难免有些尴尬。
顾明珠却是冷冷望着李裕,望着他那温文尔雅的笑容,目光没有半点温度,她不明白,这样一个看起来文雅倜傥的郎君,为何却有那许多见不得人的心思,用了那许多手段,难怪太后至始至终不曾看中他。
而自己从前那些生死,也真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