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时候差不多了,顾明珠才慢慢吞吞带着人往西府来,阿碧手里捧着漆木盘,里面装着的是她准备的寿礼,用锦缎盖着倒也瞧不出什么来。
只是才过了廊桥,进了西府侧门,就听一旁有人笑着上前来招呼道:“大姐姐过来了,我等大姐姐好一会了。”
顾明珠转头看见顾明丽满脸笑容上前来给她作礼,她一身桃红轻纱半臂襦裳胭脂撒花束胸襦裙,往日头上的双丫髻也换成了俏丽的螺髻,簪着珍珠发箍,虽然比不得府里别的娘子那般出众,却也是有一番楚楚之姿,分明是精心打扮过的。
顾明珠不由地挑了挑眉,露出点笑容来:“丽娘怎么不去给老夫人贺寿,倒是来这边等着我?”
顾明丽也仔细看着顾明珠,与她精心打扮过得模样不一样,顾明珠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织银祥云半臂襦裙,腰间系着流纨素,只是她面如出水芙蓉般娇艳,不施脂粉的脸上容光夺目,原本看着寻常的衣裙却让人觉得十分大方自然,这或许就是往常人们说得林下风致名门闺秀的气度。
她一时看的愣住了,好一会才慢慢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裙摆,轻声道:“三姐姐这些时日不大出门,方才我打发人去问,她还不曾过去,我一个人实在是不敢……所以想着跟着大姐姐一道过去才好。”
顾明珠望着顾明丽那副模样,心里微微一动,脸上却是平静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去给老夫人贺寿。”
顾明丽这才抬起头腼腆地笑了起来,紧紧跟在顾明珠身边:“大姐姐这些时日自不大来西府里走动,我原想着去东府给大姐姐请安,只是阿娘说府里这些时日事多,让我别去扰了大姐姐清净,说若是我诚心想着,大姐姐会知道的。”
顾明珠轻轻应了一声,脸上笑容依旧温润,目光里却是深邃难辨。
自打顾明月的事后,柳氏母女便一直小心翼翼,虽然不曾与顾明月再有联系,但柳氏整日去顾老夫人跟前伺候,还悄悄去前院给顾青送衣送吃食,时不时遣了顾明丽过去顾青跟前说说话,打得什么主意顾明珠可是一清二楚。
她没有管,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柳氏母女的行事还算低调,不曾闹出什么来,但看今日的情形,只怕她们已经不知道收敛了,还想再来试探自己的底线。
看来柳氏母女还是不了解她,她真的不介意把这边府里的人都给收拾了,因为她从未把她们这群心存歹念的饿狼当成自己的亲人。
一路上顾明丽一反常态的与顾明珠说了不少话,东拉西扯地攀谈着,顾明珠倒也不拆穿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今儿几位殿下也要来的,听松寿院的嬷嬷说,前两日贤王殿下还让人送了金寿桃来,还有陈留王殿下,”顾明丽说到陈留王的时候终究是脸上微微红了红,“送来的是玉观音大士坐像,都是极为贵重的。”
她边说边抬头悄悄打量着顾明珠的神色:“只是听说长安贵府里可是难得有人能得了这两位殿下的重力礼,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这样看重老夫人的寿辰。”
顾明珠淡淡笑了:“自然是因为父亲,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她一句话让顾明丽接不下去了,脸上有些讪讪,诺诺道:“大姐姐说的是,是因为父亲。”
可她还是不甘心:“可是他们又说是因为宫中赐婚……”
她的话没说完,却是被顾明珠打断了。
顾明珠冷冷清清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丽娘当知道,有些话就是在府里也不能胡说,两位殿下盛情让人送了重礼来给老夫人贺寿,这是恩典,岂能由得别人胡乱猜测用意。”
“若是方才你说的话传了出去,你可曾想过两位殿下会如何想顾家,宫中贵人又会如何以为?岂不是要想着是觊觎王妃之位?”顾明珠冷冷看着局促不安的顾明丽,“四娘子还是慎言得好,莫要惹来祸事。”
顾明丽心里满是委屈和不安,她原本只是想探探顾明珠的话,却没想到惹来这样一番训斥,她是庶女,只能听着顾明珠的训教,可是心里却是极为不服气的,不过是平白几句话,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祸事,她看来不过是顾明珠借题发挥罢了。
她想起了先前在讲经会的时候,顾明珠那样凝重地警告她,不许说出半句与安平公主有关的事,否则就要送了她和阿娘去静心庵,让她害怕了好些时日,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恫吓罢了,也没有半点动静。
看来大姐姐是真心不喜欢她,瞧不上她,否则怎么会这样对她。
顾明丽的目光慢慢低沉了下去,原本的期盼欢快也失了色,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扯出一丝笑容:“大姐姐教训地是,是我多嘴了。”
顾明珠望了她一眼,这才带着婢女又往前面走了。
顾明丽却是站在原地看着顾明珠走远,许久才低着头跟在后面向着松寿院去了。
“大娘子来给老夫人贺寿了。”
一时间花厅里的夫人们都往门口瞧了过来,这些时日顾大娘子可是成了她们的话题人物,被继母欺凌,被祖母贪墨家财,还有在郭太师府上闹了那一处丢臂钏的好戏,谁人不好奇今日顾大娘子会如何给顾老夫人贺寿,所以那一道道目光都忍不住要好好瞧瞧接下来的一幕。
燕国公夫人这会子也放下了手里的茶瓯,一双利眼朝着门外看过去,说起来她还真没见过这位顾大娘子几回,她素来深居简出,很少过问府外的情形,自然也是不怎么听说过将军府近来的事,但这会子她可是来看准儿媳妇的,早就准备好了满心的挑剔,要好好瞧瞧这位顾大娘子。
罗氏倒是一如既往平和地微笑着,甚至还转头吩咐婢女:“快让人端了大娘子用惯的酥酪茶汤来,就在我身边榻席上就好。”
依旧是那个温和体贴的慈母,好像先前那些事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