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的晚年,显得有些火急火燎的。急着去推进社会的改革,急着去完成一些当代或许不能做到的事情,可是,赵括却是不得已而为之,秦国的制度,太适合战争,在如今的和平岁月里,却有些格格不入,赵括大多都是采用汉朝的制度来改良如今的制度,想要将秦国变成汉朝的模样。
汉朝通过改良版的秦制存活了四百多年,秦朝可以模仿吗?能带给百姓四百年的和平岁月吗?
汉朝虽然沿用的大部分都是秦国的制度,可是两者所处的局面是不太一样的,赵括不能拿着汉朝的制度硬套,他必须要做出改变,其次就是关于社会生产力,说实在的,在经历了赵括先前的一系列的改良制度,又经历了三家合一的墨家疯狂的攀爬科技树后,如今的生产力超出了很多。
光是那几个农具的出现,就让秦国的产粮大增,要只是以出产的粮食来计算,大秦如今所出产的粮食绝对超越了汉初,若不是疆域和耕作面积,人口等问题,或许能达到东汉巅峰的水准。赵括一直都在想着要废除军功制,而又得想办法来给与普通百姓上升渠道,这就有些冲突了。
因为科举制度在如今是无法展开的,完全废除军功制,会造成百姓们没有出头之日,赵括之所以要想办法来搞教育,就是为了这一点,如今的识字率太低太低,在汉朝,社会进入太平状态之后,儒学兴盛,大儒们四处讲学,又设立国学太学等等,使得识字率大规模的上涨,汉朝也就没有为官吏短缺的问题头疼过。
在韩非的帮助下,两人对当今律法进行了一些修改,最先就是对平民的那些限制,既然废除了全民皆兵,那这些百姓也就不再是士卒了,不必跟士卒一样生活,想唱歌就唱歌,想娱乐就娱乐,活得开心,自由点。当初赵括见到秦昭襄王的时候,昭襄王曾问他秦国的情况。
赵括回答说:“这里什么都好,只是听不到笑声。”
昭襄王说:“能听到呼吸声已经不容易。”
赵括深以为然。
而如今,世界的变化很大,百姓们已经可以呼吸了,没有战争,没有沉重的徭役,就连税赋也降到了历史最低,虽然不到文帝三十税一那么恐怖,可比起从前的抽六七成,如今只抽两三成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百姓们已经可以安心的耕作,可以安心的呼吸,不用担心自己随时就会被夺走性命。
那赵括当然就希望再将笑声送给他们,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是一样重要的,不过,只有满足了物质生活后,才能来建设精神生活。赵括要废除掉律法上规定的那些不太人性的制度,不许散步,不许yp,不许打闹,不许聚集,不许诗歌....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所谓的军事化管理,也就是对士兵的那一套,秦国将这一套管理办法直接运用在百姓身上。
因为秦国的百姓都是士卒,随时都可以上战场,在商君时,甚至一度召集女性作为士卒,为其余军队做饭。当然,女性到战场也是秦国开的初例,齐国的管子,据说是设立了军j...开了一些不太好的先河。当然,以如今的目光来看待过去的历史人物,用现在的道德观念和法律观念来评价他们,都是不太对的。
韩非却有些迟疑,他是真的担心,这样的做法会造成一个闲散的社会,可是赵括心里知道,闲散就对了。你要是天天拿管理士卒的办法来管理百姓,就是老秦人有一天都会受不了,说不定大开城门来欢迎敌人呢!不过,赵括知道韩非所担心的是什么,于是乎就坐在一起商谈。
“我知道,你是担心宽松的社会会造成豪强迅速崛起...”,赵括抚摸着胡须,他笑着说道:“那就制定一套针对豪强的律法,不就可以了吗?你曾经说过要细化律法,接下来你可以做土地法,经济法,利用律法来避免百姓和国家受到任何侵害,这才是你该做的啊!”
赵括的话,忽然就给韩非打开了一道窗,对呀,比起执着在宽松律法的危害,不如编造针对性强的律法来遏制这样的危害啊,韩非眯着双眼,心里瞬间闪烁着无数危险的想法。赵括说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土地兼并问题,这一点,韩非是知道的,因为赵括的《马服书》里,就曾提到对土地兼并的担忧。
首先就是土地买卖问题,新律法因为其宽松的环境,是允许百姓们不必在意爵位就可以随意买卖耕地,在原先,没有爵位的人不能拥有太多耕地,哪怕是私下里开垦,也不能超过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当然,对商贾就没有这样的限制,只有对拥有土地的农民才有,这保证了土地兼并不会太剧烈,却也限制住了农民本身的发展。
韩非提出了很多对土地兼并的限制办法,赵括却是皱着眉头,他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他问道:“你觉得,土地所有权和经营权能否分割开?”,韩非瞪大了双眼,不确定的问道:“您是说?”
“我忽然有个想法,却不知道能否实现,我先告诉你...”
.......
赵括返回府邸的时候,正好看到赵修正在院落里追着几只母鸡,却怎么也抓不住,看到他在院落里疯跑,摔跤了也不在意,拍一拍土就继续追,赵括无奈的摇着头,这孩子太皮了,太皮了,难道这是赵奢一脉的基因吗?年少时都比较皮,比较顽劣,长大之后就变得很骁勇,似乎在未来的几个马服后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性格。
正在追鸡的赵修,看到走进来的大父,立刻就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的胖鸡,清脆的叫道:“大父!我想吃!”
赵括坐在地面上,小赵修就坐在他的怀里,两人手里都拿着鸡腿,有滋有味的吃着,看着吃的脸颊鼓囊囊的修,赵括忍不住的感慨,还真的是一个武将胚子啊,这么小就开始养膘了,等他长大,肯定又是一个虎狼之将。就是中书戈,也是坐在不远处,低着头吃着肉。
“君侯,早上李牧将军前来拜访...得知您不在,就说晚些再来拜访。”,戈认真的说道,赵括点了点头,吃完了肉,就让赵修去玩,自己则是安心等着李牧前来,他也没有等太久,就迎来了前来拜访的李牧。李牧看起来精神焕发,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不复从前的忧郁。
“兄长...”
拜见了赵括后,李牧坐了下来,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是来跟赵括告别的。原来是因为近期内辽东之外的骚扰,始皇帝不想要让外敌打断国内的变法,就以李牧为辽东太守,坐镇北方,对李牧这样的将军而言,坐在咸阳内反而是有些太闲散,正好前往北地散散心,而同时被派出去的,还有司马尚,王翦等将军。
司马尚被派往了云中,王翦则是前往北地,一个人去盯着北方草原,一个人去盯着西域,并且,始皇帝给与他们随机应变的权力,也就是说,这几个人若是提前感觉到危险,认为对方可能会进攻,就可以率先发动进攻,通过当地的郡县士卒来进行反击,若是要求庙堂调遣北军前往听令。
始皇帝将自己心爱的将军全部派到了边境,实际上,始皇帝这是心怀不轨,另有图谋。始皇帝一直都很想要开辟更大的疆土,可是他又害怕赵括怪罪,赵括是希望当下可以和平的过渡,修养生息的。皇帝就以守备的命令将自己的将军们派遣到边境,允许他们自由出击,其实就是暗示他们可以小打小闹,多开扩一些土地。
当然,如果引发大战,让赵括怪罪,那皇帝可就不知情了,这都要怪这些人私自出兵,跟朕有什么关系呢?
这还是赵康所给与皇帝的灵感,因为赵康到达会稽郡后,通过当地的郡县士卒,屡次前往打击百越的势力,其实百越并非是大家想象当中的不知礼仪的蛮夷,因为文献稀少,在很长的一段时日里,我国史学界都认为百越文明是非常落后的...可是随着考古挖掘的深入,出土的陶瓷,青铜,铁器,玉器见证了百越文明的辉煌。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大概是夏商时期,百越地区的冶炼技术,农业,制陶,纺织,造船业都非常的发达,长江以南的原生文明,如草鞋山文明,良渚遗址,奇和洞遗址等都不亚于同时期的北方文明,甚至可能更璀璨。尤其是良渚考古发现,更是非常的惊人,规模之大,水平之高,令人震惊。
可无论他的文明怎么样,在北方文明看来,他就是蛮夷。
赵康在担任太守后的时日里,就常常领兵出征,打的百越军队苦不堪言,赵康的士卒都是来自本地,能适应这里的战场,同时,在武器等其他方面占据优势,加上赵康这位统帅,百越的军队在他面前不堪一击,若不是没有始皇帝的命令,他大概都能将人家给灭国了。
始皇帝看到南方的领土不断的扩展,心里非常的开心,却还是要板着脸训斥赵康,不要轻易发动战争,我们要修养生息!
随后,就将最能打的将军们送到了边境,让他们千万不要效仿赵康。
作为常备军队的北军,此刻还是在咸阳,这支军队不能轻易动用,而北军的统帅,则是赵括。在北军成立后不久,皇帝就拜赵括为大将军,统帅全国的军队,又设立领北军将军一职,赵括成为了第一位大将军和领北军将军。论军权没有人能超过他,只是,赵括很少会去看北军,北军的事情还是交给了太尉缭。
缭作为太尉,本该是掌管天下军队,负责战争的,可是皇帝忽然设立大将军的职务,就让他变得有些尴尬,不过,两者并不冲突,太尉是负责战争的主要事务,而将军则是负责带兵。战争里所包含的事情是非常多的,不只是带兵打仗这么简单。赵括丝毫不在意这些官位什么的,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衔已经是越来越长。
李牧认真的说道:“得知前往辽东的事情,我询问了辽东外的情况,我听闻,东胡王被王翦将军所杀,他的儿子继承了东胡王的位置,有一位部落领袖以为东胡王祝贺的名义,召集了四十位舞女,在宴席之上,舞女忽然发难,杀死了东胡王以及他麾下的诸多权贵,随即开始征伐各部...”
赵括点着头,认真听着李牧继续说。
李牧说道:“这人整合东胡各部,统一了语言,还在找学者编写文字,并且设立了官吏制度..我觉得,这个人会是辽东的大敌,我这次前往辽东,若是可以,我想要除掉他,请您不要以修养生息的名义来劝阻。”,赵括点了点头,他心里却是对这位不知道名字的东胡王有了些好奇。
“还知道大一统,这人不错...”
“知道大一统的不只是他,您知道如今的匈奴在做什么吗?”
“并不知道。”
“头曼单于重金邀请各部落的贤人,甚至要邀请赵魏的流亡贵族,要求他们帮着编订出一套简单的文字...据说他们就在北地靠近西域的一带活动,头曼重金招贤,又设立了军功制...让中原贵族教导他们如何耕作,耕作与游牧并行...头曼带兵能力也还不算差,据说是击败了西域的几个小国,引起了一些大麻烦...”
赵括有些惊讶,怎么忽然所有人都开始想着要大一统了?
李牧看着赵括,他笑着说道:“我听闻,头曼曾在云中等地劫掠马服书,却没有杀害那些读书人,他说:若是有生之年能见到马服君一面,死而无憾。”
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赵括也是有些惊讶,不过,这并不是奇怪的事情,思想这个东西,就是会在各地传播,然后引发不同的结果,如德国一位思想家的深思,就间接改变了东方的一个强国。在很多时候,思想的传播是不受控制的,当然,能拥有这样思想高度的人,只怕也不会介意他人来运用自己的思想,改进自己的思想。
赵括都有些无法想象,若是匈奴将这思想带到西域,然后从西域再到远处的各个文明,这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