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乃翔说:“没关系,我在没有提前预约的情况下,就贸然给你打电话,你能出来赴约已经很不错了,我知道,市长的时间不是自己能随便支配的。”
高个男子微笑着说道:“谢谢您的理解,的确是事务性的工作太多了。”
丁乃翔伸手示意他坐下,随后让服务生给他断过一杯咖啡,坐下后看着他,说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是跟你叫江市长好,还是叫你江帆好?”
江帆笑了,说道:“除去前面这个称呼,您怎么叫都可以。”
丁乃翔也笑了,他打量着江帆,感觉江帆比几年前见他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些沧桑,不变的依然是谦逊和沉稳,整洁和俊逸。不过,漠北的风霜,还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他不由地说道:“我后来听说你去支边了,这几年,你也受了不少的苦吧?”
不知为什么,丁乃翔这句话,竟然勾起江帆无尽的惆怅。
但他没有让这种惆怅的心理表露出来,因为今天丁乃翔能主动约见他,并且是在他正式登门拜访之前约见他,足以说明丁乃翔不再拒绝他,所以,他不想在老教授面前流露出当年的惆怅,就淡然一笑,说道:“都过去了,我现在很知足。”
显然,丁乃翔没有料到江帆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过去的事,要知道,让江帆下定决心离开丁一去支边的原因,就是几年前丁乃翔在这里跟他的谈话,他没有表露出对自己半点的抱怨,就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样讲?”
江帆说:“人,总是该经历一些事情的,况且对于支边,我是最大的受益者,我在那里得到了锻炼,跟少数民族的干部群众学到了很多东西,了解了我们的民族政策,熟悉了那片土地上的风土人情,增长了见识,开阔了视野,丰富了从政的阅历,这些在内地是没有的。”
丁乃翔见他只字不提感情的事,就知道江帆不想让自己尴尬和难堪,就说道:“是啊,你能这样认识问题,我心安了不少。”
江帆笑了一下,说道:“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支边生活,将是我人生最大的一笔财富,事实上,我已经开始享用这笔财富了。”
丁乃翔说:“这话不假,你支边回来后,能有这样的位置,的确不错,不过组织也没有看走眼。”
江帆知道,像丁乃翔这样资深老教授,是不大会奉承人的,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很难得了。就低头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您在国外还适应吧。”
听江帆说到这个话题,丁乃翔立刻显示出了轻松,他说:“那个国家华人多,而且从国内来的学生也多,身处华人中,没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饮食口味上和我们南方很相似,我很喜欢他们的饮食,因为小一的母亲就是南方人,所以到了新加坡后,根本就没有陌生感,反而觉得很亲切。”
江帆听丁一说过,父亲和母亲很恩爱,他说:“那里的气候的确很好,养人,您看上去起色很好。”
丁乃翔说:“是啊,年前闹了个悬,没敢跟小一说那么严重,我还是真害怕了,躺在医院的床上我就想,如果真这样闭眼走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儿,她这么大了,现在还没嫁人,原本她早该嫁人的,是我造成她现在还在苦苦地等一个人,我低估了你们的感情。所以,这也是我这次回来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约见你的原因……”
江帆看着老教授,他很感动他这样说,就静静地听着。
老教授继续说道:“人老了,都是要面子的,我把你单独约出来,就是想对你表示歉意,如果当初不是我的阻拦,你也不会去支边,我女儿也不会等你那么长时间。”
江帆赶忙说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这么说让我无地自容。我从来都没有怪过您,您这样做,完全是父亲出于对女儿的爱护。不光是我,任何人都没有指责您的权力。何况当初……的确是我做得不好……”
说道这里,江帆低下了头。
丁乃翔对江帆的态度很满意,他说:“我表示歉意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况且就像你说的,我是为了我女儿的幸福才这么做的,人,都有舐犊之情。既然我没有错,为什么还感到歉疚呢?那就是有一点我做的不好,我不该逼你那么急,我甚至应该相信你,应该给你时间,给你解决问题的时间,不应该把你们那么武断地拆散。这是我从女儿身上得出的结论。因为我从女儿身上看出,我自认为为她着想的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事情根本没有按照我希望的那样发展,还牵连上一个无辜的年轻人,所以这一点我真的感到很愧疚,那个年轻人为了离开她,再次去了美国。”
江帆知道他说的是贺鹏飞。
老教授接着说道:“你遵照我的意思不辞而别,甚至一直信守着我们当初的约定,并没有告诉小一真相,这一点值得我敬重。”
江帆谦逊地笑了一下,看着他。
丁乃翔继续说道:“尽管你音信全无,但我女儿依然爱着你,她的心里装不下别人了,无论对方多么优秀,都代替不了你在她心目中的位置,这一点,我这个做父亲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我说我应该给你们时间,应该相信你,相信你们的感情。女儿的苦,就是父亲最大的苦。我为此的确感到愧疚……”
丁乃翔的声音深沉了许多,他的确是不止一次感到自己对女儿的愧疚,他低头喝了一口水,平静了一下自己,继续说道:“后来,我听小原说了你的一些情况,也知道你来阆诸了,就决定不再干涉你们的事了,放手让女儿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在她头回国时,我已经跟她表明了态度。不知她跟你说没有?”
江帆点点头,说道:“是的,她跟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