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仍在低声抽泣。
彭长宜继续说道:“雯雯,不管你爸爸有没有事,不管你爸爸回不回来,你都要撑起这个家,另外,我还是那句话,你爸爸的事,是你爸爸的事,你绝对不能掺和,不能向任何人打听,不能向任何人抱怨,什么话都不要说,这个家,你不能再出事了……”
雯雯嘤嘤地哭出声,她声音颤抖着说道:“彭叔儿,放心,我会做到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做……”
“对,你必须这样。以后下班就回家,少往人群中凑。该长的心眼必须要长。”
“嗯。”
彭长宜说:“记住,家里家外有任何事,你谁都不要找,你只需找我一个人,懂我话的意思吗?”
“懂,谢谢彭叔儿,眼下,我只有彭叔儿这么一个主心骨了。”雯雯抽泣着说道。
彭长宜坚定地说道:“放心,既然你跟我叫叔儿,就请你记住,我不会离开你们半步的,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雯雯点点头说道:“好的。彭叔儿。”
晚上,彭长宜住在金盾宾馆里,他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自从娜娜知道父母离婚的消息后,他打电话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起来,他跟女儿说了几句话后,就挂了电话,他没有告诉女儿自己回来的消息。
九点钟的时候,他给樊文良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王家栋被双规的消息,樊文良显然很吃惊,他就大致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跟樊文良说了一遍,樊文良说道:“长宜,如果锦安有比较知近的人打听一下,如果没有知近的人就不要乱打听。”
彭长宜说:“明白,我想想办法吧。”
彭长宜放下樊文良的电话后,他就想到了戴俊苹,他想给她打电话问一下,但总觉得电话说不清楚,就想着去一趟,想起樊文良说的话,觉着还是打电话隐秘一些,他看了看表,觉得这会戴俊苹应该在家,他就直接拨了戴俊苹家的电话。
电话是靳老师接的,靳老师每个双休日都会回来,彭长宜跟老师寒暄了几句后,说道:“老师,您给我找下阿姨,我跟她打听点事。”
靳老师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找的不是我。”
彭长宜“嘿嘿”笑了几声。
戴俊苹过来接电话,当彭长宜跟她说了王家栋的事后,戴俊苹就是一惊,她不知道王家栋被双规的事。
这件事她不知道也属正常,因为纪委有的时候是独立办案,双规一个县级市的领导,也就是纪委会决定,报请一把手后批准,就可以实施了。没有必要让常委们都知道。但是王家栋是一个县级市的人大主任,这个动静也不算小啊?即便是小道消息,戴俊苹也该是能听到的。
戴俊苹说:“长宜,这样,明天上班我留意一下这件事。”
彭长宜发现戴俊苹说话比较谨慎,她没有说“打听”,而是说“留意”,本来,戴俊苹即便是一名常委,但双规的事,是非常敏感的事,纪委有独立办案的权限,是不能随便打听的,何况,这个问题向来都是敏感的事情,有时,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
想到这里,彭长宜说:“那好,谢谢您。”彭长宜知道,如果戴俊苹想“留意”,她就会留意,如果她不想“留意”,你就是想让她“留意”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就说道:“戴阿姨,一切随便,不要特意打听。”
戴俊苹说:“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早上,彭长宜接到了陈乐的电话,陈乐告诉他,他的看守所人满为患了,市委市政府对牛关屯采取了行动,动用了四五百警力,其中还有锦安的防爆大队……
彭长宜知道就是因为这次行动,王家栋才辞职被纪委人带走的,听完后,他气愤地说了一句:“瞎闹,简直是瞎闹!”
第二天下午,彭长宜在回三源的时候,他特地让老顾沿着绕道牛关屯,当他来到牛关屯村耕地的时候,就见成片成片的玉米被推土机推倒、碾平,远处,十多辆挖掘机正在轰轰隆隆地施工,有一种劫难后的悲凉景象。即将成熟的庄稼被毁,任谁看到这情景心情都会沉重。他下了车,走到地里,从地下抠出了一个玉米穗,剥开后,用手掐了一下。
老顾也扒出一个玉米穗,说道:“这样的晒几天都能磨面吃了,可惜了!”
这时,有一个老农背着筐,在捡玉米,彭长宜走了过去,说道:“大爷,您看今年这收成一亩地能产多少斤?”
老人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千斤?”
老人说:“我们村里这几百亩地是肥地,我说一千斤还保守了呢,哪年都过一千,不像那几个村子的地,他们那几个村地里产的粮食,哪年顶不过我们村这块地,这也是我们村老百姓对征地有意见的真正原因。”
彭长宜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人又说:“从低指标过来的人,看见粮食就有心疼,我看着可惜,就想过来捡捡,可是越捡越闹心,不捡了,地都没了,捡这么几根苞米又有什么用?”老人说,就把手里的苞米扔在了地上。
彭长宜知道这是老人此时的痛,也是全村人的痛,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老人,就说了一句废话:“村里也没人来捡吗?”
老人梗着脖子说道:“捡什么捡?上午来了那么多警察,抓走了好几十人,谁还有心情捡这个呀,哎,庄稼人,也是有尊严的啊——”说着,一赌气,就把筐踢倒,里面的苞米也被踢了出去。
彭长宜看见老人的眼圈红了。
老人接着说道:“你说如今这老百姓是不是就该死?就该受欺负?”
彭长宜说道:“不会的,相信政府会妥善解决这件事的。”
“政府?解决?经过今天这事,政府还能让我们相信吗?傻子才会信啊!”
是啊,就是政府派人剿了他们,把他们的口粮夺走,把他们的土地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