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骁的怀中顿时被一种独属于祁宴的气息所笼罩,那是冷冽中带着隐隐的温香的味道。气息很淡,但靳骁却十分熟悉。他更像是一匹孤狼,嗅觉和直觉都比寻常人灵敏得多。
祁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衣,原本盖在身上的绒毯也因为他的动作而向下滑落,此时他温热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都只透着一层薄薄的衬衣和靳骁相接,鼻息交错间,旖旎忽起。
靳骁呼吸微滞,他垂眸,看着怀中的祁宴,他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精怪,而靳骁的心早已被这只精怪牢牢捏在手中。
此时他漫不经心地捏着他的心脏,毫不走心地逗弄着他,却有恃无恐般地认为他会被诱骗。
靳骁捏着祁宴的下颌,猛地吻了上去。像是疾风骤雨一般的吻,像要拆吃入腹一般的欲|望,不消一会儿,祁宴就被这样强势而激烈的吻弄得几欲窒息,口中生疼。
但是他觉得此时靳骁会问他,或许代表了靳骁态度的软化,或许代表他成功的一线希望,因此哪怕他此时都有些呼吸不上来,但依然吃力地回吻着靳骁。
极其漫长的亲吻过去,靳骁在祁宴实在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放开了他,祁宴在他怀中虚弱而急促地喘气着。但还是仰起头,勾起一丝笑意:“阿骁不想和我做君臣,想□□侣是不是?”
“从前我是君主,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也不可能以伴侣为全部……但如今我已经不再是皇帝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已经没有那么多责任和野心驱使着我,我可以是一个寻常人,也可以是阿骁的爱侣……”
“你带我走,从此我们归隐山林,做一对寻常夫妻,白头偕老。”他的声音缓慢而轻柔,勾画着一种靳骁至死都在渴求的梦。
靳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目光是毫不掩饰地贪婪,他几乎是想要把祁宴此时的每一寸模样,话语中的每一个字,语气里的每一个颤音,全都刻入脑中。
祁宴说完后,马车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在长久的沉默中,祁宴一直希冀地看着靳骁,等待他的首肯。
而靳骁只是伸手为祁宴整理有些凌乱的乌发,然后对祁宴说:“陛下,我很高兴。”
祁宴以为这便是同意了,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喜悦的笑容。
但下一瞬他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他听到靳骁说:“这些话虽然只是谎言,但是我会永远记住。”
哪怕知道这只是祁宴的骗局,但是此生能听见祁宴亲口和他说愿意和他白头偕老,靳骁已是十分满足了。
祁宴却神情僵硬了,他看着靳骁,语气微涩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不会甘心只和心悦之人庸碌一生,更何况,陛下心中之人,也从不是靳骁。”靳骁淡淡地说。
他是很想独占祁宴,但是他知道凭他一个人,不足以独占他。
和别人分享爱人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和失去爱人相比,他宁愿选择前者。
祁宴并不傻,他很快就明白了靳骁的意思。他嘴角凝滞的笑容越发勉强,最后整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倾颓下来。
他像是输得倾家荡产后拿着最后一颗筹码试图翻盘但依然满盘皆输的赌徒,无论他从前多么意气风发,此时也彻底崩溃了。
祁宴伸手向靳骁身旁的茶几,他想要把茶杯和茶壶狠狠砸出去,但是此时被下了软筋散的祁宴连连这点无能的泄愤都做不到。
他只能艰难地伸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推下,然后大喊:“你给我滚!滚出去!”
“靳骁,你也配给我当狗,我只恨没有在战场上就把你千刀万剐!叛主的东西,还说什么喜欢我?我看到你就恶心!没有我,你还只是泥巴里打滚的畜生废物,畜生叛了主还敢肖想主人?靳骁我告诉你,你在我这里一辈子都是畜生!”
祁宴的话说得极其过分难听,但是靳骁从头至尾却没有露出一点怒色或是失落,像是根本听不见这些话一样,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而马车中噼里啪啦的声响和争吵声也引起了在外面跟着士兵行军的檀钰的注意,他直接从马上一翻而下,顺势到了马车外面的木板上,然后走进去。
“靳骁,他在闹什么啊?”檀钰的声音听起来颇为不耐。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入眼便是一片狼藉和近乎歇斯底里的的祁宴。
檀钰看起来颇为惊讶,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说:“怎么了陛下?你不装了?地宫里你那顺从讨好的模样我看着还怪不顺眼的,现在破罐子破摔了,终于不装了?”
祁宴转头看了他一样,目光冰冷又厌恶:“滚。”
也正如檀钰所说,此时的祁宴已经几乎可以说是没了任何翻盘的希望,也找不到摆脱这些人的方式。失去了一切的他可不会再给这些人任何一点好脸色看,他恨不得把全部的恶意都倾泄到这些人身上。
“啧。”檀钰大步走进来,看着满地的瓷片,笑道,“我说靳骁,你就是太惯着他了,把他一个人关在这里饿几天,他就知道老实了。”
“或者……”他转头看向祁宴,“把他干/得没力气,也算一个好办法。”
祁宴恨得眸子里都渗了血,他看着檀钰,嗤笑道:“就你?毛都没长齐,我从外面随便挑个兵都比你强。”
檀钰笑容为凝,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祁宴,现在激怒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你向来最会算计和权衡利弊,不至于做这种蠢事。”
“反正我都被抓回来了,与其下半生只能跟你们这群畜生朝夕相处,倒不如早点死了痛快。”祁宴冷冷地说。
他语气中的厌恶有如实质,让檀钰也颇为不好受。他在短暂的沉默后轻笑道:
“看来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你教得乖一点啊。”
…………
一个月后,祁宴回到了京城中。
这次他不需要被蒙上眼睛带入那座地宫,而是直接被檀钰拽着被镣铐锁住的手,步履蹒跚地向地宫走去。
彻底被黑暗吞没前,祁宴回望了一眼身后,但很快再度被檀钰拽回去了。
走在长长的过道中,随着行走,空气似乎在逐渐潮湿阴冷,最后他们在祁宴熟悉的那扇朱门前停下。
祁宴以为门后无外乎是从前的模样,那座囚禁他的,阴冷而奢靡的地宫,这已经是他所想的最坏结果了。
门被推开,门后只有沈霖在,沈霖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些草药,他正拿起一片在鼻尖嗅闻,看起来平淡而寻常。
但是祁宴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床的旁边,摆着一个极其醒目的金笼。
那笼子看起来不算大,但容纳一个人绰绰有余。上面的镂空雕饰都看起来极其精巧,如果小一些,看起来就与那些精巧昂贵供人把玩的玩意儿一般无二。
但是祁宴在看到这个金笼子的瞬间,心就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翻涌而出。
他们进来后,沈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祁宴身旁的檀钰,轻声说:“把人带到了,你就可以走了。”
祁宴其实有些惊讶,他以为他被带到地宫后,等待他的一定会是这五人共同的兴师问罪和惩罚,但是现在看来,至少今天,他只需要应付沈霖就够了。
他原以为沈霖这种驱赶的意图会惹恼檀钰,但是檀钰却神色自然地点头,放下祁宴就离开了。
随着朱色大门再次被关上,沈霖缓缓站起来,朝着祁宴走来。
明明一切都很平静,但是在沈霖快要走到祁宴面前的时候,祁宴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