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鲲鹏嗯了一声,发现手上的这个册子,是民国二年到民国三十七年的日期。心里突然一动,立即在拿起另一个册子,果然这个册子的时间变成了公元一九四九年到公元一九九九年的日期。
王鲲鹏飞快翻看里面的名册,这个名册人物的记载都是根据时间来的。果然没翻几页,王鲲鹏看到了一个名字“韩邦义。”
钟元看见王鲲鹏的神光停留在这个名字上,立即对王鲲鹏解释:“这个韩邦义是你们湖北秭归人,家住在茅坪,嗯,我记得是茅坪。”
徐云风在旁边哼了一声。黄坤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鲲鹏黯然,点了点头,把这一页翻过。翻了两页之后,把册录递到徐云风面前。
徐云风仔细看了看,然后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罗跛子果然是钟家的人。”王鲲鹏说,然后把册录放到黄坤面前,“你也有个熟人。”
黄坤看见王鲲鹏的手指这着一个人名“黄金火。”
“我们黄家的人,怎么跑到钟家来学艺?”黄坤有点晕头。
“因为黄金火和黄莲清关系很不好,就跑出来,找钟家学艺。”王鲲鹏说道这里,看了徐云风一眼,徐云风轻轻叹了口气,“都是一些入了土的人,说这么多干嘛?”
钟元一直在旁边,听到了王鲲鹏和徐云风的对答,连忙说:“原来韩邦义,罗跛子,黄金火和抱阳子都有旧交,真的是给我们钟家脸上贴金啊。”
徐云风听了,嗤嗤的笑起来。
钟元才意识到,这三人和王鲲鹏,旧人肯定是旧人,但是不见得就是有交情的。
“我还没入道的时候,”王鲲鹏说,“这三个人,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黄金火后来可是帮了你的。”徐云风打抱不平,“做人说话要厚道点。”
“他也救了你的命。”王鲲鹏拉着黄坤,“你得还这个人情。”
黄坤和钟元那里明白王徐二人当年额波折,只从王鲲鹏的嘴里知道,韩邦义和罗跛子肯定当年本事比他们大,欺负过他们两人。
黄坤问徐云风:“当年你们到底和这些人有什么渊源。”
徐云风说:“韩邦义是秭归茅坪的一个厉害端公,王八小时候吃过他的亏。至于罗跛子,那就一言难尽了,反正最后这两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钟元听了徐云风这么一说,脸色十分的尴尬,黄坤突然意识到一点,从他们见面到现在,钟元一直没有询问师父的来历。就好像师父不存在一样。
“代石的陈瞎子,安福寺的王瞎子,”王鲲鹏看着册录,“原来他们都是在钟家学的算命。怪不得,怪不得。”
“我们当家的来了。”钟元突然对王鲲鹏说,“让您久等了。”
王鲲鹏和徐云风转头看向祠堂的门口。
看见五个人穿着普通农民衣服的人,依次从门外走进来,第一个进来的年纪最长,最后一个年纪最小,也有四十来岁。
每个人走进来,都是紧紧的盯着王鲲鹏看,头都不偏一下。然后做到了祠堂靠下首的椅子上。从头到尾,五个人都保持沉默,脸色铁青,和钟元的殷勤形成强烈的反差。
钟元连忙把王鲲鹏带到这五个人中间,分别从长到幼的介绍:“这是大当家钟富,这是二当家钟贵,这是三当家钟平,这是四当家钟安,这是五当家钟宝。”
没介绍一下,五个当家对应的人就点点头。王鲲鹏就作揖。徐云风却只是盯着钟富看,眼睛滴溜溜的。嘴角抿着,看来和钟富认识。
但是钟富的眼睛根本就不跟徐云风接触,只是和其他四人一样,盯着王鲲鹏看。
而王鲲鹏一人与五个人对视。都一言不发。双方都不肯在气势上示弱。
“四大家族里,”王鲲鹏打破沉默,“我们诡道和黄家的交情最深,和你们钟家一直都有芥蒂。”
“赵一二的徒弟,”钟富说,“一听就是,跟他师父一个德行。”
钟富的年纪不小了,看起来应该和老严差不多年纪。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又对着王鲲鹏说:“我挨过你师父的打。”
王鲲鹏和徐云风扑哧的笑出声来,不约而同的说:“你是罗跛子的师父?”
“那时候我的本事还没练成,输在你师父手下没有话说,”钟富停了一下,“王抱阳,我问你一句话,如果你师父没死,现在他和我比试,谁更厉害?”
钟富说这句话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把稻草,还有几根木棍,片刻之间绑扎了一个小稻草人出来。然后掏了火柴点燃稻草人的肩膀上。
王鲲鹏的肩膀也随即起火。但是王鲲鹏并不慌张,另一个胳膊抬起,手掌展开,轻松的把肩膀上的火焰给捂熄,“如果我师父没死,你和他交手,如果用针刺他的足太阳膀胱经的穴道,他抵挡不了。不过他不是输在本事上,而是他心肠好,不会对你下重手。让你有先机刺傀儡的穴道。”
钟富扔了火柴,又拿起一个锥子,对准了傀儡脸上的四白穴,四白穴位于眼睛下方,鼻梁两侧,王鲲鹏的四白穴立即出现了两个红点。
钟富问:“现在我告诉你我要刺你的四白穴,不算是占了先机。我再问一句,你的本事比你师父,是强一些,还是弱一些?”
王鲲鹏犹豫了一会,“我这辈子最佩服三个人,第一个是我师父,我不能在他身后,评论他的本事。但是他的德行,我远远不如。”
钟富说:“你的意思是赵一二的本事不如你,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钟富的锥子已经扎到了傀儡头上的四白穴上,王鲲鹏的脸上已经开始流出鲜血。王鲲鹏对着徐云风说:“你来,还是我来?”
“当然是我来,”徐云风笑,“用你的本事不能让他服气。”
“恩。”王鲲鹏就不再动作,而是对着钟富说,“你这个本事叫傀儡噬魂术,真的以为只有你们钟家人会吗?”
“难道你们诡道也会这个?”钟富愣了一下。结果看到王鲲鹏身边的徐云风,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布偶,就是夜市地摊上到处摆卖的绒毛玩具,有手有脚。黄坤倒认得是史努比的形象。
徐云风把手上布偶的耳朵拎起来,钟富啊的一声,脑袋偏到一边。手里的锥子就掉在地上。
“这是我们钟家的傀儡术,”钟富反应过来,对着徐云风问,“你怎么会用?”
“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徐云风说,“老子还不稀罕用呢。”
王鲲鹏倒是实在,“你的徒弟罗跛子,曾经教过他。”
坐在钟富右边的钟家老三钟平,看着徐云风,突然咦了一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谁?”
“我是无名之辈,”徐云风想起了往事,在三峡古道里,钟家来阻拦他的,就是这个钟平。只是现在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了,也就不便节外生枝,“我是王鲲鹏的同学,来看热闹的。”
徐云风这句话就是傻子也听得出来是在敷衍。
钟富看着徐云风问:“罗跛子的傀儡噬魂术,怎么可能比我厉害,可是你的傀儡术已经远远超过他!你真的是罗跛子的徒弟?”
“罗跛子凭什么做我的师父,”徐云风说,“我可没师父。罗跛子的这个本领,是跟我交换的。”说完,把手中的布偶交给王鲲鹏。
王鲲鹏一把将布偶扔在地上,对钟富说:“已经领教了你的本事,现在可以说正题了吧。”
钟富脸色不好看,傀儡术是他毕生的本事,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不弱于自己,而且王鲲鹏根本就没出手,他知道就算是继续摆弄手上的傀儡,在王鲲鹏面前也讨不了好处。
王鲲鹏说:“你们钟家拿了我们诡道的东西,我现在是来要回来的。”
钟富没听懂,“我们什么时候,拿过你们的东西,金旋子和赵一二从来没有给过我们东西,我们也不会去拿别人家的物事。”
王鲲鹏把眼睛在五个钟家当家的人都扫了一遍,然后对着钟家老四钟安说,“你几年前,去了一趟枝江,回来的时候,路过猇亭,替人揭了一张人皮。那张人皮是阴阳四辩骷髅,是我们诡道的东西。”
“那个女人说了,我替他消灾,她把人皮给我。”钟安没有抵赖,“我不偷不抢,是她心甘情愿给我的。”
“她说了没用,”王鲲鹏说,“拿东西本来就不是她的,本来魏瞎子死了,拿东西就该换给我们。”
“我从没听说过诡道传人,无论是金旋子,还是赵一二,把什么阴阳四辩骷髅借给别人过?”钟富对王鲲鹏说,“你们诡道的东西,自己怎么不看好了。”
“阴阳四辩骷髅,是我们诡道在清朝的宗师叶天士送给了一个算命先生,但是说好了只借给他两百年。两百年之后,诡道的后人就可以找算命先生的后人取回来。”
王鲲鹏一本正经的说着。
连黄坤都觉得有点无稽。
钟家的五个当家都面面相觑,隔了很久,老四钟安才说:“你拿几百年前的古人来说事,是不是扯得太远了。好,就算是叶天士借给别人了,总是有个字据吧。”
“没有字据,”王鲲鹏说,“我们诡道从来不用字据,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含糊。”
“没凭没据的事情,”老大钟富说,“你硬要来抢吗?”
“可是那就是我们的东西,”王鲲鹏说,“怎么说我是来抢?”
钟安一把将衣服拉开,胸口露出了一个骷髅纹身,对着王鲲鹏说:“你说是你的,可是这东西已经长在了我身上,要么这样,你喊它,把它喊答应了,我就信它是你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王鲲鹏赞同。徐云风把手伸出来,手掌握成拳向上,然后手指张开,手心里一个知了壳子。
王鲲鹏对着钟安说:“阴阳四辩骷髅,是诡道挂名黄裳修炼成的一件法器,黄裳另一个练就的法器就是这个螟蛉。”
“我怎么能相信你在这里信口开河,”钟安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你 刚才说,让我把你胸口上的四辩骷髅给叫答应了,你就相信,”王鲲鹏说,“我现在就叫给你看。”
王鲲鹏说完,把螟蛉从徐云风手上接过来,螟蛉化为长剑,王鲲鹏嘴里念念有词,然后长剑指向钟安额胸口。
钟安胸口上的骷髅纹身立即变得赤红,四周皮肤的牡丹也显现出来。钟安胸口的皮肤顿时变得浮肿,一块皮肤已经剥离,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
钟安这才知道厉害,这个已经不是王鲲鹏的法术厉害,而是螟蛉和阴阳四辩骷髅真的是黄裳同时练就的法器。相互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
“好吧,”钟富主动打圆场,“我们信了。”
王鲲鹏这才收了长剑,把知了壳子又递给徐云风。而徐云风把知了壳子又给了黄坤。
黄坤拿着知了壳子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把螟蛉给他。
钟安知道王鲲鹏手下留情,如果他强行用螟蛉揭下这片人皮,自己的胸口血肉模糊,肯定会受伤的厉害。现在自己慢慢的用手揭下,新的皮肤瞬间就在胸口结痂。不会有什么大碍。
钟安把这张人皮全部揭下来,然后走过来递给王鲲鹏,王鲲鹏把人皮展开,瞧了瞧,对着徐云风说:“我是第一次见到阴阳四辩骷髅。”
“我也是。”徐云风说,“左下方有几个藏文,我猜是八思巴的落款。”
“我怎么看不到。”王鲲鹏又仔细看了看。
“你看不到东西多了。”徐云风说,“不然巴巴的找我来帮忙干嘛。”
“东西还给你们了,”钟富说,“不过你们一定不是只为了这个人皮来的。”
“的确是的。”王鲲鹏说,“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们解决。”
徐云风把拿着螟蛉的黄坤推到身前,“你们应该知道诡道的规矩,螟蛉在谁手上,谁就说了算。”
“这个年轻人是谁?”钟富问。
“他是我徒弟,”徐云风说,“叫黄坤,是黄松柏的孙子,当年你们的当家钟义方得罪了黄家,现在黄坤来讨个说法。”
钟家的五个当家看样子头都大了,明显黄坤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脓包,可是偏生聪明的很,知道找了诡道的王鲲鹏来给自己撑腰。
钟富问徐云风,“你到底是谁,金旋子有两个徒弟,王抱阳是赵一二的徒弟,你不应该是诡道的传人。”
“都说过了诡道有挂名啊。”徐云风说,“好歹钟家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家族,怎么这个都不知道。”
“诡道什么时候有挂名了,”钟富茫然的问其他四个当家。
四个人纷纷回答:“从来没听说过。”
四、晷分部
王鲲鹏和徐云风相互看了一眼。
“他们不记得我,”徐云风说,“怎么事到临头,我们自己却忘了这件事情。”
“哦,”王鲲鹏伸出手指摆了摆,然后对着钟富说:“就是我刚才说的宋朝的术士黄裳。”
“黄裳的有宋一代的术士宗师,”钟富说,“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诡道的挂名,你刚才说的螟蛉,和这个人皮,都是他练就的法器,我们也认了。可是你们总不能为了替黄家强出头,说你的这个同学也跟黄裳一样是挂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