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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队人马都在朝着冻谷的方向疾驰,而此刻永信却悄悄地摸到了官衙附近。
永信背着一箩筐的竹条,晃晃悠悠地从持律轩的必经之路上走来。
忽然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眼神上抬,只见那恐怖持律轩的大门,此刻居然敞开着,而里面隐约还能看见几名红领军正在看守。
永信额头青筋暴起,血压一下冲到头顶,怒骂一声‘该死’,迅速放下竹子,疯了似地跑到持律轩之中。
看守的红领军只感觉一只猛虎扑来,居然畏畏缩缩地让出一条道路来,不敢上前阻止。
永信似乎知道那些尸体的藏身之所。
径直地跑到庭院中,深深地趴在地上,眼睛使劲往里瞅着。
但不管他怎么看,都改变不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些尸体,被转移了!
此时边上的红领军才开口质问道:“你是谁?”
然而永信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指着那隔板之下问道:“那些尸体去哪了?告诉我,他们都去哪里了?!”
永信露出凶狠的眼神,不断地逼近红领军。
如同猛虎一般的眼神,不断地压迫着士兵,腿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去,还不断哆嗦。
眼瞅着身后就是墙壁,已经退无可退,红领军心下一狠,手中的戟棒向前戳去,却被永信灵敏地躲了过去。
永信贴身来到他的身前,抓住他的武器,随后脚下一铲,双手用力一推,红领军哀嚎倒地,不堪一击。
“妈的!我问你们那些尸体都去哪里了?回答我啊!”
永信朝天一声怒吼,随后迅速扫视那些站着的红领军。
这数人居然无一人敢和永信对视。
忽然,在他脚下传来阵阵呻吟声,被他踩在脚下奄奄一息的红领军喘息说道:“被士长转移到官衙里去了。”
听完之后,永信淬了一口唾沫,又是怒骂一声该死。
随后迅速抛下这群虾兵蟹将,如同猛虎出山一般,光着脚跑向官衙。
话说洪屠苏三人和李苍二人并非两路打探李承熙的下落,可最终都不约而同地打探到了医女的消息。
两队人马不同路,但目的地却出奇的一致。
冻谷位于东莱北方的高弥山上。
去冻谷的路很坦阔,骑马不过数分钟便到。
最终,两队人在冻谷的分界处相遇,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讶。
“李苍邸下。”
“屠苏兄弟。”
两人相视一笑,将各自马匹系在了路边的歪脖子树上。
随后一同进入了冻谷之中,寻找知道这一切的关键人物。
“邦邦邦!”铁镐敲击的声音不断从谷内传来。
自他们走进这冻谷之时,便一直能够听到这诡异的敲击声。
五人轻手轻脚地在冻谷之中小心搜寻,为了保证安全,每个人的距离都不会太远,保持在一种刚刚好的距离。
四处布满坚冰,明明才是秋季,可此处,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冬季。
四周的温度随着他们的深入,不断下降,冻得人打哆嗦。
敲击声越来越近,武英和阿大对视一眼,纷纷拔出宝剑,守在各自主子身前。
“邸下小心!”
“主人(小主人)小心!”
随着他们的深入,敲击声近在眼前,忽然洞内豁然开朗,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穹顶,内部空间的主前方是一条被冻结的瀑布,从山头悬挂下来,如同天空之中倒流下来的圣洁之物。
地面也是深蓝色的,由纯净之水冻结而成的坚冰,踩在上面,会让人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这....这!”所有人都被眼前不真实的画面震撼了,就连两个经历过信息轰炸的现代人都不禁长大了嘴巴。
“我做梦都没梦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象啊!”武英讷讷地说道。
正当几人正在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之时,洪屠苏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个身影正在移动,而那诡异的敲击声的源头正是此处。
他将还在欣赏美景的众人扒拉回了现实,同时朝着那个方向指了指。
众人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在昏黄的光影下,有一个身影正在看着他们。
身影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泥塑雕像一般。
但李苍敏锐地看到了那道身影所穿的服饰,和之前在持律轩的医女身上的一模一样。
“注意看她的衣服,应该就是那位幸存的医女苏菲了。”
武英上前几步,高声问道:“喂!请问你是持律轩医女苏菲吗?”
当听到持律轩三个字的时候,身影动了动,整个身体形象似乎都明亮了许多。
她慢慢悠悠地从阴暗角落中走出。
神色憔悴,脸色浮肿,双目无神,衣裳挂满尘土与血迹,整个人失魂落魄,如同被人凌辱过一般。
医女默默地走到众人跟前,一言不发,只是当武英再次问起她是否就是苏菲时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李苍见其右手紧握染血的锄头,嘴唇不住地颤抖,眼神无光,如同一具失去信念的死尸,不禁咽了咽口水,问道:
“李承熙医师在哪里?你知道吗?”
医女眼中恢复了些许光彩,有些警惕地看着开口之人,没有说话。
李苍又说道:“我们是从汉阳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找他有非常重要的急事要处理,这关系到国家大事,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就行了。”
武英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就告诉我们吧,酬劳报酬什么的,好商量。”
然而洪屠苏很敏锐地感受到了苏菲的神情变化,当他们说道李承熙的时候,她眼中明显闪过了一抹悲痛,好似老李已经过世了一般。
等等!过世?!
难道.....洪屠苏觉得这趟他们可能要白来了,李承熙医师大概率,应该也随着那场灾难死去了。
正如他所料,医女第一次张开了口,声音沙哑且凄厉,如同杜鹃啼血,十分凄凉。
“师傅他....没能挺过那场灾难,惨死在了持律轩当中。”
“惨死?!”李苍难以置信地开口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呢,那我们这趟不是白来了?!”
李苍看着有些崩溃,不过也是,千辛万苦从汉阳城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就是为了找个人。
可现在到了此处,却发现这个人在昨天晚上就没了。
这怎么能让他不崩溃,心态都崩了,此刻他只想一走了之,回汉阳城硬闯康宁殿,直接面见父王。
可他没有那般勇气,他虽为世子,但却不能视赵学州和中殿赵氏为无物。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乍现,此时似乎还有一些希望,随后问道:
“李承熙医师的随行笔记是否还在持律轩中?”
随行笔记记录着李承熙医师的行程和日常药理,关于自己父王的病例和医疗情况,绝对都被记录在里面。
苏菲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些日志确实还留在持律轩当中,只是天空即将黑暗,再去持律轩会非常危险,不适合现在前去。
李苍欣喜若狂,心脏难以抑制地快速跳动起来,这可真是一波三折啊,没想到居然还有最后的希望!
他赶紧招呼武英,想要跟他一同下山去持律轩当中寻找日志。
只不过他们才刚动身,就被苏菲拦了下来。
她焦急地说道:“不要去,不要去!现在天色渐晚,此刻前去非常危险!”
“危险?”李苍不解地问道:“晚上会有什么危险?杀人犯都跑光了还能有什么危险,难道杀人犯还在持律轩当中?”
医女着急忙慌地解释道:“不是的,那个地方白天寂静无声,可一旦到了晚上,就会变成最可怕的地狱!
所有死去的人都会从死亡中复苏,攻击剩下的活人,他们疯狂地撕咬对方,直到活人加入他们的行列!
那是瘟疫,如同一种诅咒,而那一切,都是因为这生死草而引起的。
师傅说,汉阳城和持律轩发生的怪事,都是生死草造成的。”
李苍再次被震惊到了,停下了想要离开的脚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持律轩发生的事情和汉阳城的事有关联?
还有你说什么死人会在黑夜复苏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将持律轩当中的尸体转移到官衙之内,此刻应该正在验尸。”
听到李苍的话,医女忽然激动起来,神情非常严肃,“不行!他们不能被转移出去,不行,我要去官衙!
我要告诉他们,那些人并没有死去,他们会在黑夜降临之时,化为专食人肉的怪物,他们会将所有人都杀死的!”
洪屠苏听到苏菲的描述,瞬间就将持律轩当中的事串联了起来,大致内容如下:
因为生死草的缘故,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人将生死草用在了病人身上,然后病人爆发活死人瘟疫,不断地撕咬他人。
这就是为什么持律轩死去之人,大多数身上都有明显的牙印,只有少部分,没有人类的撕咬痕迹,想来应该就是那群最先发病之人。
再然后,病毒开始蔓延,但由于持律轩较为封闭,所以并没有蔓延出去,而苏菲和永信二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躲过了这场灾难。
并且用特殊的方法将这些人困死在了持律轩当中,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持律轩当中会发现如此多的带血的尖锐竹条。
如此一来,此刻医女所处的地方,也就是和生死草有关,她需要通过研究生死草来解决这场灾难,但就目前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把自己搞的神经兮兮的。
“等等!!”洪屠苏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如果真如这医女所说的,这些死尸会在夜晚降临之时复苏,而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
而那些尸体此刻还平躺在官衙当中,而如此重大的案件,一般也不会因为晚上就搁置停办,等待明天什么的。
并且此刻在那官衙外围,必然有非常多的人正在围观。
这可不妙啊,一旦这丧尸病毒在人群中传染开来,对于这小小的朝鲜来说,必然是一场灭顶之灾啊!
他刚想开口说话,医女已经急切地将故事缘由说了出来。
几人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决定让武英和李苍快速前往持律轩,拿取日志,而洪屠苏三人加上苏菲,快速赶往官衙,制止这场可怕的灾难。
在临走时,洪屠苏向武英讨要了身份令牌。
这样做只是为了增加一份可信度和保障罢了。
洪屠苏和安雅轩的令牌都是一介贱民,而阿大更是城外的流民,苏菲倒是有医员的资格证,但并没有任何卵用。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至少能镇得住场子的身份。
世子李苍的身份牌肯定不行,他此刻还是想要隐藏身份,所以不能暴露,而这时候,就只有武英的身份牌最适合了。
两队人马在冻谷交界处完成交接,随后兵分两路,直达目的地。
四人两匹马,李苍二人来时各骑一匹,而此刻为了赶时间,两人共乘一匹。
而剩下那匹马则交给了医女苏菲。
阿大带着洪屠苏,医女带着安雅轩,四人两马,刚刚好。
在路上,洪屠苏询问了关于持律轩事件的具体内容,和他的猜想八九不离十,没有多少偏差。
苏菲说道:
那一天师傅带着死去的丹儿回到了持律轩当中。师傅精神有些恍惚,似乎受了什么打击,独自进到了自己的房中,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只能在屋外听见隐约的翻书声。
而我当时将丹儿的尸体放在了后院之中,恰巧被永信看到了,随后我见天色尚早,便去山里采摘野菜和药草。
当我归来之时,见每一位病患的手中,都捧着一碗冒着层层香气的骨头汤,那油光的色泽,鲜美的肉味,让人食欲大增。
病患们狼吞虎咽地将骨头汤喝了下去,我走进厨房一看,发现居然是永信在煮肉,我问了他肉哪来的,他先是不说话。
随后又说道是自己从山上猎杀来的鹿,便宰了给病患们补充能量,我不疑有他,当时还感激地看着他,感觉他是个好人。
可当我为病患们盛汤之时,忽然舀上来一根手指!
我清晰地看到,那是人类的手指,此刻再想起,这荒山遍野的,还哪里有野味的存在。
一瞬间,我想到了那可怜死去的丹儿。
回到后院一看,丹儿的尸体果然不见了,再看庭院中那群狼吞虎咽的病患,我只感觉一阵恶心。
我将一旁发呆的永信拉回了屋中,大声质问他,随后并和他争论了起来。
当我们停下争吵时,忽然发现庭院内都是尖叫和人群胡乱跑动、跌倒、碰撞的声音。
我们推开门,向外望去,只见外面的一切都乱了,彻底乱了,如同阿鼻地狱降临在了这座小苑之中。
血、火焰,到处都是,咀嚼声,嘶吼声,一具具尸体不断跌倒,叠加,如同白骨堆砌而成,阴森扎眼。
那一夜,血与火染红了整个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