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赶忙去扶住她,赵鸾沅单手捂唇,咳得厉害,涌上的血气让她眼角微微泛红,容貌艳了几分。
许致淳睡在赵鸾沅平日休息的横榻,盖着薄被。他听见赵鸾沅声音,倏地睁开锐利的双眼,起身拿起旁边干净无水的茶杯,半跪在赵鸾沅面前,手往自己的掌心一划,握拳滴血进茶杯中。
许致淳的速度极快,没带半分犹豫。
医女愣了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迅速,她忙从袖口中拿出小玉瓶,倒出枚丹药,就着许致淳的血喂给赵鸾沅。
赵鸾沅口中全是血味,无力的身子倒在许致淳温暖的怀中,细白的手撑在绒毯上,长发披搭孱弱的细肩,她大口呼气,带血的嘴唇嫣红,虚弱的身子过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
许致淳的手搭在赵鸾沅纤弱的背部,医女忙用白布包扎他的伤口,家主最见不得他们这些小辈受伤。
他搂住赵鸾沅的细腰,让她靠着自己胸膛,为她输送暖和的灵力,又问医女道:“还有什么要做的?”
大阁主说他的血有霸道凛然之气,所以她从前喝血药时有很繁杂的步骤,一堆大夫医女得在旁看着,不单单是喝他血那么简单。
近年来虽可以直接喝他的血,但他一直不愿让她冒险。
赵鸾沅瘫|软的身子倒在他怀里喘|气,被许致淳单手护住,沾血的茶杯放在一旁。
一股纯透暖和的灵力从身后一直暖到了纤白的手指,她苍白的指尖变得粉润起来,白净的肌|肤咳得微微透红。
她这样子显然是提前犯了病,纯|阴的体质没被压制住,许致淳拧眉。
医女没注意他的模样,她在旁边近不了赵鸾沅身,没法扶人去歇息,只能先道:“方才吃过药,暂时不用。家主需要休息,不能过多打扰,公子让她一个人歇会儿。”
他的灵力偏向男子的浑阳之气,最适合她。许致淳轻轻抬头,俊眸微抬,开口问:“是吗?”
医女刚想回句话,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只是一刹那,等她回过神时,发觉自己旁边是戒严的修士,她已经下了舆架。
医女眼神有些迷茫,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让许致淳照顾赵鸾沅。
她摸了摸头,心觉自己真是糊涂了,公子在旁人面前不怎么多话,但他在家主面前一向放着性子,不吵着家主就已经算好了。
医女倒没再去打搅赵鸾沅,转身去找赵弈拿些灵药,是大阁主昨晚专门吩咐。
许致淳的灵力在赵鸾沅的经脉中游走,赵鸾沅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额头靠着少年的肩膀,长发轻垂饱|软的胸前。
“发生了什么?”他紧皱着眉,灵力没停,“我只是叫你早点回来,怎么莫名其妙发病了?是不是太累了?”
赵鸾沅双眸闭起,没有力气回他。
她身子是强弩之末,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发作。
许致淳温暖的手背贴她冰凉的脸,又抚她额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道:“累了就好好休息。”
赵鸾沅身体内的丹药慢慢与血融合,上午喝药造成的疲倦感慢慢袭来,她没逞强,但还是闭眼轻轻吩咐了声:“不要同任何人说这件事。”
许致淳许多时候都能任性地发顿不大不小的脾气,像个孩子,让人没有戒心,也放心不下。
他看起来倒没什么想法,只是小心翼翼把她往怀里搂,抱怨了一句:“知道要犯病了还不带我,要是我今天不来,你多难受?下次不许这样。”
赵鸾沅知道他是最听她话的,放下心来。
大阁主说赵鸾沅宠坏了许致淳,也不是没有根据,这种话没人敢对她说,除了他。
赵鸾沅慢慢陷入沉睡,许致淳抬手按住她纤白的后颈上,淡淡的阴寒之气在她凝白的肌肤上,又泯灭在他的指尖下。
自他遇见赵鸾沅起,这股阴寒气便一直没消过,甚至变得愈发浓重。
这地方的气息纯净,没有邪物,就算有,他给的手镯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察觉——那里边是他的血骨,对杂物最敏|感。
他轻轻捏起赵鸾沅的一缕乌黑长发,她秀眉微蹙,柔软的身子蜷在许致淳怀里,葱白的手如柔荑般。
是她身子的问题,需要他的血。
许致淳掌心包扎白布,带有薄茧的干净手指帮赵鸾沅抹掉唇上的血痕,发觉血迹干涸,皱着眉,微微低下头。
赵鸾沅身子虚弱,他便又咬破自己的嘴唇,将热血喂给她。
……
赵鸾沅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自己还睡在舆架中,外衫叠在一旁。
她的背脊下意识紧绷,像一条长直的弦,长年培养来的直觉让她在睡梦中依旧保持敏锐,呼吸微重。
赵鸾沅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无边陷阱的猎物,四肢都被繁密的细线紧紧缠绕住,引起阵阵疙瘩。
许致淳睡在外侧,薄被盖住他们两个。
他睡姿不安分,从小的坏毛病,一直纠正不过来。赵鸾沅浑身都是汗,少年的呼吸烫着她,胸口的热意烧到了四处。
舆架中的夜明珠闪温和的光,有股淡淡的血味,帘幔外是深凉夜色,树木高大。
赵鸾沅玉指轻移他的脸,慢慢撑坐起来,薄被从身子滑下,中衣松垮,微微汗湿,外衫叠放在旁边。
她手轻轻撑头,明白了自己噩梦的原因,低头看着许致淳的伤,又稍微有些头痛。
许致淳平时不吵她,但总习惯到她怀里安睡。
这孩子小时候经历太多,骨子里总比别人敏感,她稍稍拒绝,他便看着脚跟,无声流泪,旁人哄不住,赵鸾沅见他哭便觉心中有愧,更是不会委屈他。
他那时还小,赵鸾沅觉得没什么,后来次数多了,便习惯了。
许致淳还在睡觉,受伤的手还包着白布,十分扎眼。赵鸾沅调动身上的灵力,一只大手突然按住了她。
赵鸾沅微微低下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到细肩,细白的颈间透薄汗,她看着他的手心,开口道:“大阁主配了药,本来不打算再用你的血,未曾想突然出这样的意外。”
许致淳睁开了眼,夜明珠的光亮映在他眸中,他的面庞俊俏,鼻梁挺拔,宽肩窄腰,突然哼出一声,转过身,不理她。
许致淳寄养在赵家,什么也拿不出,唯一有用的,就是身体里的血。上次赵鸾沅也说过类似的话,之后便亲自带他去见了他名义上的爷爷。
赵鸾沅没想起那回事,她的事务太多,不可能把这些小事放心上,只以为许致淳是又莫名其妙发了小脾气。
“以后不要再跟着我,”她手指抚住额头,一种疼意又慢慢涌了上来,只能忍着疼,背靠在车壁上告诉他,“近期会有些不安定。”
锦被半垂在铺绒毯的舆架上,许致淳感受得到她体内灵力的不稳,生的气来得快去得快,握住她的手输灵力,抬头问她:“和你刚才犯病的原因有关?”
窗幔外安安静静,护体灵珠隔绝风声。
赵鸾沅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由着他了,什么都要问个一清二楚。
她抽回手,细指拢住松散的中衣,又轻抬手,绵|软的身子披上外衫,嘴唇微润,岔开话道:“魔族现世,还没找出在什么地方,旁人倒是先闹出了动静,恐怕内情不简单。”
赵鸾沅很少在他面前提这些事。
“有人捣乱?”
赵鸾沅点头道:“到时会派人查,不用担心。”
“让我想起前几日看书,瞧见些平日没见过的东西,”许致淳若有所思,“听说魔族一出生脑中便有修体之术,天生一副健壮身体,刀枪不入,便是受了伤,也是血流即止,好得极快,又擅伪装,若能习他们族内法术,说不定修为能更进一层。”
他的眼神并没有掺杂太多东西,赵鸾沅也只当他是单纯好奇,皱了眉道:“往后勿要看这些没用的闲书,魔族消逝已久,嗜厮杀好暴虐,你这话若是被人听见,少不得要被旁的人说一顿。”
“我只说给姐姐听,姐姐不说出去不就行了。”许致淳掀被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净后,又斟了一杯给赵鸾沅,“不过真有魔族在这里出现吗?别人做了什么事能让你发病?”
“不在,假的。”赵鸾沅揉额心,没接他这杯水,“以后一个人少出来。你灵力虽高,但还年轻,经历的事不多,以后出去历练,要是被人算计了,连命都保不住。”
许致淳比赵绮南还要依赖赵鸾沅,明明赵绮南比他都要小两岁。
许致淳的手收了回来,脸上没半分变化,只毫不在乎道:“大阁主不会让我出去,我听大阁主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一剂消炎药
第5章
许致淳天赋虽高,但到底不姓赵。
大阁主面上多有照拂,实际上一直防着他做出不利于赵家的事。
许致淳自己看得明白,也从不管这些事。
至少他表现是这样。
赵鸾沅最终还是没有和他争这些以后的事,她刚刚睡醒,却又觉着倦意袭来,只得让许致淳叫医女上来伺候,许致淳不情不愿,但还是听了她话,让守在外面的医女进来。
医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外面待了大半天,明明她应该在舆架上照顾人。她摸不着头脑,也没想明白。
他们回到赵家时天微微发亮,大阁主那边的管事提前来接他们。许致淳的伤口恢复得极快,只是一晚,便什么痕迹也没了。
紫檀木四角圆凳刻缠枝莲纹,舆架上的细朱线流苏随风轻扬,许致淳先下来,他的白衣干净,又转身去扶赵鸾沅。
少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温暖,赵鸾沅十指轻轻放在他的双手中,绣鞋踩地。
“大阁主找你有事,我扶你过去。”许致淳低下头,腰间挂银铃。他大手搀她的手,又扶住她纤细的腰肢,掌心的温度温暖,透过赵鸾沅薄薄的衣衫。
他与她靠得极近,低头同她说话时,倒有些郎才女貌的亲昵。医女站在后边,总觉哪哪都不对劲,就好像许致淳抢了她的事做。
赵鸾沅玉簪微挽发,面容精致,摇头道:“绮南在大阁主那里,你们两个见面总是闹腾的时候居多,大阁主年迈,别去给他添乱子,先回去。”
许致淳皱了皱眉,好似有些不满,但他素来听她的话,也没胡搅蛮缠,只是道一句:“你今日应当没事,去我屋里找我,我有事想同你私下说说。”
自他在赵鸾沅面前有了小性子后,各种小事情就没断过,不过赵鸾沅今天确实没大事安排,她便点了头。
“一定要来。”许致淳站在原地。
若是他性子再成熟一些,或者像赵绮南一样敏而好学,赵鸾沅对他会放心许多。但他一直像个小孩子,她便只能多上些心。
……
许致淳的血还是有用的,暂时缓解了赵鸾沅体内的灵力紊乱。
但她提前犯病一事不是小事。
赵鸾沅半年喝一次许致淳的血,并不代表她的病半年一犯。半年只不过是稳妥起见的时间,保证她绝对不会因此出任何错。
“你应当是最了解自己身子,怎么还会在外出事?”大阁主帮赵鸾沅把过脉后,皱起眉,“致淳怎么又跟着你出去?”
屋内的挂几副字画,摆设清简,赵鸾沅坐在正厅的扶手椅,底下侍女端檀色托盘上来,上面有层干净的青布,青布上盛碗补药,白勺放在药碗旁。
这是喝过许致淳血后必须用的药。
许致淳的血同常人无异,但又不太一样,霸道强势,会与体内灵力相冲。有人曾为赵鸾沅试药,硬生生被折磨掉了半条命,后来全靠大阁主,才救回性命。
赵鸾沅轻轻抬手,让人把药放下,她袖口的金线细致,淡青色的罗裙绣盏花,紧束腰身。
她早就让人传了信回来,大阁主也已经派修士去蘅岚山。
赵鸾沅摇头道:“致淳黏我,我也开不了那个口拒绝,他为我身子着想,昨天认认真真为我输了半夜的灵力,又让我想起他的父亲,我心中愧疚更加。”
大阁主叹声,坐回一旁道:“他不坏事便好,绮南现在撑不起来,还得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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