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保持沉默,江宴低叹一声,“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做你的情人,我想彻底地将你占为己有。你难道不想拥有我么?”
就算她想,自己真能拥有他?而不是与别的女人去争夺他?温庭姝心中升起疑惑,依旧不想回答这问题。
江宴静静地凝望她片刻,随后无奈一笑,“好了,我不逼迫你了,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不然明日起来头该疼了。”
江宴轻拍了拍她的背,随后放开她,仍旧从窗口跃了出去。
踏着冷清的月色离去,江宴抬眸看了眼夜幕中的苍穹,内心不由浮起一股寂寞的情绪,明明已经如愿以偿让她成为自己的情人,自己为何却还如此的不满足……
* *
次日,温庭姝去给孙氏请安,又被她申饬了一一番,只因温庭姝昨日又出了府。近来温庭姝能感觉出孙氏对自己的不满,但和离一事宋子卿还未与孙氏坦白,温庭姝也只能忍受着孙氏对自己的数落。
待回到主屋,日头已经升了上去,有些热,温庭姝去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裳,秋月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撅着小嘴抱怨:
“小姐,这夫人和姑爷真不愧是母子,都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的,小姐不过出府找一下闺友,她都看不惯你,她怎么不说姑爷整日出去找他的好友么?还有她自己,不也整日出去参加各府夫人的茶会?好在小姐和姑爷和离了,不然一辈子困在这里可有得受。”
温庭姝一脸肃容,没阻止秋月抱怨,自己也抿嘴不语,待换好衣裳之后,她走到妆台前坐在,秋月帮着她除卸钗环首饰,重新戴上衬当下衣裳的钗环,温庭姝打开匣子,取出那张和离书,看了又看,内心稍稍安定之后,才放了回去,想了想,又拿出来,用小锁锁上。
“小姐,换这副耳环吧,今日小姐穿得清雅,这耳环很衬您这衣裳。”秋月道。
温庭姝瞥去一眼,正是江宴送自己的那副耳环,便点了点头,又想到成亲时自己戴的那副。
宋子卿拿走了自己的一只耳环。想到当时宋子卿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温庭姝不由一阵犯恶,打算把那只耳环要回来,温庭姝不想自己的东西被他藏着,也不知晓他拿来作甚。
温庭姝念头刚起,便听闻一阵脚步声,侧目一看,便见宋子卿从外头走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袭白袍,衬得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温庭姝看着眼前气质矜贵的男人,想得却是当初他纳妾时,江宴来参加筵席穿的那身白衣,江宴其实也很合适白衣,但不知晓他为何用爱穿红,而且他的衣服虽然都是红色,但细看之下,似乎每身都有些小差别。
“爷怎么来了?”温庭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也不起身迎接。
宋子卿听闻一声爷,心中不禁升起失落,然表面不显任何情绪,与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和离应该是一件好事,然他内心却感到不甘心,不甘心在自己对她在意之后,她却背叛了自己。
这几日每每想到她与江宴瞒着他偷情的事,他心中都禁不住心生妒火,偶尔他忍不住会想,温庭姝会不会是因为他找了苏雁儿,所以才会找江宴来报复他。
“这几日我一直宿在雁儿那处,母亲对此已心生不满,我想,你也不希望一直被她念叨,我打算我的东西搬一些到隔壁的屋子里,暂且宿在那里,母亲若问起来便说我夜里温习功课怕吵到你,才在隔壁的屋子里看书。”宋子卿温声说道。
这原是他的住处,他既如此说,温庭姝也没办法拒绝,只能点头同意,“你需要什么东西便与春花秋月说,我让她们帮你把东西搬过去。”
“没多少东西,并不急,晚上再搬吧。”宋子卿语气淡淡道。
“也好。”温庭姝微微一笑道,温庭姝和宋子卿都是知书达礼的人,哪怕先前闹得再不愉快,此刻两人相处间仍旧显得客气有礼。
宋子卿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又没说,他转身欲走,却被温庭姝唤住:“爷,请等一下。”
宋子卿回身,内心升起些许欢喜,“何事?”
温庭姝略一沉吟,还是说道:“爷可否把妾身那只珍珠耳环还给妾身?”
宋子卿怔了下,脸上闪过疑惑之色,“我何时拿过你的耳环?”
温庭姝没想到他会假装没发生过此事,内心不禁感到些许不悦,她如今一想起成亲那夜被他戏弄的事便十分羞赧,不由摆起肃容:“成亲那夜的事,爷难道都不记得了么?”
宋子卿更觉困惑,“你指的是哪件事?”
温庭姝见他一直装聋作哑,内心不由感到恼火,又不好当面提起那夜他调戏她的事,温庭姝冷声道:“爷既然不记得便算了,没事了,爷忙去吧。”
宋子卿内心莫名,见她突然变得冷淡,也不好细问,只能带着疑惑离开房间。
待宋子卿去后,温庭姝坐回椅子上,黛眉蹙紧,心口起伏,“如此轻薄无礼,亏他还是世家子弟典范,真让人笑话。”
秋月在一旁也是一头雾水,想到那夜自己和春花都好像被人打晕过去的事,她不由皱了皱眉头,“小姐,成亲那夜你和姑爷闹了什么不愉么?”
温庭姝看了秋月一眼,见她一脸茫然的模样,心中又来了气,“我问你,那夜你和春花出去之后为何迟迟不亏,可是被他要挟不准进屋?”
秋月问道:“他是指姑爷?”
温庭姝没好气道:“除了他还有谁?”
秋月见温庭姝生气,连忙道:“小姐,奴婢之前说的是实话,真没有骗您,奴婢听您的吩咐出门查看外头之后,就被什么东西打了下脖子……”秋月忽然想起当初在江宴的宅邸被李擎拍晕的事,不禁恍悟过来,“小姐,奴婢当时一定是被什么人打晕过去的,之后便不省人事了,醒来之后发现春花倒在奴婢的身上,奴婢和春花都没有说谎。”
温庭姝闻言凝眸不语。
秋月不安地问:“小姐,奴婢晕过去之后,难道有人进了屋里么?”
温庭姝蹙眉,思索一会儿后,还是将当时她们两人出去之后,宋子卿做的事告诉了秋月。
秋月听完后呆了片刻,她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小姐,奴婢绝对不是在替姑爷说话,只是奴婢觉得这事不大像姑爷会做的事,反倒像是世子会做的事……”
因为秋月有被李擎拍晕的前例,便不由猜测那事是江宴做的。
温庭姝一怔,她从未想过这事会是江宴做的,经秋月一提醒,温庭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温庭姝面色不由一沉,心中隐隐升起怒火,如果真是他做的,他简直太可恨,竟在她的新婚之夜如此戏弄她。
* *
陆修言在天香院组了局,邀请了江宴和白枫,江宴仍旧迟迟未到,因为天气热,两人没进屋,坐在花园里的凉亭内对饮,花下美人弹着琵琶,看着别有一番趣味。
桃夭夭去屋内更换舞衣,陆修言因为有了李秀英,决定收了心,也不要美人在旁侑酒助乐,这次组局主要是为了答谢江宴。今日过后,他打算在家用功读书不再出门,秋闱即至,他已经与陈氏做了保证,他此次定要考□□名,然后风风光光地娶李秀英。
白枫今年也参加科考,只不过他才十八岁,并不着急考功名,加上他家人知晓他几斤几两,并未对他抱有希望,所以他很是轻松,他忧的是自己那门不如意的亲事。
陆修言与心上人定了亲事,心中十分畅快,春风满面,这便衬得一旁的白枫无比幽怨。
白枫对自己的亲事十分不满意,前两日与其母苏氏说想要取消亲事,还在苏氏面前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愿意娶大家闺秀,要是逼他娶的话,就要让新娘子独守空房,成为饱受煎熬的怨妇,苏氏见他耍小孩子脾气心中恼得不行,偏她本人也是大家闺秀,平日里斯斯文文,说话更是温温柔柔,从来不高声说一句话,眼见与他讲道理不通,苏氏便直接找来了他爹白邺,白邺二话不说直接拿树枝抽打了他一顿,他这会儿浑身还疼得要命,心中对他父母两人合伙欺负他的事又气又怨。
白枫见陆修言志得意满的模样,俊秀的脸又浮起幽怨,“你和那李小姐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却要被逼着去那什么赵小姐,我看那赵知府长得大鼻子小眼睛,大腹便便,他女儿赵文慧定然生得十分难看,再和我娘一样天天念叨人,我岂不是要活着受罪?我父亲实在太可恶,竟然为了权势卖儿子,我真是命苦。”言罢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修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感叹:“我觉得那赵文慧嫁给你大概才是真命苦。”
白枫闻言心中不悦,“她有什么命苦的?我生得这般俊,又有钱,她嫁给我分明三生有幸。”
陆修言摇了摇头,随后笑道:“说起来你们两家,一个为了权卖儿子,一个为了钱卖女儿,你们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要抱怨了,凑合着过日子吧,都是可怜的人。”
白枫禁恨得牙痒痒,“我都这般了,你还打趣我,你忘了你与人私奔那两日,我可是帮你瞒着,说你在我那留宿,不然你还得挨一顿家法。”
陆修言见他动怒,便笑着起身连连作揖陪礼道歉,白枫这才熄火。
陆修言坐了回去,看着花下弹琴的美人,他不觉蹙了下眉头,“枫儿,你不会真想给夭夭姑娘赎身吧?”
白枫闻言顿时愁眉苦脸起来,“院主实在可恶,非要一万两银子才肯放人,我家虽不缺这些钱,但有我爹守着,我根本拿不到一分钱。”说着又禁不住抱怨起来,“我爹是个铁公鸡,除了给我娘花钱,他真是一毛不拔。表哥,不然你借我点钱?”
求人倒是喊表哥了,陆修言不由笑道:“莫说我没有一万两银子,就算我有我也不借给你,我劝你还是别动这心思,不然以后家底都要被人掏空。”陆修言觉得自己的表弟当真是天真纯粹,被人灌醉酒扔到床上,醒来之后身旁多了一位赤-裸裸,哭得我见犹怜的女人,怎么想都是被人摆了一道,这傻子表弟却说是自己酒后乱性糟蹋了人家的清白之躯,他一个醉糊涂的人,还有一院的人在,他怎么糟蹋人家?依陆修言来看,不是白枫强迫了人家,分明是这傻小子被姑娘强迫了,偏偏他还要给人家负责,人家故意赖上他,他都看不明白。
“夭夭是个好姑娘,是我占了她的清白之躯,我得为她负责。”
白枫说来说去还是前番论调,陆修言几乎被他气死。
“这清白难道不是她原本就打算卖的?她可以卖艺不卖身,却非要卖初夜,如今还在乎什么清白之躯?世子可花了三千两银子,这相当于替你付了,你还负什么责?傻小子。”
白枫任陆修言说得天花乱坠都只相信桃夭夭,“她说这是被逼无奈啊,是院主逼她卖的。她一个没权没势,柔弱无助的姑娘怎么反抗得了一院之主?表哥,她是个可怜的姑娘,你不应该如此说她。”
陆修言抚额,不想与他继续争论下去,“好好好,你的夭夭姑娘是天底下最好,最可怜的姑娘,还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白枫觉得他这番话带着敷衍之意,心中并不满意,这时,一小丫鬟领着李擎到来。
陆修言问道:“世子呢?”
李擎回禀道:“爷他不来,让我带封信给两位公子。”说着将信递给陆修言之后便告辞而去。
陆修言拆开信一看,上面只有两字:避嫌。
这避嫌何意思?
白枫探头去看,我看不明白。
陆修言想了想,瞥了白枫一眼,“大概是觉得你和桃夭夭好了,要避你的嫌吧。”
白枫闻言脸蓦然一红,“我可没有夺人所爱,他不是不喜欢夭夭么?他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白枫有些担心,他一点都不希望失去江宴这位好友。
陆修言笑道:“就算不喜欢,人也要面子的,你想想看,汴阳城多少人知晓他买下了桃夭夭的初夜,如今你又和桃夭夭好上,两人抢同一女人,不被人看笑话么?我看世子是打算和你绝交了,你自己看着选吧,看你要色还是要友。”
白枫听闻陆修言这话,内心不由无比纠结起来,他两个都要难道不行么?
* *
温庭姝收到方夫人来信,方夫人信上说很想念她,让她回去住两日,温庭姝刚好想回去探探母亲的口风,加上不大想见江宴,索性当天便与孙氏说了此事,随后让秋月和春花匆匆收拾了些东西,便坐上马车回了娘家。
温庭姝到了温府大门口,下了马车,一进府,便看到方夫人在正堂的廊下等候着她,身上穿着沉香色丝绸裙,整个人端得丰采如仙,和顺如春。
温庭姝一对上方夫人怜爱的目光,眼眶便不由得红了一圈,先前待在宋府还不觉得有多委屈,一看到自己的母亲,内心却激起无限委屈,甚至再也不想回宋府去。
“母亲。”温庭姝声音哽咽,眼眸闪着泪光。
方夫人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好端端怎么哭了起来,莫要让底下人看了笑话。”
说着携起她的手,同入屋内,秋月和春花将温庭姝的东西搬到她的闺楼去。
锦瑟奉上香茶,温庭姝刚和方夫人叙了几句家常,便有一丫鬟进来禀报:“夫人,方少爷到。”
温庭姝听闻方少爷不由怔了下。
方夫人见状不由笑道:“怎么,忘记他是谁了么?他便是你那住在京都的方琼表哥啊。”
温庭姝记得这位表哥,但方夫人如此说了,温庭姝便微微一笑,“姝儿想起来了,表哥这是要回来考乡试么?”
方琼虽然住在京城,但他原籍是汴阳,本朝规定,所有乡试人员必须回原籍考。
方夫人笑着点点头,“我也许久未见琼儿了,先前你父亲写信回来,提到过琼儿,言语间对他颇多赞扬,说天下才貌,尽被他一人占尽,品性高洁犹如松风白雪,此次他回原籍考乡试,正好也让你们两人见见面,儿时你们两人总在一处玩的,为娘想起来,你小时候还说要嫁给这位琼表哥呢。”
温庭姝听着不禁微微脸红起来,不好答话,方夫人见状也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不妥,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第67章 ◇
◎“成亲那夜,进到新房的人是你吧!”◎
到底是多年未见的表哥, 温庭姝想着待会儿要与他见面,内心其实有些难为情,虽说两人儿时在一起玩过, 但如今两人都已经成年, 为了嫌隙也不该见面。
温庭姝如坐针毡,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道:“母亲,要不我先回楼里吧。”
方夫人知她腼腆,羞于见人, 便含笑道:“都是自家人,无妨的。”
温庭姝见母亲一团高兴,也不忍拂她的心意, 只能点点头, 就在这时,外头出现一道身影, 远远看着,似芝兰玉树, 风姿秀逸。
及走近些, 他的容貌便渐渐清晰起来,只见他生得剑眉朗目,鼻如悬胆, 唇若涂朱, 五官是极其俊美的,身上穿着一袭月白长袍, 衣服齐整修洁, 整个人端得一派温文尔雅, 令人过目难忘。
方夫人含笑起身, 迎接上前。
一进屋,方琼脸上便浮起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朝着方夫人行礼,礼貌又不亲切地唤道,“姑母。”
方夫人伸手扶着他的手臂,阻止他行礼,目光打量着他的面庞,又打量他的身姿,不由得眉眼堆喜,说道:“长大了,姑母都快认不得你了。”
方琼微微一笑,道:“我却认得姑母,姑母还是如记忆中一般年轻。”
方夫人禁不住笑出声来,道:“你这嘴儿倒是没变,和儿时一样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