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烛火昏黄,轻轻摇曳。
秦先羽盘膝坐于床上,闭目静心。
这里是柳府的一处接待客人的院落,虽不显奢华,却也古朴大气,并未辱没了州府大人的地位。
秦先羽身下的木床便是上好的木料,一床锦被更是柔滑如缎。
这小道士本想到头就睡,尝试一下这上好床铺是否好睡些,但想起修行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得半分懈怠,便只得盘膝打坐。
今日下午打伤了岳雷,仔细想想,也颇有歉意。
习武不易,也是需要许多药材养身的,所以习武之人都需要大量钱财。
那岳雷有一身武艺,却来卖艺,虽然言语粗鲁了些,但毕竟没有走入歧途。
当时一旁曾有几个弟子上前扶住岳雷,有人曾要拦住秦先羽,却终究被秦先羽吓了回去。
“岳雷那几个弟子,见我那一棍打散了岳雷的气血,打塌肩头,威力不凡,所以才吓住了。但真要动手,我也就这一手剑术而已,他们反而通晓武艺招式,打了起来,只怕还要挨上几拳几脚。”
“但我身怀真气,也不怕挨上拳脚,倒是我这气力之大,可比内劲高手,平日里水缸路石都能轻易举起,要是打中了人,非死即伤。”
秦先羽揉了揉头,暗道:“只有一手剑术,其余的只靠蛮力,如此可是不成的。看来还要学些剑招才好,但是观虚师父却不怎么支持,也许剑道初解真的暗合某种特异的手法,罢了,我还是找个机会,学一套身法。”
“有了身法,就能躲避别人的招式,就能与人周旋。加上我有真气在身,一剑之威足能断金切玉,基本上内劲高手都未必挡住。”
“剑法招式暂时压下,但是对于剑路还是要熟悉的。”
想罢事情,小道士才静心运功。
忽地,一股热意传来,初时只觉手腕旁有些热气,渐渐地,竟然化作大片热气,如浪潮般打来。
热气扑面。
秦先羽骤然睁眼,露出惊色。
他朝那热气扑来的源头看去。
发出热气的,正是神秘小鼎。
小鼎之上的图纹已经变化,变成一副山林模样,林中有只白狐。
小鼎呈灰暗之色,上面的图案也没有丝毫色彩,但不知为何,秦先羽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头白狐。
那白狐在山林中奔跑跳跃,十分矫捷,所过之处,竟是风吹草动。
“真气外放?”秦先羽倒吸口气,惊道:“一只狐狸,怎么也有真气外放的道行?莫非是头妖狐?”
那白狐奔跑之间,入了一处山洞。
洞中有灰黑之气。
白狐在洞中修行,不多时,就有大量灰黑气息朝它聚集。
忽地一声长鸣,极为凄厉,白狐周身灰黑之气震荡,片刻后凝聚起来。
原地只剩一具白狐尸体。
“这……莫非这白狐在修行,借助灰黑气息,想要突破真气外放的境界,到达更高境界?但它突破失败,终是殒命?”
秦先羽心中疑惑才起,又生变化。
白狐一身真气尽数散去,但它一缕本源真气微微旋转,竟凝聚起大量灰黑气息,融入了皮毛之中。
“白狐的先天混元祖气,仅是比常人稍高一些,但以它的道行,先天混元祖气怎么这么低弱?它一身真气,竟然都不是先天混元祖气?”秦先羽倒吸口气,心道:“我修行的真气,全是先天混元祖气,而这白狐的真气,竟是不同?”
白狐一身真气,已经能够真气外放,至少九寸之高,但它的本源之气,却才仅比常人高上一些。
秦先羽颇为疑惑,但接下来的事情已是极为明显。
有人发现了这白狐尸首,剥了皮毛,作成大衣或是围脖之类的衣物,被人赠给了柳小姐。
但这白狐皮毛中,已经藏了白狐的一点本源真气。
这种本源真气失了根基,本不该存在世上,但那灰黑气息大约让它产生了变化,才能藏在皮毛之中,伺机害人。
用寻常话来讲,就是变成阴灵鬼物,柳小姐的异病,实则就是遇了鬼,中了邪。
但实际上,那白狐死后,遗留真气化成的阴灵鬼物,其实无知无识,只是在世上留下如本能一样的浅末痕迹罢了。
“狐狸鬼倒是少见。”
秦先羽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玄奇的景象,几乎颠覆了他对这天地的看法。
深吸口气,心道:“原来这小鼎,叫做镇鬼大印。”
镇鬼大印,听名字倒是大气磅礴,用处不知如何,但显然不是俗物,至少是件法器。按秦先羽的想法,有了这镇鬼大印,以后那赵姓侠少他们的鬼魂找来索命,也不怕了。
一夜匆匆过去。
秦先羽打坐半夜,把紫府神庭混元祖气真诀运转三十六周天之后,自觉圆满,便倒头睡下。
柔软的枕头,顺滑的锦被。
这小道士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床铺,睡得极好。
第二日,朝阳初起,秦先羽就已起床打坐,修道炼气。
本来还想继续走走,但听到下人们说起那位凝儿姐姐要来寻自己的麻烦,这小道士吓得连忙登上马车。
柳府夫人亲自来送,千恩万谢,又送上百两银子。
但这一回秦先羽并未收下,毕竟他托柳府寻找药材,寻求玉剑金剑,已经是天大的酬劳了,这上百两银子万万不能收下。
至于柳大人,公务繁忙,只让陆庆带话,言明秦公子所托,必然尽力。
临登车前,秦先羽顿了顿,还是凑到陆庆耳旁,把狐狸皮毛的事情说了。
但事情过于诡异,陆庆毕竟还是习武中人,因此秦先羽换了个说法。
只说是那异病出自于狐狸皮毛,究竟是中毒,还是狐狸皮毛自带的异病,就不得而知了。
陆庆露出凝重之色,点了点头。
此事早在彻查,只是,毫无头绪,秦先羽无疑为他点明了一个方向。
其实这小道士也不知道那狐狸皮毛里有什么文章,也许人家只是好心赠送,也许只是柳小姐自己喜爱而花钱买下的,也或许真是有人居心不良,明知狐狸皮毛有怪,还用来害人。但这事情就该陆庆去操心了。
柳夫人连连道谢。
秦先羽忙道不敢。
坐上了马车,缓缓驶去。
府中,小楼上,柳若音立在窗边,面色依然苍白,看着那马车渐渐远去,心绪十分复杂,最终,化作悄然一叹。
凝儿姐姐立在小姐身旁,咬牙切齿,骂道:“小杂毛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