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道剑,不仅需要各类药材,还须火符熬炼。
在此之前,先练一练符法也好。
秦先羽寻了个香烛店铺,问了些价格,不禁暗暗心惊。
符笔,符纸,朱砂,都是极为昂贵的物事,毕竟这里是丰行府最为繁华的地界,物价昂贵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能够用得上这些东西的,基本都是富贵人家,也不差那些钱财。
身后的小家丁吐了吐舌头,咧嘴道:“当初俺卖身当了家丁,也才十两银子,一钱重的朱砂就要五两,简直跟金子一样贵。”
秦先羽已经是柳府的贵人,他要出来游玩,柳府管事不敢怠慢,便遣了一个家丁跟随在秦先羽身旁,听从使唤。
秦先羽笑了笑,说道:“贵是贵了点,不过朱砂也分三六九等,这五两银子一钱重的,已经勉强列入上等。我买些一两银子一钱的就好,唔,买个三份罢。其他的……咳咳……”
至于符笔,据说是被有名的得道之士开光过的,是什么白狼幼崽胎毛作为笔毫,京城的离花竹作为笔杆,吹得天下少有,就是一般人拿着,都能沾上灵气。
一支笔,三十两银子。
听了这个价格,秦先羽手上一颤,险些把符笔扔了。
此外,还有什么镇宅宝剑,什么镇邪符箓,什么法器,神像,玉雕,等等等等,反正有没有什么神效倒不清楚,但是价格却是贵得让人打颤。
在秦先羽问价的时候,接连来了三四批人,衣着华贵,也不问价,都是随手买了符箓,玉佩法器之类的,零零总总少说上百两。
“小道还当我那二百多两家当,是笔大财,看来在真正的富贵人家眼里,也就是随手买几件物事的零钱。”秦先羽暗自苦笑了声,“对于常人来讲,几十个银钱都是不小的钱财,一二两银子就是少见了。这小家丁卖了身,也才值十两银子,刚才那几件物事,都能买上十多个家丁丫鬟了。”
常听闻富贵人家,一掷千金,一顿饭的花费就能当寻常人家好几年的用处,秦先羽今日勉强算是见识了一点。
买了三份朱砂,秦先羽暗自咧了咧嘴,心道还是去买支毛笔,勉强充当符笔也就是了。
笔墨纸砚,乃是文人所用,非是一般低贱之物,价格自然也不低,但也总有一些是穷困书生适合的。比如毛笔,就有一种极为粗糙的,只是树枝削平,尾端束上一撮毫毛,才仅六七个银钱。
这一回秦先羽倒是财大气粗了一回,他买了一枝较好的毛笔,价约二十银钱。
至于符纸,还是算了,暂时在墙上画符也好。
“小道长,你看……那边好热闹。”
这家丁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比秦先羽还小一些,正是飞扬跳脱的年纪。他三四年前卖了身,极少出府,只在最近得了管事赏识,采办之余,领他出来几次,认了许多道路和店铺所在,可还没有真正游玩过。
小家丁每见到热闹的事情,就要往前凑,秦先羽无奈,也只得跟上。
这两人,主次几乎颠倒,这家丁本是来听从秦先羽使唤的,到头来,反而让秦先羽来给他当了跟班的。
“这人真厉害啊。”
小家丁一声惊呼,连忙鼓掌。
秦先羽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壮汉握住粗壮棍子,狠狠朝着场中一人砸下。
嘭一声闷响。
那个被木棍砸中的汉子,面色平静,微微抬头,没有半点异色。
秦先羽眼瞳微缩,暗道:“这人,已有了搬运气血的本领。”
那人**上身,筋肉虬结,只算中等身材,不算魁梧,任人持木棍,甚至铁锤击打。
秦先羽看得分明,在木棍砸中那人之前,这人的皮肉就先鼓起,涨得通红,随后木棍砸下,早已被气血抵御,并未受伤。
“来来来,本人岳雷,江湖人称击雷山,练就一身横练功夫,任你木棍铁锤来打!”
“只要五个银钱,就能用木棍砸我一下,十个银钱,可用铁棍,二十个银钱,任你用大铁锤来砸!”
“打死无怨!打废认命!”
那四五十岁的汉子高呼道:“谁若自认有些气力,大可来试上一试!至于那些没什么力气的软蛋,就可以退去了。”
这话听得让人羞恼,当下又有一人上前,抛下十个银钱,握起铁棍,朝着那汉子胸前狠狠砸去。
那号称击雷山的汉子修得武艺,能够搬运气血,早在此前就先把气血运到胸前,那一处的皮肉骤然鼓起,气血涨得通红。
刹那间,铁棍落下,震了一震。
这个能够搬运气血的汉子笑了笑,竟然无事。
持铁棍的这人暗自恼怒,又扔下十个银钱,继续击打。
“被砸中之前,他早把气血搬运到将要被击打的位置,使得皮肉鼓起,气血涨红,抵御了外力。但这手段一般人看不出来,气血搬运也只是半个呼吸的功夫,就被铁棍砸下,在场之中,除了我之外,只怕没有人看到他那皮肉血气的变化。”
秦先羽暗道:“人的皮肉本就有些弹性,能够减缓冲击,卸去几分力道,加上他搬运气血的本领,以及自身体魄坚实,能够抵御铁锤打击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种本领,也仅能抵御钝器。”
“若是有人用刀剑这类利器,别说搬运气血,就算是修成内劲,也要被利器划开皮肉,戳个窟窿。”
秦先羽看了片刻,接连有十数人上去,都不能将这汉子打伤。
众人好奇,又有几人上去,仍然无法伤他。
可是一次击打须得五个银钱,甚至十个银钱,二十个银钱,这在寻常人家也是不小的钱财了,比如上山砍柴的李定,对于他来讲,一个银钱都颇为难得。
渐渐地,也就没有人上去了。
岳雷又高呼几句,更多了几分嘲讽。
秦先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拉着满面兴奋之色的小家丁,转身便走。
“都是没力气的娘们吗?还是跟这小道士一样的细皮嫩肉?”
秦先羽正要离去,听到这话,脚下骤然一顿。
岳雷借搬运气血的本领,硬抗钝物砸击,接连数十人上前击打,不乏身强体壮,人高马大的壮汉,俱都无功而返,此时围观之人已经麻木,不再尝试。他苦恼之余,只得激怒众人,见到这小道士清清秀秀,面貌白净,便用他来嘲讽众人。
却不想,这句话便让这小道士停了下来。
击雷山岳雷见他停下,顿生冷笑,说道:“看啊,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家伙都比你们有些胆子。”
“他娘的,老子就不信砸不倒你!”
果然有人受到激怒,一个四十出头的高壮男子怒喝出声,提起一根粗大木棍,便朝前走去。
忽然,一只手拦在他身前。
众人惊愕。
拦住这高壮汉子的,正是那个小道士。
这清秀白净的小道士微微一笑,朝着这高壮男子歉然道:“这位大哥,且先让我一让。”
那高壮男子立时一怔。
秦先羽只朝他笑了笑,便转身过去,心中轻声道:“也该发泄发泄了。”
这些日子以来,秦先羽日夜练功,总有些跃跃欲试的想法。
何况自老道去后,他心中颇为压抑,而今后的道路也不明朗。
许多事情或在眼前,或在今后,细细算来,事情倒也不少。
心中有了郁气,用稍微玄妙些的话来讲,就是心障,不把它发泄出去,怎得痛快?
秦先羽提起一根木棍,约三指来粗,他掂了掂,颇为称手。
“小兄弟,你还是退下去罢。”适才那高壮男子终于看出他想要做些什么,摇头道:“这厮不知道练了什么功夫,铁锤都砸他不动,瞧你身子也不壮实,就不要白白给他赚了这五个银钱,还是我来,让这满口脏话的家伙吃点苦头。”
秦先羽微微一笑,只是摇头,他看得出来,这高壮男子只是生得壮实,不曾习武,还是打不动那个汉子的。
“你要动手?”
岳雷这个已经修成搬运气血的汉子顿时一怔,忽地哈哈大笑,极为不屑。
围观众人也都摇头,这小道士不经骂,只说了他一句,就想顺了人家的意去花费这五个银钱,可是那些高强大汉都打不动人家,一个清清秀秀,身子文弱的小道士能有多大力气?
徒自耗费钱财而已。
那小家丁暗暗咂舌,想要劝他,却被秦先羽松开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铜鼓草二钱,活筋藤一两,落伤根四钱,红花草三钱。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饮下两碗,七日之后,可治愈内伤。”秦先羽忽然报出几种药材及重量,转头看向小家丁,说道:“记下没有?”
那小家丁愕然之余,点了点头。
秦先羽又道:“写成单子。”
众人云里雾里,满面疑惑。
岳雷也是一怔,道:“你这小道士,交来五个银钱,要打就打,搞什么鬼?”
秦先羽忽然抛出一个小银块。
一两银子。
岳雷露出惊愕之色,十分不解。
秦先羽低声道:“这一两银子,加上你身上这些散碎银钱,勉强足够你去抓药养伤了。”
这时,众人才知道他适才报出的那些药材是作些什么用处,原来是给那汉子抓药养伤的。
想通了这点,人群中爆出轰然大笑,包括先前那个高壮男子和小家丁。
这小道士有点小聪明,不管这一棍子是否能够打动岳雷,至少这些话就已先羞辱了他。
岳雷恼羞成怒,喝道:“小子狂妄。”
秦先羽叹了声,道:“来罢。”
他扬起手,木棍举在空中。
岳雷冷笑了声,暗道这小子清清秀秀,跟个娘们似得,就算不去搬运气血,都是必然抵挡下来的。但他还是不愿生受下这一棍子,心念一动,先把气血搬运至胸前,见机而行。
呼地一声风响。
秦先羽一棍砸落下去。
就如他一剑劈开香柱一样,轻松写意。
啪地一生脆响。
木棍砸在岳雷肩头。
木棍崩断。
岳雷脸色煞白,只在刹那间,他聚集在肩头的气血,立时崩散,随着木棍断裂,那力道传至肩骨。
在众人眼里,只见小道士轻轻一棍打落肩头,就见那汉子的肩膀之处塌陷下去,皮肉淤肿,骨骼断裂。
岳雷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秦先羽抛了木棍,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人群纷纷让开,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十分惊骇。
有人颤了一颤,缩了缩肩膀。
此刻正值下午,太阳尚未落山,有微风吹过,竟显得十分寒冷萧索。
已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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