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钟晏一直等待的消息终于来了。只见他的终端上浮出一条查不出地址的账号发来的文字信息:“人已经接到,两人均安全。”
钟晏略松了一口气。
被接出来的两个人,是“标本”花了整整四年时间、耗费无数资源才让他们混到了首都星附属军区中层的两个军官,正是因为他们及时给“标本”送了首都星附属军区在集结军队的消息,艾德里安才能当机立断地抢下了赶往学府星的先机。
就在此时此刻,虚拟社区上的舆论几乎一面倒向纳维军区,不为别的,纳维军区出兵有最高学府的求救在先,而首都星出兵不仅没有任何解释,还疑似是导致最高学府求救的加害者,这一切都是因为最高学府出了那份公函,然而在大众看不到的地方,这份公函背后的代价却是巨大的。
在穿越乐伯星区的那两个小时里,钟晏亲自联系最高学府,告知他们即将到来的危险,说服了他们拟出这份文件,但最高学府公布这份文件也就意味告诉首都星附属军区,有人泄露了军情,最高学府知道了。
在已知消息泄露的情况下去反推寻找泄露源,是有很大概率能找到内鬼的,所以钟晏后又紧急通过“标本”的内部途径联系那两个军官,告知他们很快就有暴露危险,要求他们立即撤出,并且给他们安排后路和接应的人。
所谓的后路,不过是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罢了,军区肯定是回不去了,也就是说,钟晏花了大量时间和财力培养出来的这两个间谍就此废了,和他们对接的两条消息链也彻底断了。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替艾德里安争一个“师出有名”。
现在的首都星附属军区异常的沉默,也正是因为他们自己知道了消息已经泄露,而且从纳维军区出兵的速度来看,最高学府在发函之前就与纳维军区商量好了,如果他们此时把纳维军区的行为定性为非法侵占联邦星球,他们出兵只是为了阻止这一行为,那么纳维军区很可能会将他们收到了来自“蝶”的镇压命令,早就在集结军队的事情爆出来,到时候反而是他们撒谎落了下风,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说这个谎。
再者说……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因为不需要多久,全联邦的军区都应该要出动军队了。
最开始,有一个星区的爆出军区已经集结好军队准备出兵的新闻时,大家还以为是“蝶”向这个军区下令,准备沿途拦截纳维军区的军舰。
谁都没想到他们竟然往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他们的目标不是拦截纳维的军队,而是武力镇压本星区最大的高等学府内手无寸铁的学生们。
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降临的飞船中鱼贯而出,冲进了教书育人的校园里,星区内无数的记者媒体蜂拥而至,被拦在军队的警戒圈之外,不多时,就有陆续有士兵挟着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从学校里出来,有的学生还在叫骂挣扎,有的却好像失去了意识,需要由士兵拖着走,不知是死是活。这意想不到的一幕刺激得现场的记者和围观的民众完全疯狂了,人们又惊又怒,有武器威慑,没有人敢用身体冲击警戒圈,但是不少浮空摄像头可以——有良知的媒体人希望能够曝光里面的景象,一心只想着名利的想要得到大新闻,一时间所有记者都都无视了警告,纷纷派出自家的浮空摄像头往校园里冲。
军区的人看到了半空中这些小黑球,立刻举枪击落,密集的枪声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军区开枪杀人了!”,原本就情况复杂的校园内外变得更加混乱,一时之间,叫骂声,尖叫声,枪声此起彼伏,间或还能听到被抓住的学生高喊的口号:“推翻人工智能!恢复人类自治!”
这些混乱至极的片段被传到虚拟社区,甚至还没有爆炸式地发酵起来,与此同时就接连传出了好几个星区的军区已经集结完军队,即将出兵的影像。
整个虚拟社区都被震惊和愤怒淹没了,也有一部分人因此而默默闭上了嘴了,删掉了自己抗议的言论——恐惧也是人之常情。
钟晏坐在小型飞船的工作室里翻看消息,面色无悲无喜。
他既不震惊,也不愤怒,只是凝神思考利弊。他的私人团队刚刚拟了一个方案,用一个学生的命作为僵局的突破口。钟晏正皱眉犹豫着,终端响了一声,是他特别关注的主页有更新了。
钟晏的特别关注里只有一人,他的精神也为之一振,点开终端,艾德里安发布了一份名为“致全联邦各军区同僚书”的信。
他直接对话各军区的最高指挥官,呼吁他们不要盲目听从一个非我族类的机器的命令伤害自己的同胞,在信的最后,他写道:“军人在执行军令之前,首先应当做人,将枪口对准无辜同胞的军人,不配为人。即刻开始,所有曾向学校派出过军队的军区,我将派兵一一清除,一劳永逸,永除后患。艾德里安·亚特,于行军途中。”
钟晏读了一遍这份致同僚书,不禁扶额苦笑。这份稿子是他给艾德里安备下的,字里行间的煽动力极强,但用词也极谨慎,因为他很清楚,这份东西一定会缀上艾德里安的名字载入史册。所以他绝没有写什么不配为人,一劳永逸,永除后患的话,最后一段是艾德里安自己加的,看来他是真的动怒了。
这份怒意是如此真实,甚至比斟字酌句反复润色过的前半段更有感染力,无数人在虚拟屏前为此动容,也受此鼓舞。
钟晏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面前的虚拟屏,而后向自己的团队发送了消息:“不用这个方案。以后类似的方案,都不要准备了。”
他不爱这个世界,也不爱自己的同胞们,无奈艾德里安却深深热爱着这一切,他只能时刻约束自己,以防自己失去这世上他唯一的爱人。
第七十六章 幸运挂件
艾德里安亲自率兵出征了,留在纳维星区镇守大本营的是费恩,在艾德里安的那份致同僚书发布的同时,两人用军方频道接通了通讯。
“要派兵吗?”费恩不等艾德里安开口就说,“全军区都是备战状态,剩下的兵力里,有一半都压在乐伯星区边境了,只等你一声令下。”
“第十二军团呢?”艾德里安问。
费恩一愣,他没有想到艾德里安会问到第十二军团,这是一个重型武器军团,可以说他们几乎有四分之一的军费全部投在这个军团里,第十二军团绝对是纳维军区中打击力最强、最有威慑力的军团之一,而这个军团也正常镇守在纳维星区内,轻易不会出动。
“他们也在待命状态,在我们军区里,不在乐伯星区。”费恩说。
“把第十二军团加到前线准备出征的队伍里。”艾德里安命令道,“等他们就位后马上出发,先去那个抗议学校已经被镇压下去的星区,不需要快,就沿着最繁华的航线前进,务必让媒体拍清楚我们的舰队。”
费恩与艾德里安并肩作战许多年,早已有了默契,他已经完全领会了意思,点头道:“明白,指挥官。”
艾德里安又交代了些作战细节,费恩一一应下了,匆忙结束通讯去布置了。
“还有多久过这个信号区?”艾德里安问。
他身边的士兵查询了面前的操作屏后回答道:“按照我们当前的速度,十六分钟。”
还有一点时间。艾德里安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拨通了钟晏的通讯。
通讯刚刚接通,钟晏问道:“艾德?你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钟晏是绕路走的有信号区,他一定也看到了那份致同僚书,知道艾德里安目前处在有信号的位置,但是他完全没有主动联系艾德里安——他没有行军的经验,但也知道这段时间艾德里安一定需要与后方大本营联系。
艾德里安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钟晏问这话时,丝毫没有指责或是讥讽的意思,他用问“你吃饭了吗”一样平和温柔的语调问他,你那边都处理好了吗,如此理所当然地自动把自己降到了第二位。
在钟晏到目前为止的一生之中,收获到的善意与爱意太少了,他在十七岁的时候遇到了第一个肯给予他这些的朋友,于是把这个人当作自己世界里的全部——艾德里安时常觉得钟晏对自己并不是普通伴侣之间的感情,他并非怀疑钟晏不爱他,正相反,钟晏把自己所有的爱,本该给亲人的,朋友的,爱人的,甚至是普通人的爱意,全都给了他。艾德里安仍然记得自己听到钟晏被匹配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他几乎在大庭广众之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是在他逞能骗钟晏说自己之前有过性伴侣的时候,钟晏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他并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可他总是近乎宽容地包容艾德里安的一切。艾德里安忽然感觉到了沉闷而绵长的疼痛,这疼痛梗在他的咽喉里,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钟晏等了几秒,艾德里安没有出声,他有些惊慌了,“出什么事了?你那边不顺利?”
“没有不顺利,但是……”艾德里安掩面坐在自己房间的床边,低低地说,“我很想你。”
钟晏也一下子没了声音,片刻之后他用更加温柔的语调说:“我们才分开几个小时。”
“我知道。”
“用不了多久,等到大事成,我们就能见面了。”
“我知道。”
“以后的很多年,很长的时光里,我们也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我都知道。”艾德里安说,他从不知道思念的情绪可以来得这样强烈,“但我还是很想你。我很后悔,你离开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让你走了,应该多抱你一会儿的,多几秒也好。”
在艾德里安看不到的地方,钟晏坐在漂泊在另一方茫茫宇宙的飞船里,耳尖慢慢地冒出了一点红晕。他听出来艾德里安情绪很低落,心疼之余,也不可抑制地有些……雀跃。
他很难过,你怎么能高兴呢!钟晏不怎么严厉地责备了自己,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打开过你的行李箱?”
“还没有,怎么了?”
“啊……还没有啊,那,那算了……”
“现在打开了。”艾德里安说着单手开了箱子,一眼就看见钟晏给他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上放着一个雪白的圆球。
艾德里安把那个圆圆的、表面毛茸茸的,半个拳头大的球拿起来,这才发现上面还装了根绳子,好像是个挂件的样子。他一边打量这颗球一边问钟晏:“这是什么?那个白色的球。”
“我以为你已经打开过箱子看见了。”钟晏有些羞耻,他说过之后艾德里安特意去开箱子看,搞得他在幼稚地邀功一样,他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给你做的一个幸运毛毡挂件,你知道上古文化里,有一种说法是兔脚能带来好运吗?我特意收集了家里星际巨兔的脚上的毛做的,不太熟练,做得有点丑……”
艾德里安立即说:“哪里丑了?谁也不准说你做的东西丑!这个球圆圆的多好看啊!我一定天天戴在身上。”
如果钟晏现在知道他说的是戴在身上,而不是带在身上,一定会阻止他的,可惜他以为艾德里安的意思是天天揣在口袋里,于是他默认了。等到后来他发现了这个误解,已经来不及了,全纳维军区都知道了“指挥官家的那位在指挥官上战场前用自家兔子脚上的毛戳了一个毛毡挂件给指挥官戴着”,以至于后来别的军官家属也不甘示弱,在军装上挂一个伴侣亲手做的幸运毛毡挂件成了后面几年里纳维军区军官们的流行,这些都是后话了。
“不是球啦,是兔子尾巴。”钟晏羞涩地解释说,“时间有点紧,而且我是初学,本来想做兔头的,有点复杂,就做了兔子尾巴。”
艾德里安看了一眼手上圆滚滚毛茸茸、有些没处理好的地方还有兔毛支棱着、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雪白毛毡小球,放弃了从实物上寻找优点的想法,放下挂件凭空瞎吹道:“哇,这个兔子尾巴简直和咱们家里兔子的尾巴一模一样!这是你的第一个成品吗?真是太好看了!我就知道你学什么都快!”
钟晏听得直笑:“我知道自己什么水平,就是图个幸运,你快别吹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艾德里安信誓旦旦道,他看了看时间,“我就快出信号区了,你到了首都星万事要小心。”
“知道了,你也是。正好我也要出信号区了,再联系吧。”
通讯结束了,艾德里安用最后的一分钟有信号的时间查了一下毛毡挂件是什么,上古幸运兔脚的传说又是什么。他珍惜地把玩了一会儿钟晏一针一针替他戳出来的雪白小球,本来准备挂在腰上,发现不够显眼,干脆挂到左胸口,又显得过于刻意突兀了,他把自己的军装上衣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最后挂到了左手边口袋的纽扣上。
艾德里安这一次出征带了三个军团,对于他们的总兵力来说,不算太多,但是为了保证行军速度,这已经是极限了,况且前三个军团本来就是主力精锐部队,此时第一军团和第三军团的两位军团长正在作战室里闲谈,忽然作战室的门被推开了。
“指挥官!”两个军团长看见来人,齐齐地站起来敬礼,艾德里安回了半礼,道:“坐吧,没事,你们聊你们的,我就是来问问……”
他停顿了一下,根本没有想好要问什么,几秒后才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问问我们还有多久到。”
第一军团长:“……”
第三军团长:“……”
这种事为什么不去驾驶舱问?他们也不负责这个啊?
艾德里安一边状若无意地走近了他们,一边故意用左半边身体朝向他们站着,纳维军区的军装是黑色的,他的口袋外面挂着一个雪白的球极其显眼,第一军团长是个老兵了,他本能地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谨慎地没有开口,第三军团长到底是年轻人,想都没想就问道:“指挥官,您衣服上这个球是什么?”
“什么球?这是兔子尾巴,一看你就没养过兔子。”养过不止一只兔子的艾德里安得意洋洋道,“家里面家属给我做的,用我们自己家里养的星际巨兔的毛——哎你说钟晏这个人吧,整天净做这些没用的,我说不让做,非说兔脚是上古文化里幸运的标志,这是特意用兔脚上的毛做的,你们说说折腾不折腾。哦对了,而且他本来不会做,就为了给我添点运气特意去学的,哎呀你们知道毛毡挂件这个东西,做起来很烦的,还容易受伤……”
第一军团长捂脸不忍直视,母胎单身至今的第三军团长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击打懵了,傻傻地听艾德里安洋洋洒洒地说了五分钟,最后艾德里安终于说完了,他意犹未尽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在这?第二军团长呢?”
“他先回房间去了!”第三军团长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朋友的行踪。
艾德里安满意地点头道:“我去问问他知不知道还有多久到。”
一个小时之后,舰上所有的高级军官都被迫明白了球不是球是兔子尾巴、什么是幸运兔脚传说以及指挥官家里的星际巨兔被薅了脚上的毛。
第七十七章 家
一天之内,经历了接二连三的爆炸性新闻的轮番轰炸,人们原本都已经麻木了,所以艾德里安的那封致同僚书发出后,纳维军区应声再次出兵,大家也并没有感到多么难以置信——毕竟已经有一个军区对学校出手了,而艾德里安的那封信里写得很清楚,他将要派兵清除出过手的军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舆论再一次沸腾起来了,从媒体第一次报导纳维军区再次出兵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乐伯星区的边境还在源源不断地有军舰鱼贯而出,这仿佛无底洞一样的兵力震惊了世界,用时政论坛里热帖的标题来说就是:我都睡了一觉起来了,纳维军区的军队竟然还没有到头!他们到底有多少军舰啊?!
庞大漆黑的母舰带着众多护卫舰从乐伯星区的边境缓慢驶出,早早就蹲守在边境外的媒体飞船远远地拍下那些携带着重型武器的军舰影像,蛰伏在层层封锁的边境后方的纳维军区首次向全联邦展露自己的真正实力。
无数正在看直播的军迷从那遥远模糊的影像中捕捉到熟悉的重型武器轮廓,纷纷在评论里惊呼,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在实战的战场上看到这些武器。在首次出现了重型打击军舰时,还有很多的人在心惊胆战地询问:他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带上这种以整个星球为打击单位的武器?
等到后方仿佛不要钱的跨星球打击武器纷纷亮相后,大家看到他们带上的重型武器数量至少能把全联邦一小半的星球都轰没,却不打算分散,而是整个队伍都向着那个出兵过的军区方向移动的时候,反而没人担心了,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样的兵力足够吊打那个军区百八十遍,他们带着这么多武器根本不是准备拿来用的,而是威慑。
这一招果然效果显著,原本已经集结好军队,因为艾德里安的一封致同僚书而犹疑观望的几个军区都彻底打消了出兵的念头,更重要的是,原本因为首都星的强硬态度而有些萎靡的民间舆论,因为纳维星区展现出来的绝对压倒性实力和纳维军区总指挥官更加强硬的态度再次复苏了,原本敢怒不敢言的普通平民也敢于站出来说出自己的想法,一时间群情激愤,虚拟社区上很是沸沸扬扬地闹了两天,比先前士兵暴力冲破学校的视频刚刚流传出来的时候还要热闹。
钟晏却没有心情去看民间舆论,他把这些全权下放给了因特伦,除了中间囫囵睡了一觉,其他时间都在不停地刷新各方送来的消息,盘算艾德里安能不能在首都星的军队之前到达学府星——如果是艾德里安先到,首都星附属军区很有可能选择退兵,避开和纳维军区的正面交火,他们一没有把握能赢,二也不想背上打响人类内战第一枪的恶名,但是如果是首都星的军队先占下了学府星,这一仗艾德里安是无论如何都会打的。
相比较钟晏而言,艾德里安一路上经过的信号区就非常稀少了,他给自己定了一个智能闹钟,闹铃条件是一旦检测到信号就响,这样在他睡觉的时候也不会错过有信号的时间——他要给钟晏发短信报平安,如果两边都不在忙,就可以短暂地接通语音聊一会儿。
在艾德里安的人生中,鲜少有这样的经历。说来也奇怪,他们在一个房子里同居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同,一切都那么自然,就好像他们的学生时代的延续,两人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适应新婚生活的调整,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这样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可是离别后,艾德里安反而第一次这样清晰地认识到有了家庭是怎样的感受。有一个人在远处牵挂着他,他也将这个人视为自己的责任,只要有条件就要给他带个信,好让他放心。
他的外公只想要一个完美的嫡系继承人,完全不在意的他本身的喜怒哀乐,他的母亲根本不期盼他的出生,痛苦到自己结束了生命,他的亲生父亲被迫与一个女人结合,视他为耻辱,艾德里安的原生家庭从没有教给他什么是“家”,可是在成长到二十七岁的时候,他居然拥有了一个小小的家,有人把满腔的爱意全部倾注在了他的身上,虽然可能也有那么一丁点分给了家里的兔子,不过他大度地不和软绵绵的食草动物计较,毕竟兔子也是他买的。
艾德里安在纳维星区大刀阔斧地改革拼杀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想过,当年幸好没有和钟晏在一起,与钟晏是怎样的人没有关系,只是儿女情长难免会干扰到宏图伟业,但现在他站在了这历史狂潮的浪尖上,才知道当年的想法有多么无知和错误。
这种温暖柔软的情绪没有融化他,反让他更加坚韧锐利,而现在,是该出鞘的时候了。
舷窗外已经可以用肉眼看见远方的学府星,艾德里安站了起来,不一会儿,他的终端屏亮起,提示他已经进入最高学府的信号区。
“我到了。”艾德里安给钟晏发文字信息,“我爱你。”
他没有关掉界面,等待了几秒,果然收到了回信:“注意安全。我也爱你。”
艾德里安又把钟晏发来的最近几条消息重新读了一遍,这才关掉了终端虚拟屏,将挂在军装上的毛毡幸运挂件仔细系紧,大步走向了军舰指挥台。
所有的舰上高级军官已经聚集在那里,艾德里安沉声命令道:“传令全队,准备登陆。”
一个戴着耳机接收侦查舰消息的传令兵忽然说:“指挥官,敌方也到了!在另一个方向,距离目标星球的距离和我们一样,预计十分钟左右我们会他们同时登陆——”
“我们不可以和他们同时登陆。”艾德里安道,“第二军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