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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一个人无法做到让所有人喜欢(二合

风吹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声响,凉雨落在黑漆的平顶船棚上,又落在阿青的心里。

她过滤了耳中那来自房间中的、黄丫头被教训的声音,将注意力放到上层徐长安和李知白的对话上。

兴许是不需要背着人的事儿,所以徐长安和李知白的声音意外的清晰,哪怕下方的不是阿青而是普通花月楼的姑娘,却也能听得清楚。

阿青看向湖面的波澜,眼中是些许意外。

朝云这位丹主,居然是打算收公子做徒弟

怎么会这样。

石青君难道没有发现徐长安的特殊吗?怎么能让满身神秘的他给别人做徒弟呢,就不担心他以后恢复了记忆,找她们的麻烦?

可她仔细听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是徐长安本人的选择。

听了一会就让阿青忍不住叹息。

该说是女子的嫉妒吗。

房间里,祝平娘会这般不讲理的对待黄丫头,是因为和黄丫头的关系极为亲密,远在她之上。

所以,阿青才需要离开房间。

上方的师徒也是如此。

反倒是一个人看风景的阿青少见的体会到了‘孤单’的情绪。

真是让人讨厌,分明她以往独自在渊海底下呆上千百年,也不会有心绪波动的。

哼。

她还是赢了的。

徐公子在朝云上一直不受重视,就算如今有成为丹主徒弟的机会,可在时间上还是差了她许多。

比起迟到的朝云宗,她可是在许久之前就将公子内定成了教中的第一席,给予的权利他不用是一回事,可仅在她之下却也是事实。

于是自己的眼光比朝云宗要强,要知道……一个女子的眼光可是极为重要的。

正想着,阿青的长发被湖面上的风吹散,青色的发带落入水中,一时间没有沉底,在湖面上映着浮光。

阿青微微一怔,取出新的备用发带,熟络的将手绕到脑后,自然的扎起头发。

眼神……带着几分混乱和无奈。

是了。

她在这儿一口一个徐公子的,心里说不得还有些别的想法。

可徐长安已经成了李知白的徒弟。

徒弟,这可是实打实的晚辈,从徐长安的语气中也不难听出他对李知白的尊敬。

于是,她这个圣教娘娘,在莫名其妙的地儿……忽然就矮了李知白一头?

她连石青君都是满心的不服气,可如今却在奇怪之处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平白的差了李知白一辈。

这叫什么事儿。

阿青无言的笑着,又觉得这些兴许不碍什么事,谁让花月楼里的辈分也是一塌湖涂。

姑娘家论起辈分来就是要各自论各自的,石青君之外的姑娘是否压了她一筹,她完全不在意。

仔细听了一会儿,直到屋内少女的哭声逐渐弱,她这才轻叹一声,回房间去了。

——

上层。

徐长安的视线落在那逐渐沉底的发带上,语气微微一滞。…

李知白见状,顺势问道:“是认识的姑娘?”

“先生不是都瞧见了。”徐长安摇摇头。

“是半妖丫头吧。”李知白虽然没有往下看,却也从气息上认出了,只是让李知白有些意外的是那条垂下的发带。

仔细瞧过去,原来和云浅在宴上用的一模一样。

“云妹妹和她的关系还不错?”李知白问。

“只是借了一条发带用……”徐长安说着忽然想起了先前阿青牵着云浅的手带她来找自己的模样,眼中带着欣慰的神色,改口道:“应当是很好的。”

普通的姑娘可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云浅靠近。

所以,这位阿青姑娘的确是很会照顾人的类型,应当说无愧是半妖,在为人处世方面已经看透了。

在徐长安的眼里,方才的一切是阿青在迁就着云浅。

“这样……”李知白意外于居然有女子能和云浅打好关系,而且还是个半妖。

摇头。

以云浅的性格,才不会在意对方是半妖还是妖。

“倒是先生……”徐长安若有所指的看着下方:“不碍事吗?”

“什么碍事?”李知白转过头瞧着徐长安,旋即点头:“是说被她听去的事儿?桐君的女儿,便不碍事。”

“您总是不会轻易动用仙门的手段。”徐长安无奈。

对话什么的,用灵力封住也就是了。

可李知白偏偏不去使用这种手段。

在朝云宗上也是,能手动的绝对不用灵气,甚至连衣裳都亲自用手去搓洗。

“倒是教起我来了?”李知白平静的看向徐长安。

“不敢。”徐长安讪笑,装作伸了一个懒腰后自栏杆上起身,面色怪异:“先生……那个,祝前辈她……”

李知白一瞬间就理解了徐长安想要说什么,轻声道:“桐君教训女儿,正常。”

嗯,说是这么说……不过眼前这一对师徒面上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奇怪。

没办法。

尽管她们已经努力的去无视下方传来的声音了,可实在是祝平娘的声音和鞭声,以及少女的嚎啕哭声实在是太过于噪耳,雨水和风声可遮挡不住。

徐长安意外于祝平娘那样温柔的女子居然也有下手这般狠辣的时候。

李知白则是意外于,她的桐君真的越来越像是一个娘亲了。

虽然少女哭的很让人心疼,但是祝平娘用鞭子的力道可不见减轻。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徐长安。

“长安,有时候心疼不算什么。”李知白感叹道:“反而是桐君这样,心疼却依旧能够狠下心来,才是厉害的人。”

“是吗?”徐长安若有所思,旋即点头。

好像还真是。

就如同云姑娘所说的,若是想要教训她,便应当用力一些。

哪怕云浅一个人去吹了海风,回来头痛了几日,可他甚至连几句狠话都说不出,只能怨自己没有照看好姑娘,下次定要盯得紧点。…

徐长安轻声道:“正是这样,花月楼的姑娘们才这么爱护祝前辈。”

那些女子都是拎得清的,知道谁应当让她们喜欢,知晓谁才是对她们好的姑娘。

祝平娘偶尔的气急败坏、恼怒,正是对方也是个普通女子的象征。

如果祝平娘真的高高在上,不会生气,反而会让丫头们疏远。

“爱护?”李知白想了一会儿,却说道:“一个人无法做到让所有人喜欢。”

就算桐君如今这样的好,可在北桑城里,也有其他勾栏对她抱有嫉妒甚至是莫名的猜测。

哪怕是长安这样的好,在朝云上,出于嫉恨让他的风评一直都是处在笑话的边缘。

于是,一个人无法让所有人都喜欢。

“只要让在意的人喜欢就可以了。”李知白看向徐长安:“瞧见了桐君这样狠心的一面,你可还喜欢她。”

“不如说,这样,才应当让人喜欢。”徐长安如实说道。

“你还真的不避着喜欢这个词。”李知白轻笑:“分明听这儿的姑娘谈论你,说你是个很知晓避嫌的人。”

“那也要分人。”徐长安说着,语气一顿。

“先生,兴许,一个人是能做到让所有人喜欢的。”

“嗯……?”

“我家小姐?”徐长安眯着眼睛,带着几分让李知白无奈的笑容:“我相信,天底下一定不会有人讨厌她。”

厌恶云浅的人,该是不存在的。

“也是。”李知白没有话说了。

若是真的有人能让所有人喜欢,兴许就只有那位云妹妹了吧。

想到这儿,她有些想念那个困乏乏的妹妹了,于是轻轻推了徐长安一把:“桐君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嗯。”

——

房间中,阿青送走了眼中心疼和舒畅并存的祝平娘,无奈的转过身看着那个趴在凳子上的黄丫头。

妮子心前起伏,樱口微张,衣裳基本已经被汗水湿透,很快就弄脏了地面,在地上蓄起了些许水渍的阴影。

本来白皙的背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痕,虽然不至于皮开肉绽,可祝平娘用了巧力,疼起来可是分毫不差的。

“知道疼了?”阿青无奈的走过去,取出手帕轻轻擦拭着丫头面上的汗珠。

黄丫头湿澜青丝挂在面上,喘着气半晌说不出话来,本来好看的眼眸里也出现了条条血丝。

“疼。”她挤出了这么几个字,看得出来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了,只见丫头哭丧着脸:“青……青姐姐,我的腿……没感觉了。”

“嗯,平娘给你封了穴。”阿青叹气:“她不是说了,要让你半个月不能下地。”

“平娘……呜,还真是狠心。”黄丫头可怜巴巴的想要说什么,可只是一动就牵扯到她身上的血痕,顿时疼的是龇牙咧嘴。

“让你在背后那样说她。”阿青心疼归心疼,却只是给她擦了擦汗,嗔道:“亏是她了,让陆管事听见,可就不是挨一顿打,罚你两个月银子都算是轻的。”…

“青姐姐,你别吓我。”

一听说要罚钱,黄丫头本来就没血色的脸顿时一片惨白。

“安心,有我呢,饿不死你。”阿青摇头,随后瞧着面前这个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丫头,问:“被打了一顿,可安心了?”

“……”

黄丫头一怔,随后对着阿青一笑:“安心啦。”

只是这一笑,又是让她疼的一阵抽冷气。

“你们这些丫头,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阿青一时间无言,倒了杯温水,将妮子轻轻扶起来,可是根本就坐不下去,背面早就被打肿了。

“不坐了,我就趴着好了。”黄丫头看见阿青开始照顾她,一时间笑得傻兮兮的,连疼都顾不上。

“随你。”阿青摇摇头。

这些丫头啊。

说祝平娘坏话没人逼她,是她自己要说。

可说完,内心又愧疚。

于是在真的被祝平娘发现后,就各种挑衅祝平娘,还有空俏皮,和自己解释什么‘仔细’就是小心……

这就是故意在找打。

如今,真的被狠狠教训一顿,她在黄丫头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怨恨,反而充满了如释重负,好像这一顿打就是她应该得的。

“图什么?”阿青偏着头:“喜欢被打的疼?”

“姐姐你说什么呢。”黄丫头趴在那儿捧着茶杯小口喝着,旋即说道:“若是平娘真的放过我了,今夜……我可要睡不着了。”

“嗯。”阿青不置可否,她大概能够理解。

也许如果祝平娘不打她,便是与她疏远了。

“可你今儿也依旧睡不着。”阿青提醒她:“这一身的血痕,夜里有的你疼。”

黄丫头:“……”

本来笑吟吟脸立刻垮了下去,抓着阿青的裙角哎幼哎幼了起来。

撒娇归撒娇,可是担心自己的汗渍弄脏了阿青的裙子,于是她只是捏住了衣角。

“青姐姐,你不知晓……平娘已经很温柔了,我听姑姑说在平娘刚来的时候,碰见这种事儿,姐妹们脱一层皮都是轻的,而不是现在只是半个月下不了地。”黄丫头笑的露出了银牙:“我可是赶上了好时候。”

阿青其实在进屋之前,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桉。

也是看见打人的那个在心疼,被打的反而理所应当时,她才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还真是喜欢她。”阿青说道。

“是平娘喜欢我们才是,可不能倒反天罡。”

一个人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但是一个人可以让另一个人永远、一辈子都喜欢。

让她们去死,她们也愿意。

祝平娘就是这样的姑娘。

黄丫头说着,忽然一愣,她看着阿青的背影,惊诧:“姐姐,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她更喜欢祝平娘的醋。

不会吧。

嗯。

应当不会。

她的青姐姐对她还没有亲近到那个份上,又怎么会吃醋。

却不想,阿青没有回应她,而是转过身,将她半空的杯子中重新填满水,叹气。

“只是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如你们这样生活的丫头。”

“我们这样生活的怎么了,我就喜欢让平娘打。”黄丫头轻哼,随后可怜巴巴的说道:“若是……若是能再轻些就好。”

真是疼死了。

“你啊……”阿青看着黄丫头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捏了捏她的脸:“有平娘做靠山,是不是很舒爽?”

“回青姐姐,是。”黄丫头点头,旋即掉了一滴眼泪。

别捏脸,疼。

“嗯。”阿青应声。

她忽然意识到了,她在这些女子的心里,永远也做不成祝平娘那样的姑娘。

因为祝平娘已经使她们“柱”,可以支撑一切。

云姑娘呢。

公子在她心里,是否也是这样的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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