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玛丽安娜给了奥布斯达国王信心,亦或是奥布斯达国王活到这把年纪,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脸面,所以断然应允了萨兰登伯爵夫人的退离请求。
然而奥布斯达国王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被他给予厚望的侄女,早就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
……
“你这是干什么?”布提斯看着玛丽安娜前脚到家,后脚就开始收拾行李。
因为博士给的伪装道具每天只能用两小时,所以极大程度地限定了玛丽安娜在外的活动时间。再加上这个比较神经质的女人一直担心有人会暗杀她或是绑架她,所以自打到了奥布斯达,阿比盖尔就开始加班加点地扮演玛丽安娜的替身,放出一枚又一枚的烟雾弹去迷惑对方。
幸运的是,因为前不久的毒酒事件,利亚姆王子和亚伯王子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再加上王城内想煽风点火的坎特罗奸细们也对亚伯王子很有兴趣,又有波琳娜王后在宫廷里蹦跶,所以削弱了大众对玛丽安娜的关注度,降低了她被害的危险。
“在王城暴动前准备撤离。”经过这么一遭,玛丽安娜真心感到母国之外,总有刁民要害朕:“你不是说了吗?王城里已经驻扎了一支军队,所以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被收拾吗?”
玛丽安娜按下塞得满满的行李箱,差点崩了上面的皮带子,结果带翻出了几张藏在里面的卡片。
“这是什么?”
布提斯弯腰捡起掉落的卡片,结果发现它们都无一列外地断成两截。
而且还是从卡牌人物的脖子处横刀切断。
“两张王子和一张公主。”布提斯认出卡牌人物的身份,向玛丽安娜示意道:“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所以赶紧逃吧。”玛丽安娜说罢,还跳着压下一直关不上的箱子。
伴随着一声并不清脆的“啪嗒”声,满脸疲惫的阿比盖尔从密室里走出来,冲着玛丽安娜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女巫的视线扫过面前的皮箱子,像是无语,又像是自暴自弃道:“你是逃跑上瘾了吗?”
“在科林是这样,到了奥布斯达还是这样。我看你也别叫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或是‘遗弃小姐’了,干脆叫‘逃跑中的女公爵’得了。”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阿比盖尔对布提斯也没个好脸色,在怼完玛丽安娜后,直接向恶魔指了指密室的方向:“我跟白雪抓了个清道夫的弟子,你最好去审问一下。”
布提斯瞄了眼玛丽安娜,没多想地进了密室。
而在布提斯离开后,一直躲在阿比盖尔袖子里的白雪跳到玛丽安娜身上,那架势跟走丢的狗狗在大街上遇见主人没啥两样。
“行了,轻点,轻点。”玛丽安娜拍拍白雪的脑袋,示意他别再舔自己的手腕,然后又向阿比盖尔发问道:“怎么,以你的能力只捉到清道夫的弟子,没捉到清道夫本人?”
“那家伙比我想得更谨慎,也更不把弟子当人看,所以我听你的没在那儿多呆。”阿比盖尔知道玛丽安娜不会就此怪她,毕竟为了一个清道夫损失膝下的一员大将,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还有,卢修斯那边的暗线也牵上了,估计,不,奥布斯达的内乱里肯定有坎特罗人的影子。”阿比盖尔说到这儿,还十分嫌弃道:“你们能分开后别这么腻歪吗?”
“安内.拉瓦德.马利。”
“卢西亚。”
“这假名取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谁。”
“没办法,这是卢修斯定得,而我作为既得利者也不能挑三拣四。”玛丽安娜接过阿比盖尔拿到的线报,大致扫了下上面的内容,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能确定他们的叛乱事件了,然后抢先一步拿到他们通敌叛国的证据。”
“怎么,你想像在奥布斯达那样,以叛国罪为借口,处死一批又一批的挡路者?”阿比盖尔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捏着茶杯,好心提示道:“杀人的动作别那么频繁,你会吓到某些人的。”
“可我并不喜欢斩草不除根的做法。”玛丽安娜将密信放到蜡烛上燃烧殆尽。
因为这种设有机密魔法的东西只会在特定人手里显示内容,所以运输起来十分麻烦,玛丽安娜也不放心让一般人接手。
“不过你说得对,清除的脚步太快了也不好。”玛丽安娜盯着密信的灰烬,若有所思道:“奥布斯达人民即便不喜欢一个没有作为,只顾着自己颜面的国王,也不会欢迎一个上台就进行大清洗的女王。”
毕竟玛丽女王的晚年阴影还留在一部分奥布斯达人的心中,所以让那些通敌叛国的混球们死在暴乱中,也算是一种仁慈。
第78章
“来来来,我们先整理一下目前的信息。”在布提斯下去审讯那个清道夫学徒时,玛丽安娜从某个角落里翻出一张地图,然后指着王城里的几座圣殿说道:“根据目前的情报来看,现在想搞内乱的有六波人。”
“以利亚姆王子为首的‘我不想当储君’派。”
“以亚伯王子为首的‘我要搞死哥哥’派。”
“以圣殿为首的‘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派。”
“以阿基奎女大公为首的‘我要搞死奥布斯达国王一家’派。”
“以及以坎特罗为首的,‘我要给奥布斯达点颜色看看’派。”
玛丽安娜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张颜色不一的小旗子,然后摆在靠近皇宫的地标上。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那些想让奥布斯达国王下台的贵族们。”在玛丽安娜和阿基奎女大公间反复横跳的弥戴琳突然问道:“还有,塞拉去哪儿了?”
自打这个卡尔达伯爵的私生女向玛丽安娜投诚后,莱娜她们虽不至于事事都带着塞拉玩,但也不像以前那样排斥她。
“我让塞拉去银行将那些秘银货币都兑换成塔兰特,然后装出一副过度消费的样子去迷惑对方。”玛丽安娜解释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反对奥布斯达国王的贵族们也不是一根绳上蚱蜢。他们中,有些人支持圣殿,有些人被坎特罗收买,更有些人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支持那些并不被人看好的潜在继承者们,比如说我父亲和亚伯王子。”
“想收买塞拉的人极有可能是‘支持’我父亲继位的贵族们。试想一下,如果塞拉和塞利姆能在这场灾难中顺利脱身,那么我父亲继位后肯定不吝于加赏那些给塞拉通风报信的贵族们。甚至在我父亲继位后,这些贵族们也有可能支持塞利姆兄妹被合法化,然后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存在。”
玛丽安娜说到这儿,还补充道:“这个世界里的权力角逐就和食物链一样。神权与君权相辅相成,也有可能互相对立。贵族们想趁机挟持君权,而平民们在特定情况下,也有可能跟随贵族们推翻君权,或是以‘国王之名’砍掉那些想奴役他们的人。”
“这些都太假大空了。”莱娜作为最年长的靠谱女性,更关心叛乱者的详细计划,尤其是那些叛乱份子们打算怎么攻入王城,挟持多少人质,以及想如何处理反抗者:“王座只有一个,而追逐王座的至少有三四人,总不能让他们再往城外先打一顿,然后再去对付奥布斯达国王。”
“所以才要合作。”玛丽安娜想起菲利佩透露给她的消息,十分肯定道:“坎特罗支持我父亲继位,不过这一前提是奥布斯达国王一家,以及我都死于叛乱中。而利亚姆王子和亚伯王子都想跟阿基奎女大公合作,不过后者的态度一直都很暧昧,而圣殿更支持亚伯王子继位。因为相较于主战派的利亚姆王子,亚伯王子的态度和身体状况都很对圣殿的胃口。”
“至于我……”终于说到重点的玛丽安娜露出一个假笑:“我希望他们都死在叛乱里。至少在这次叛乱里起到重要作用的人,都不能留下。”
“啧!真狠。“阿比盖尔突然庆幸塞拉不在这儿,否则会被玛丽安娜的真面目吓傻。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得把教皇国都清洗一遍。”莱娜突然接口道:“毕竟圣殿是不会擅自行动的,而你要是把圣殿都牵扯进来,那么教皇国极有可能断尾求生,或是倒咬一口。”
“所以这就要考验我们对局势的操控能力,以及万神对我们的偏爱。”玛丽安娜盯着王宫的方向,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
“城门那边肯定是被贵族们买通了,否则他们无法让伪装成‘流浪者’的叛军进城,至于王宫那边……”
玛丽安娜突然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大伯父真不是一般的可悲:“王宫的守备军是奥布斯达国王的最后底牌,要是这也被利亚姆王子或是亚伯王子渗透了,那么他老人家可就别想活了。”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弥戴琳并不为奥布斯达国王感到惋惜,她只想知道玛丽安娜在这里扮演了什么样的绝色:“不管是谁上位,奥布斯达国王都必死无疑。”
“不,你说错了。”
出乎意料的是,玛丽安娜反驳了弥戴琳的观点:“对于我而言,奥布斯达国王活着远比他死了更有价值,毕竟叛军的主要人物都在自己的大本营里,所以还需要愤怒的奥布斯达国王去清理他们。”
“毕竟我是个带来希望的仁慈统治者。”玛丽安娜装模做样道:“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所以你是来奥布斯达看热闹的?”阿比盖尔没搞懂玛丽安娜在叛乱里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作用,这副比别人慢半拍的模样,吸引了其他三人的目标。
“我的作用还不明显吗?就是把水搅浑啊!”玛丽安娜怜爱地摸了摸阿比盖尔的头顶,语气里也多了些“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的意思:“你是不是忘了我手里还有对付教皇的铁牌?”
“铁牌?”阿比盖尔更迷茫了,结果引来玛丽安娜的叹气声。
“丹希尔。”看不下去的弥戴琳提醒道:“不然你以为阿斯塔罗斯留在布列塔尼亚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为了防止丹希尔逃跑,并且监控玛丽安娜留下的代政人员。
“有我在,哪怕亚伯王子再对圣殿的胃口,阿基奎女大公和教皇也会逼迫他们转移自己的支持对象,所以亚伯王子唯一能求助的,便只有心怀鬼胎的坎特罗人。而在我拒绝利亚姆王子后,他肯定会求助于其他同盟,所以弥戴琳这几天才会这么忙。”
“忙着把亚伯王子已经获得坎特罗和圣殿支持的消息告诉利亚姆王子,然后逼迫利亚姆王子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提前对弟弟动手。”被提到的弥戴琳接口道:“这样一来,就算是奥布斯达国王事后追责利亚姆王子的弑亲之举,也不可能严惩利亚姆王子。”
“况且为了让兄弟两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我还从圣殿那儿搞到了坎特罗的内应分布,然后由弥戴琳交给利亚姆王子。”玛丽安娜这些天里可没少调动奥布斯达王城里的内应,所以并不是阿比盖尔所说的“什么都没做”。
“要是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还不能搞定那些坎特罗人,那么我还留有后手。”玛丽安娜继续说道:“别忘了争夺王位的国王之子可有三位。”
“如果利亚姆王子搞不定被迫跟坎特罗人联盟的亚伯王子,那么还有心怀梦想的托马斯.菲茨罗伊去补刀。”
…………
……
听完玛丽安娜的安排,不管是阿比盖尔还是靠谱的莱娜,亦或是这几天很忙的弥戴琳,都变得沉默起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但是玛丽安娜,你确实挺阴险的。”弥戴琳想起玛丽安娜安排她去接近利亚姆王子的借口,真的想象不出那些斗来斗去的人会怀疑到玛丽安娜身上。
毕竟在明面上,玛丽安娜可谓是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将每个人的贪婪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如果利亚姆王子在被玛丽安娜拒绝后能知难而退,而不是仅凭弥戴琳的一己之言,就断定这位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和他一样痛恨玛丽安娜,并且一直潜伏在玛丽安娜身边,伺机报复阿基奎大公国。
那么就不会接受弥戴琳转交给他的“礼物”,更不会像玛丽安娜计划的那样,死在叛乱中。
“我说,你们要在这儿讨论多久?”已经结束审讯的布提斯提着奄奄一息的清道夫学徒,后者在解除伪装后也只是个身形纤弱的未成年女孩,直接被布提斯扔到地毯上。
“这家伙什么都‘招’,不过她并不是受命于想让奥布斯达国王下台的那群人,而是波琳娜王后。”布提斯踢了踢清道夫学徒的小腿,后者随即颤抖了一下,但却没有立刻行动。
“宫里的那条毒蛇虽然脑子不清楚,但也能看出眼下正是多事之季,所以没人能分出人手去保护玛丽安娜。况且奥布斯达国王嘴上说得再好好听,可实际行动上,真能派守备军堵在玛丽安娜的家门口?”
布提斯缓缓分析道:“根据这家伙的‘供词’,波琳娜王后打算先下手为强后,将这里伪装成暴民入侵的案发现场,然后将自己顺理成章地摘出去。”
“也就是说,波琳娜王后知道利亚姆王子想趁机夺权。”考虑到利亚姆王子跟亚伯王子的待遇差,玛丽安娜更相信波琳娜王后的支持对象是自己的大儿子,否则她不会胆大妄为地对玛丽安娜下手:“那么守备军会被渗透的谜团也就解决了。有波琳娜王后作内应,利亚姆王子肯定能拿下调动守备军的印章戒指。”
“我还真想看看奥布斯达国王发现自己被一家子算计后的表情。”
第79章
自打玛丽安娜抵达奥布斯达后,波琳娜王后就没睡个好觉,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她的精神与美貌。长期缺觉的生理活动令波琳娜王后总是感到脑子如针扎般疼痛,经常无缘无故地暴怒起来。原本还算风韵犹存的面容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起来。
面对镜子里令人作呕的老态,波琳娜王后不断上升的怒气令她尖叫着扔掉了头上的冠冕,结果扯下一小缕、一小缕的头发,痛得波琳娜王后直掉眼泪。
“该死的,都是该死的。”捂住痛处的波琳娜王后在慌乱中,推倒了梳妆桌上的镜子。
碎出蛛网般裂痕的镜子照出波琳娜王后的丑态,以及侍女们惊慌失措的身影。
而就在侍女们都被波琳娜王后的异状所吸引时,几只红色的眼睛在镜子上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不管是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阿斯塔罗斯和西恩,还是正处于奥布斯达的布提斯,都条件反射地呼吸一滞,然后下意识地看向某处。
“怎么了?”注意到布提斯异样的阿比盖尔随口问道。
“没什么,有只乌鸦从窗外飞过。”收回视线的布提斯尽可能不引起玛丽安娜的主意。
只可惜在坎特罗经历过追捕的阿比盖尔远比布提斯想得更谨慎,所以在得知有乌鸦能引起布提斯的注意后,愣是用探测魔法将玛丽安娜的宅邸里里外外地侦察一遍,确定没有嫌疑人员后,才放下对布提斯的戒备。
“别用这种讨人厌的目光看着我。”布提斯很清楚阿比盖尔有多讨厌自己,甚至比起他对玛丽安娜的初印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抛开我们间的身份对立,至少在帮助玛丽安娜这方面,我们都是真心实意的。”
在旧世纪里,女巫还未被人类划入类人种范畴,甚至在明面上还能称上一句“人类的远亲”。然而在世纪交替之际,因为女巫受到邪神的蛊惑,选择在两大阵营间反复横跳而不是跟自己的“远亲”站在一起,所以新世纪的人类毫不迟疑地将女巫判为类人种中的一员,甚至将她们中的一部分污蔑为“邪神的信徒”,“地狱的引路人”。
并且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女巫都遭到了人类社会的打压。可以说在人类最痛恨女巫的那段时间里,光是被拉上火刑台的“女巫”就不下六万余人。而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女巫而不是被污蔑者,历史至今都没个定论,甚至连各国都开始销毁有关于狩猎女巫的文件。
不过在此之后,女巫算是跟人类还有恶魔彻底地结下梁子。
尤其是恶魔。
几乎每一个女巫诞生时,就被先祖“教导着”不要相信恶魔的狗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