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容对皇帝的为人早就有些看法了。
此时听蒋轩如此说,反而没感到任何奇怪。
“万一丽鹃这一胎仍是女儿,难道还要让她们这样不明不白下去?”同为女人,陆清容终归还是看不惯这种事。
蒋轩颇为无奈。
圣心难测,他并不能确定什么。
他牵过陆清容的手,温声劝道:“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惯这种事。但有的时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与丽鹃接触有些时日了,想必也能看出,她对所谓的名分地位并不十分热衷。”
陆清容沉默了半晌。
她不得不承认,蒋轩的话的确有些道理。
近几个月,皇帝夜访梨春院的次数明显是愈发频繁的。
说不定真是因为丽鹃的淡泊,才让这事拖了下来。
这可倒好,丽鹃恬淡寡欲,皇帝又犹豫不决,这事恐怕难有进展。
“当初皇上说要等待合适的时机,难道就是要等到丽鹃生了儿子为止吗?”陆清容不像在发问,倒像是在叹息。
蒋轩认真回道:“这还真不一定。依我看,或许最近就会有个契机!”
“什么契机?”陆清容来了精神。
“崔琰去漠北,已经半年有余,若是近期能取得大捷,彻底解决了边境之忧,圣上自然龙颜大悦,到时接丽鹃入宫,即便后宫因此生出波澜,也不会那么引人注意了。”
被蒋轩一提醒,陆清容感觉到了希望。
自从崔琰去漠北,几个月来,捷报频传。
虽说都不算特别大的胜仗,但萨托那些队伍本就是短时之内集结的一群散兵游勇,若非仗着他们对漠北地形极为熟悉,根本就不是大齐兵马的对手。
这场大捷,应该不用等太久了。
上个月陆清容还听江云佩说起,京城会试在即,江慎之每天一封信送去漠北催促江凌,总算收到回信,江凌保证及时赶回来参加会试。
战事未完,他就能回京,旁的不说,就凭陆清容对他的了解,也能猜到漠北的形势有多好了。
只不过,再有几日,会试就要开考了,江凌如今连个人影还都没有呢。
陆清容有点同情江慎之了,为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儿子,简直操碎了心。
好在江凌说话还是算数的,他既然答应了回来,就肯定不会错过科考。
如此一来,当真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赶考”……
“在想什么?”蒋轩见她似乎在笑。
陆清容便把从江云佩那里听来的事,讲给他听。
蒋轩哈哈大笑,道:“这个江凌,我倒真是有些佩服他!自古以来,但凡那些视功名为粪土的人,大都是曾经有过求之而不得的经历,向他这样手到擒来还不当回事的,着实不多见。”
“恐怕也没有这么容易吧。”陆清容想起三年前陆呈杰的事,总归不似蒋轩那般乐观,不禁说道:“即便是江慎之大人,当年被人寄予厚望要连中三元的,竟然在殿试上落了榜,虽说后来仍得了状元,但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算不得连中三元了。可见,想要上皇榜,还是需要些运气的。”
蒋轩将陆清容拉倒自己身边,挨得更近了些:“你不知道,这一回,皇上对江凌很是关注,只要他不出什么大纰漏,进了殿试,这名次一定不会太差。”
“皇上为何会关注他?”陆清容仰头看着蒋轩。
“永英公主已过及笄之年,皇帝最近对适龄的青年才俊一直颇为关注,定是想从中挑选驸马。”
蒋轩这并非猜测,而是皇帝与他闲谈时,偶尔提到过的,当时本着言无不尽的原则,他还说了江凌不少好话呢。
当然,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这好话说得格外卖力。
陆清容有点发懵:“谁?”
皇帝还有公主?
不是说丽鹃生下了皇帝的第一个女儿吗?
蒋轩连忙解释:“永英公主并非皇帝亲生,而是义女。”
陆清容没听完,就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亲生的女儿都拖着不认,竟然还认过义女。
蒋轩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动容,握着她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你没印象也是正常。永英公主出身将门世家,早年因为家里长辈得罪了正在掌权的辅政王,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族中男子全数被处死,女子被流放去了辽东。永英公主的母亲当时怀有身孕,到了辽东不久,生下她之后,难产而亡。适逢皇帝亲政,搬到了摄政王,为了补偿当初忠于自己的亡臣,这才辗转将年幼的她接到宫里,认作义女,封为永英公主。当时,正是你随父亲去河南的那年。”
补偿忠臣?陆清容可不相信。
说是收买人心还差不多。
陆清容没纠结这个,只是问道:“那我回京也不少年了,怎么也没听说过这位公主?”
“别说你了,连我都从未见过,只是偶尔听二皇子提起罢了。”蒋轩回忆道:“永英公主从小性格就有些孤僻,不讨太后娘娘的喜欢,随着年龄增长,愈发沉默寡言,自身行事也低调,据说只喜欢摆弄书本,很少参加宫里的宴会。别人都没见过,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提起她了。”
这句“不讨太后喜欢”,没来由地就让陆清容对她有了一丝好感。
“难得皇上还没忘了她的亲事!”陆清容感叹。
“其实,皇上对她还是很不错的,能在当朝的青年才俊中甄选驸马,已经可见一斑。”蒋轩说道。
陆清容并不反对这个说法。
纵观历代,这种所谓的义女,大都被用作联姻工具,能用来拉拢权臣尚属幸运,送到万里之外和亲的都大有人在。
陆清容回过神来,问道:“皇上这是看上江凌了?”
“他算是其中之一。皇上当时提及了好几个名字,甚至还谈到你大哥,说什么可惜早就成亲了之类的话。”
陆清容没再多问。
别的不说,单就喜欢摆弄书本这一项,说不定就跟江凌挺合适。
只是姻缘之事,旁人都没有发言权罢了。
“若是皇上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这么上心就好了。”陆清容不禁说道。
蒋轩听出这话里的怨念,轻声问道:“今日回陆府,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陆清容一个没忍住,把尹屏茹劝自己的话大致给他讲了。
蒋轩认真听过,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伸臂揽过她:“母亲也全都是为了你好。”接着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贴在她耳边:“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母亲不再如此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