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心腹有大患,木华黎把鲲鹏、苏赫巴鲁、甯宓疑了个遍,对“转魄”的肃清犹如没头苍蝇,蒙古军的情报网也因此一蹶不振。
但不能说林阡那种宏观调控就是正确的。这不,还是在城关和城外算漏了“长生天”两处,也正是这两处害得盟军的西宁之战未能完美收官。
好在从这一战起,长生天的行动开始密集,嫌疑者的范围也急剧收缩——能接触到仆散安贞兵力分布图的,总共不到二十人。
“陈旭,明争固然重要,暗战的敌人,你也得醒神了。”林阡心中描摹出一个模糊的影像——不知这位堪称王牌的蒙谍在吟儿出事那天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而这个人,吟儿很可能还是笑脸相迎的……
陈旭点头,不敢怠慢:“长生天和木华黎,我素来视为一体。此战,他们的布局明显比我大了一层。”
“怎会。他们的‘一步跨两关’在宣化,你的‘以战养战’已触及北龙首山的那位。”林阡从回忆中醒,淡然一笑,“你比木华黎想象中强。”
“是吧。木华黎和我,想法都很多,只不过多的地方不一样。”陈旭三句不离木华黎,对对手的看重可见一斑。
“实则此战最让我在意的,不是木华黎,不是长生天,也不是拖雷。”林阡说罢,陈旭一凛:
与耶律长空私下接触的白衣谋士,才是此战令林阡最在意的那一个!
种种迹象早已显示,拖雷身边有高人,
而当林阡从鹰派高手们口中得知他正月初一就开始筹谋时,立刻意识到此人比木华黎和陈旭还要高瞻远瞩,失败后那种锲而不舍的品质和迂回作战的手法也似曾相识,此外,正月初一这个日期,还指向“总算出了个李全尸体被盗、疑凶杨鞍的事件把林阡心神分走”,是从这里第一次出现了有利于蒙古军的条件。该不会……此人才是始作俑者?难道说,李全的尸体被盗还真是林阡冤枉了杨鞍不成?
正月初五,西夏军经过重重自查,剔出了当日收受贿赂或涉案的一共七名渣滓,公开处置时邀请林阡、封寒、耶律长空到场,也给联军从侧面带了个坏消息——
发起本次自查的,除了西宁州统帅外,还有一名来自宣化府的西夏军官:“我是甘肃军司副统军!逃离宣化府之前,彼处的兄弟,上至都统军、监军使,下至指挥使、侍禁官,尽皆受害或被拘禁!若非汝等贪图这蝇头小利,何至于此!!”
由于这两日阿宓没醒、莫非不能及时传信,加上宣化府不少地方都风沙弥漫、盟军的探子难以深入迷雾追踪……故林阡也是到此刻才从夏军处得知,蒙古败兵已对宣化西北、甘肃军司的几处驻地连骗带抢——
盟军虽然在宣化府内早有部署,奈何毕竟身处西夏,不管道义所限抑或语言不通,都不可能覆盖方方面面——重心在东北当然顾不到西北!回顾西宁之战的遗憾,有个不能规避的缘由正是,对西夏军而言,盟军是客甚至是不速之客,盟军和夏军的界限比和南宋王师的还要显著……
西夏军在主场,对这片山河更熟稔,若能勠力同心,情报网会比现在还通畅,武力也会翻倍,前提是他们有知、有节。
所幸,夏军中的败类只是极少数。大众本来不作为,并非懦弱无能,只是因为还蒙昧,经此变故,他们纷纷觉醒:“副统军,宣化丢了几座关隘?”“国不复国,众将且拿出血性,跟那群强盗拼了!”“没关系。纵使木华黎转入宣化府,那也只是西宁州的扫尾。咱们有盟王!”“渣滓败类有便有吧!乘胜追击之前,事先筛出来更好!”从一呼百应到众志成城,气氛渐次升温。
“愿集结联军,将蒙贼歼灭!”从渣滓们那里搜出的金银珠宝洒得满地都是,无人留意,尽皆践踏而过,兵紧随将争先恐后向林阡立军令状:“盟王,我能三日将他人头带回!”“一日就够!”
国君缺席,国师已逝,跟着这群以江湖人物为主的已和蒙古军交手数次的多国部队抗蒙,成为这群有志之士的最佳自救办法——眼下,唯有跟盟王联合,才能报仇或报国……
岂止甘肃军司,西夏的右厢军有不少兵马统帅早已到西宁周边观望。西宁一靠,连州跨郡,争相来投,情境与西凉府如出一辙。委实教林阡等人也大感意外、喜出望外。
敌消我长更甚,宣化府之战看似真的只是西宁州的扫尾?但林阡有预感:木华黎刚倒下,白衣谋士却起来了,所以,不可掉以轻心——
宣化府,恰恰不是扫尾,而是新的开始!
冷风中,有男子伫立城头,眉宇间一丝满足:林阡,我终于可以,再次同你正面较量。
早在木华黎、拖雷尚在喘息之际,这白衣谋士已帮他们找好了落脚点——必须有人清醒、冷静;倘若谁都消极、懈怠,蒙古军随时玩完。
“寨墙还需加高加固。所幸气候恶劣,宋军暂时过不来。”得亏了宣化府离沙漠极近,而这两天正好有沙尘暴往东南推进,这也是白衣谋士为何选择西北角夺占的根因——依靠天灾避其锋芒,争分夺秒铸成坚城。
“大汗是天命所归——刚巧这沙暴阻路,否则我……”木华黎把“焉有命在”硬生生吞下了没说。心想,既然有这风沙掠阵、有这白衣谋士襄助,他的游击障眼法就可以渐次减少,接下来且收缩各部到此、集中精力坚壁清野,“先在此地,打一场挫敌锐气的自卫反击。”
要问为什么停在这里,而不是继续朝西北逃?一来,离大汗越来越远,与大汗会师的希望愈发稀薄——要知道,他们本来想朝东北啊,因为林匪预判了这一点、重点封锁了东北,他们才不得已选了西,已经背道而驰了,不能更背了!二来,其它各个地方的西夏军,未必像此地这般能极速夺占,还需时间慢慢图谋才能演变成己方阵脚……
可惜,沙暴肆虐,又能拦他几时?白衣谋士所说的“宋军暂时过不来”,是西夏军没觉醒为前提,却刻舟求剑,漏算了联军的路在当地军民的指引下会多好走。“其它各个地方的西夏军”,更是轻而易举就站到了林阡的阵营。
天时、人和,蒙宋各占一半,待到联军兵临城下、人喊马嘶似山呼雷震,乍一看已被林阡奠定了“人定胜天”的基调,而木华黎心惊胆战的则是“他比计算的要快,我们,勉强,能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