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武功高强到可与宋恒匹敌、救林陌于水火之中的黑衣女子,事后将他与扶风安顿在城外荒郊,直截了当自我介绍:“我是天骄大人派来的。”
是天骄大人派来的,如果她说,我是天骄派来的,可她偏偏不是……
两字之差,他知道他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起先是有个可能通敌卖国的父亲、其后自己与奸细交接人赃并获、继而被宋人围攻却害死前辈英雄、最后被一个实实在在的金人救出……他都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幕幕情景是真,如果醒来这是场梦该多好?可是,当年他刚从前线归来天骄对他说饮恨刀已经易主,他也这么期待过,梦却一直没有醒。
“谢谢。”他知道轩辕九烨的人或许一直在侧关注着事态,但无论如何这女子虽害了他也救了他性命。
“不必谢我,我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给我更多的钱财,我也能去杀天骄大人。”那黑衣女子数着钱说。
“轩辕九烨麾下,也有没信仰的死士。”昏沉中,他半信半疑。
“我不是死士。信仰也不能当饭吃。”黑衣女子继续数钱。
“那么,轩辕九烨派你来、做什么?在他们推开我之后,由你来拉我过去,是吗?”他倚枯树支撑,落魄地苦笑,说话间血还顺着手臂在流。
“多余的我不过问。”黑衣女子站起身,言简意赅,“你们安全,我便可走了。”
“等等。”他意识略有恢复,将身上能找出的钱都给了黑衣女子,当即将昏迷不醒的扶风托付,“还请姑娘带她去治伤。”
“小伤而已,用不着这么多,多出的这点,这马卖给你好了。”黑衣女子倒也不贪便宜。
其实他伤势比扶风还重,黑衣女子带扶风离开后,他只觉头重脚轻,眼前一黑而晕厥在地。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浑浑噩噩,如火中烧,浑把与黑衣女子的交流抛到了九霄云外。
“娘……”全身无力,口干舌燥,虚弱时总是本能想起母亲,陡然惊醒,忽而忆及傍晚归府、一脸疲惫、说要好好睡一觉的玉紫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吴曦等人会怎样对付孤掌难鸣的她!
他不知是怎么有战马又是怎么脱离险境的,他的神智还未必有依靠着他几乎冰冷的扶风清晰,一眨眼,却触不到扶风,何时起竟与她也别离……原来那冰冷如死的终究只是自己的背脊,原来那背后只能有自己相托。也罢,十年来他林陌的人脉向来这么少,没有朋友,是他逼着自己不能交朋友。这冷漠的生活是他自己找的。
赫然勒马,难以置信,见只见曾经安谧的秦府陷于烈火,不知是官军授意、义军支持、还是民众私下泄愤。夜色下喧响的风与火中,家丁婢女奔走而哭,巨大的火球在他们身后轰然坍塌,塌得越快追着他们的火势就越猛,好不容易爬出绝境,那又怎样,门口吴曦麾下的官兵,并不忙于救火,依稀正冷眼相看,又似乎在幸灾乐祸,更好像想补上一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些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老夫人何在?!”他冒死翻墙进去,抓住个家丁紧张地问,万幸秦府的三少爷秦天去建康看贺思远才逃过此劫。
“少爷!?老夫人她!啊!”砸落的栏杆险些将这家丁倾轧,话未说完他便吓哑,随手一指、慌不迭地夺路逃跑。
林陌顺着家丁指的方向一路往火海中闯,一旦确定了玉紫烟真在她屋里,便浑然不顾自己已被烧伤的事实。
风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大得令人睁不开眼,滚滚浓烟之下,飞絮般的尘埃带着呛人的苦味刺进心肺。一刹那,错觉好像在战场一样,战场,终究已经是很遥远的事。
他已成半个火人,却不知是拼着怎样一股信念,一口气冲到玉紫烟的住处,然而那里只剩废墟,到处是和血一般颜色的火。热浪熏得人难以睁眼,眼前的事物如漂浮如荡漾,然而那焦黑的一具尸首仍还是冲入视野,虽然衣物尽毁面目全非,玉紫烟的贴身金饰却怵目惊心。
“娘——”他想触碰她,却根本不可能够得到,纵连手都不经意被灼烂,不知为什么他冷笑了起来,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呼吸凌乱,冷不防斜路又伸出一只火舌要将他吞噬,好,那就这样吧,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是个多余的人……
“川宇,这场武林大会,你们办得不错。”火光中,似乎还看见林楚江慈爱的脸,想再看一遍,却模糊不见。
“师弟,等你回来,与我一起协助师父,去短刀谷里铲除奸佞。”临别时天骄曾向他承诺,君子不是一诺千金吗,何以那些都禁不住火炼,渐渐也化为乌有。
不,不对……剧痛中他蓦然惊醒,只因想到了他无法舍弃的身后事,武林大会,短刀谷,林楚江,天骄,哪个不是有关抗金?!是的他对南宋江湖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他如果就这般死了,即便天骄帮林阡撇清关系,也还是会给抗金义军留下污点,哪怕终有一天沉冤得雪,但此刻正是北伐的关键……
是,是的,我应留着性命,为父亲,为母亲,为自己,讨回公道,洗清冤屈,报仇雪恨,有朝一日,必将亲手揭穿这场乱局的真相——一定是吴曦构陷,甚至,与轩辕九烨勾结……濒死之际,他忽而想通了太多事,太多可能性,他这些日子,一直深陷网中,所以,竟给义军添乱……
唯有信念,能支撑起灌铅的腿。
这一颗炽热的心,如何会被烈火烧灭?灭尽亦能从灰烬生——即便是烬,也都有火!
“奸细秦川宇!”“射死他,射死他!”“都统有赏!”官兵们眼疾手快,争先恐后涌了上来,却连他这种强弩之末都无法追及。
那晚之后,兴州府再无秦府,也没有平民百姓再见过林陌。
然而吴曦对他的通缉、追杀却一直没有停止。
金宋边境。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却是川蜀阴雨连绵时节。
天地间仿佛只剩雨幕,狭长的命途上,只留人遍体鳞伤,龋龋独行。
他现在的状态,万念俱灰,唯余一息。
这一息,是对南宋江湖的眷恋。
他坚信着,他们,只是表面逼他死,实际还是会救他。
前途坎坷,唯有一路向北,通缉才会少些,纵然如此,这两日他都碰见了三次吴曦的追杀。
三月初记不清是哪一天,他身上又添了新伤,明明被砍在肩膀,却不知为何后背疼痛,莫名发热,就好像有一柄长剑,从背后透入,贯胸而出,只差毫厘便在要害……
这些年来,他常有类似幻觉,虽然明知不是真的,是那个和他命格相同的人又一次弃身锋刃端,可疼楚感却有如亲身经受。
终于不再下雨的晚上,他单影孤人伫立江边,望着天际高悬的一道残月,凌乱的长发于寒风中轻扬,心神邈邈。
不知此身何往、报仇怎样报起,他只希冀还能活着看到华一方和柳五津的救兵,期盼听到崇力喊少爷我把林阡和凤姐姐搬来了,除此以外,无能为力。
没关系,再煎熬,他可以等,苦苦支撑,落拓人世。
这些日子,经历了玉紫烟葬身火海、扶风生死未卜、秦向朝下落不明、崇力音讯渺茫,他被吴曦的人苦苦剿杀,其实与当年柳月、无影派是相同处境。
他虽不认得胡氏一族,心里却有同样坚持,宁作无影派,不为田若凝!
风起时,耳微动,他知道劲敌又犯,一声啸响,双刀出鞘,毫不犹豫地、痛击吴曦麾下的这些宵小。
这些宵小,个个对他追魂夺命,全都喊着他是奸细。
奸细……奸细?他在落远空手下时,曾经设想过被金人抓住,说他是南宋来的奸细,侥幸没有发生过。
想不到今时今日,被诬陷成金国来的奸细——
也罢,都是吴曦那帮居心叵测之人,他们喊奸细,也不过是为了抹黑林阡而已……
正镇定着、坚强地对抗着一轮又一轮攻击,不想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看到那最近一人腰间熟悉的令牌,
来自于湖南华家拳。
他心一抖,细细打量来人眉目,全然不管斜路的袭击,
那人很眼熟,正是昔年武林大会上,他曾有数次交集的华家大弟子,
错不了,忘不了,
他们和吴曦一样要对付林阡吗,不可能,那他们是为什么要置林陌于死地?!
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混在吴曦追兵里的,竟有不少是抗金联盟,甚至他们才是主力!
什么救命的稻草,都只是致命的一击。
与此同时,来自江西宋家堡的剑法,又一次刺到他握刀的手腕。
这刀锋,他曾不喜欢握,那时他只爱诗词歌赋,可林楚江教过他,这饮恨刀,你一旦握起,就不能放,你是林阡,是未来抗金独一无二的领袖。
抗金的人们,却想刺断它。
如果说华一方早已驻守谷外,宋恒,却是短刀谷里,最能代表天骄用意的人,
作为纽带,他天骄徐辕竟是这样整合了官军和义军一次,
同仇敌忾!
上回他们是被逼的,这次他们是主动……
信仰?原则?热爱?
江湖,这个曾经应该由他带领的盛世江湖,
在他最眷恋时回报他的,竟是驱逐和追杀,不给机会澄清,不分青红皂白
他冷笑着,他早就什么都没有了,连仅剩的安宁,都要被剥夺
饮恨刀的宿命,为战而生?不,是为战而逃
林阡,该恨你吧,是他们把我推到了绝路
他们驱逐追杀不给机会澄清不分青红皂白,只不过是为了你罢了。
可是,不能抗金,难道就一定要去轩辕九烨的阵营?他做不到。
“不止一个金人招降我,十年前,我便没答应,十年后,也断然不。这一生,绝不。”誓言,怎能粉碎得那样可笑。
然而,宋不能容他。
天地苍茫,他一时不知哪里才是他林陌的立锥之地。
宿醉之后,野马脱缰,载着他随便到了一处,群山叠嶂,卧牛奔马,绿树成荫,藤木缠绕。
茫然环顾,半醉半醒,脚下发飘,东倒西斜。
陡然背后一刀,直砍在他全无防备的后背,砍得他连人带酒摔下山崖。
这是哪里,他忽然记了起来。
三秦雄关名千古,二吴豪气传万年——小的时候,父亲带他登上这抗金名迹,鞘中饮恨刀似乎在动在响,他每次摸上去,父亲都要问他,心里有没有奇怪的念头。
“蜀门自此通,谷口望若合。日月互蔽亏,阴阳隐开阖。”长大后,父亲也是在这要隘问他,愿不愿意去落远空手下磨练,去金国潜伏为细作,只需两年,回来后便有战绩服众。
“危径几万转,数里将三休。”两年后,他回来南宋,先回的是这里,却是以林陌的身份,最后一次考察了这边塞。一直叫林阡,老实说他不知要怎么变林陌,后来天骄的人找到他,说,林胜南已经成了林阡,为了林老前辈的理想,你们之间,不能有争抢,否则短刀谷这乱世,永远都不会结束。木已成舟,他都懂。天骄的意思是,要他别计较,安安心心诸事不问就好。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嘉泰年间他站在这里,望着那漫天纷纷扬扬的落叶,接受也认定了林陌的使命是守护。从建康追到川蜀,他庆幸他终究还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这世上有人辉煌地拥有就必须有人孤寂地奉献,哪怕顾霆、苏降雪一个又一个想以他做傀儡甘心送上门为拥趸,都被他悄然化为己用,不,是化为阡用。他知道他如果有一丝动摇,林阡的基业不可能如此稳固。可是,那是念昔说过的,那个故事,要他不存在啊。不存在,念昔,当然可以,他能给你和饮恨刀最好的归宿,他能给父亲给抗金最荣耀的结局,我也愿在这地老天荒孤独终老。
“西南归路远萧条,倚槛魂飞不可招。”今日他满身酒气无比狼狈地滚落下山,一路血迹一路魂魄支离。他唯一仅有的知己良朋,十年前都离开了他,十年后追杀着他。他也想过,摄食红尘,拂衣五湖,去林阡夫妻打过天下的地方一一游览,闲暇时遇上一个路人相谈,那个人向他说起,多年以前林阡夫妻曾在这里指点江山、气吞万里,他以为那是他的结局,原来,那不是?
大散岭下激湍奔流。
他经行的这个世界明明是白天,为什么,彷如看见灯一盏一盏地熄灭……
“林陌死无葬身之地,将永无翻身之日。”吴曦闻讯,如是说。
经过婚宴那晚的节外生枝,吴曦知道整垮林阡的事要等林陌彻底抹黑之后再慢慢来。而今心愿得偿,吴曦终于松了口气。
没人知道林陌曾仔细观察过张怀远的玉佩,所以义军无一人考虑过掉包、自不会向吴曦索要张怀远尸体细察。然而即使吴曦手下发现张怀远身上有另一块完好的玉佩,也都只是会说,哦,他说过他夫人有块配成一对的……随着张怀远的挫骨扬灰,这线索也如断线风筝,吴曦没发觉,义军也擦肩。
至于那个吴曦派去潜入秦府却被林陌扣留的密探,是谁,在哪里,也因为林陌事件太过恶劣而无人问津,吴曦为绝后患早已将他埋在了大火废墟下。
“只可惜,好不容易给‘林陌降金’找到动机,没想到这动机恰好可以帮林阡撇清关系,‘兄弟不和’,唉……当然,无论如何林阡的声誉总是会受损些。”吴曦的谋士李先生带着阴阳怪气。
“我倒是也想不到,华一方和宋恒那么狠,当场代林阡大义灭亲不说,后来还亲自追杀,把关系断绝得那么彻底。”吴曦道。
“大义灭亲?弃车保帅而已。”李先生冷笑。
“徐辕或许是想像逼我们移交秦向朝那样,把林陌控制在他自己手心里吧,关在万尺牢里,一辈子。”吴曦道,“我就怕林陌死讯是假,被徐辕藏起是真。”
“没关系,都统大人,林陌的价值虽然没榨到最大,但宋恒驻地地图的事,倒是我们对徐辕和短刀谷的敲门砖。”李先生宽慰。
“先生说得对,林陌这棋,下到这就可以扔了,头疼的事就留给林阡吧。”吴曦一愣,笑,“短刀谷里,一定有很多东西可以深挖。”
华一方等人竟然不念旧情亲自追杀林陌,致使林陌摔下悬崖被激流卷走凶多吉少,这举动,林陌绝望、吴曦惊异,个中缘由,时间拨到婚礼翌日,地点回归临时华府——
前一晚,林陌来参加华登峰的婚礼,本意不过是想寻证人、洗脱秦向朝罪名,谁知那张怀远不是解救,而是深渊。一战之后,反而证实了秦向朝是奸细,更搭上了林陌自己。这才第二日,街头巷尾,传言纷飞,无不指他林陌大奸大恶。而秦家父子叛国降金,表面来看证据确凿,一半情报被吴曦逮个正着,另一半半个兴州府有目共睹。
因此,华一方不得不逼着自己放下儿子儿媳,迅速平复心情,来与柳五津宋恒探讨对策:
“我曾想过,如果说‘一半情报在秦向朝手上’仅仅是吴曦一面之词;那么有那么倒霉吗,在路上随便撞到个人,就把金人那缺失的另一半情报撞进了怀?所以排除了所有巧合,只剩下两个可能,一是吴曦布局,二是,秦向朝真不清白……”
“然而,昨晚吴曦的表现是,对张怀远的存在完全没有预料,他都已经准备甩袖走人;还有,廿三潜入秦府的密探没有回府复命,吴曦居然置之不理、落这么大把柄在川宇手里,可见吴曦和他的谋士团不够缜密,没有能力布局到那么天衣无缝……”柳五津回忆时,难免忧虑,“不太像吴曦干的……可是,秦向朝,我又实在不希望他是奸细,那是最坏的可能性。”
“五津,吴曦有可能是伪装——甩袖走人是对我们演戏降低嫌疑,密探失陷则是他藏拙以使川宇掉以轻心。见面对质之时,吴曦即使有再多的窘迫和掣肘,都会因张怀远暴露而烟消云散。在张怀远作证成功、川宇眼看得胜之际,吴曦他其实就在等着下一步的发展,没有朱子墨,也会有别人撞破情报让张怀远暴露。”华一方劝慰柳五津说,吴曦并非没可能是幕后黑手,无论如何,秦向朝和吴曦之间,至少一个被他们看漏。
“一开始,我倒是很希望川宇能证实‘吴曦构陷’,可惜了……”宋恒一脸郁闷,婚宴上他何尝想对林陌用剑。
婚宴上,林陌曾用“吴曦是否构陷”来捆绑吴曦的“张怀远是否作假证”,之所以能捆绑成功,是因吴曦耍赖在先,而且林陌有密探为证据,虽然不算充足,却有一定底气。
然则后来张怀远暴露狰狞,使吴曦的“张怀远作假证”直接立起,而相对应林陌的“吴曦构陷”苍白无力,甚至直接倒塌。从台面上看构陷的可能性远小于张秦通敌,加上闹出人命,林陌想在吴曦没耍赖的情况下再指吴曦,一没证据,二没人品保证可信,三,没人还能冷静透过现象看幕后。
而除了林陌之外,无人能直接与吴曦撕破脸,虽然华一方柳五津宋恒都巴不得痛斥吴曦。
“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吴曦是用张怀远唱了出戏,目的只是要把川宇罪名坐实。”柳五津难免苦恼。
“最后出现的黑衣女人,更是雪上加霜。不知秦府大火之后,川宇他去了哪里……”宋恒很怕林陌被人人喊打,那样美好而高贵的一个人,岂能遭遇那种待遇,想都不敢想。
“吴曦已经下令通缉他,我也会派人去寻。”华一方回答,无论是亲疏还是识人,都使他站在林陌可信的角度,把吴曦当成假想敌。
然而却就在那天午后传来的一个更大噩耗,令他们对吴曦的偏见完全瓦解——天骄徐辕来信,讲述他的放长线钓大鱼策略终于破解了兴州府的一部分控弦庄关系网,名单之中,秦向朝赫然在列……
“宋恒这地图确实是谷中奸细传出,到了兴州后失去踪迹,天骄的人也是这两日才完全破解他们传递的路线——确实有秦向朝。”华一方见信后蹙紧了眉,如果早一点破解和传递,或许还能杜绝这悲剧。
“有一点我不懂,为何偏是我驻地的地图?”宋恒懵懂。
“因为他们,就在你驻地……天骄近期一直在深入探查。”柳五津告诉他实情。
“哦……”宋恒这才明白。
“据称,控弦庄见天骄在你驻地、他们的监视范围内,没想到天骄是在查探他们,倒是先对天骄起了杀心,想联合谷外二三高手,潜入其中实行暗杀。为了有足够的时间部署缜密,所以对驻地地图要得很急。”华一方道。
“可是出了吴曦抓秦向朝这件事,控弦庄这一条线上的细作人人自危,那几个谷中奸细也起了警戒之心,可能会趁早离开原地,迫使天骄提早收网,如此不知几多损失。吴曦这一片好心,真是打草惊蛇。”柳五津说。
“一片好心?明明急功近利,还损人不利己。”宋恒气愤不已。
“既然秦向朝就是金国奸细,昨晚,他也确实是在利用川宇传递情报……那么,吴曦即使构陷也不过是歪打正着。”华一方终于提到他们都不愿直面的事实,“这些年来秦向朝与金人沟通的绝不会少,川宇有意无意必然也会卷入其中,不管他知不知情,终究是参与了……”
柳五津和宋恒都低头沉默,却回避不得。
“吴曦必然会借此大做文章,据说民间已有童谣,唱……”华一方继续讲。
“唱什么?”柳五津抬头看他,眼神凌厉。
“大风卷篷盖,飞树门里栽……”华一方说,那童谣,必然是吴曦授意,诋毁林阡纵容林陌通敌、意图篡宋自立,“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压下去。”
“事已至此,我们不能保他,只能……”柳五津忽而说不下去。
“既然他并无冤屈,那么……主公不能被他拖下水。”宋恒虽然纠结,却终于坚定。
婚宴现场,他们虽都与林陌撇清关系,但完全是形势所迫。而此刻,事实胜于雄辩,他们不得不自发地说出和同意“断绝关系”。
只有断绝关系,才能维护林阡。
而官军和小秦淮的压力俱在,短刀谷和林陌断绝关系就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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