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宣也没见过火车,只是在朝廷给的旨意,还有给他的解决方案中,提到过火车。
看着这些怪叫着,带着滚滚蒸汽,进入站台的蒸汽火车头,他也惊得目瞪口袋。
不过,毕竟是一省大员,他立刻就恢复过来,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拿起喇叭连续说道:“诸位,这就是朝廷制造的火车。这东西烧煤就可以动,我们山西的煤炭,不用再靠马匹拉出去了。”
人群被火车头吓得内心惶惶,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刚才要干什么,都被眼前的稀罕物给吸引了。
韩昭宣趁此机会,连忙大声安抚,“大家不相信本官,还不相信朝廷,不相信陛下吗?”
宋应星下了火车头,看见周围人山人海,还以为山西官府组织百姓欢迎,搞了个什么仪式,听了韩昭宣的喊话,才反应过来,是闹民变。
中央过来的官员,还有工部院的匠师,立刻就被眼前的场面给吓住了。
说起闹民变,他们并不陌生,十多前江南地区就经常闹民变,百姓激动起来,连明朝派来的锦衣卫都敢打。
不过,江南百姓还算是温和,北方民变更加厉害,他们闹起来,都是要杀官造反的。
这让不少人,瞬间脸色煞白,又躲回车里去了。
宋应星已经挥着手下车,才发现情况不对,有些尴尬的站在站台上,接受近万双眼睛的注视。
“不错!本官是工部院院长宋应星,受陛下指令,前来帮助山西解决运煤的问题。请大家相信政府,相信韩藩台。”
宋应星也是做过地方官的,经验比较丰富,他立刻就做出决断,先帮韩昭宣稳住局面。
人群确实不怎么相信山西官府,山西财政出问题,已经有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内,官府曾经多次欺骗他们,说马上就能拿到钱,可是等去拿的时候,每次都是拖延。
这让他们对韩昭宣缺乏信任,不过在老百姓心里,通常都会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在下面的官员很坏的时候,他们心里会幻想,上面的官员是好的,皇帝会给他们做主。
各人听了宋应星的话,情绪便逐渐稳定下来。
韩昭宣立刻挥手,朗声说道:“大家都听本官的。现在火车头到了,大家立刻给车厢装煤,等这批煤卖掉,本官保证先给大家发放工钱。”
在韩昭宣的劝说下,工人中终于有头目举起铁锹,“大家再信官府一次,都装车去。”
几个工人头目发话后,聚集的人群终于戴上工帽,拿起铁锹等工具,开始给车厢装煤。
站台上人们热火朝天的忙碌着,韩昭宣从煤堆上下来,一脸的感激,“宋院长,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
宋应星擦了把汗,“举手之劳罢了。”
他转身看着正忙碌的人群,“陛下他们应该快到天津,这边大概什么时候能够装完?”
韩昭宣解决了危机,人轻松了不少,指着正装煤的工人,“有工部院给我们设计的器械,今晚三更就能够装完。我先安排酒席,给宋院长和各位同僚接风洗尘,再安排驿馆,让诸位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出发。”
“接风宴就算了,特殊时期,还是不要太过铺张。”宋应星看了韩昭宣一眼,意味深长,“另外,既然三更天能够装好,那就三更出发吧!”
韩昭宣内心有些感动,还是中央的官员觉悟高,不像地方上的官员,到哪里公干,都少不了大吃大喝。
现在确实是特殊时期,山西财政欠款四百五十万,险些酿成重大危机,朝廷肯定是要查山西的,也必然会有一部分官员要倒霉,事情才会过去。
现在山西按察使,想要把中央的注意力,引到韩昭宣身上,这个时候确实不宜铺张。
韩昭宣见此,随即感动道:“既然如此,我就安排诸位在车站的宿舍休息片刻,再随便做点工作餐。”
“工作餐好啊!”宋应星对周围的同僚笑道:“比我们在火车上吃的,要好得多了。”
当下韩昭宣让右参政将宋应星一行人带去休息,韩昭宣则继续留在站台,指挥工人装车,直到半夜。
三更天,车站内灯火通明,忙完的工人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聚集在站台和煤山上,注视着即将启动的火车。
“这东西能够拉动这么多接车厢吗?”
“我看挺悬,十多匹马才拉两节,这个什么火车头也就那么大点,能拉十二节,得有多大的力气。”
站在火车两边的工人议论纷纷,韩昭宣等一众山西官员,心里也没底。
这时宋应星指挥匠师和工人,将火车和车厢全部挂上,他再三检查,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对韩昭宣说道:“韩藩台,检查完毕,本院就带队出发了。”
韩昭宣带着山西官员,齐齐躬身作揖,“宋院长,山西能否渡过这次危机,就全拜托你们了。”
如果山西财政破产,山西经济将遭受重创,三晋百姓刚有点起色的经济,会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更糟糕,会一直贫困下去。
宋应星连忙扶起韩昭宣,“韩藩台不必如此啊!本院会尽力而为。”
双方告别后,宋应星等人上了火车,维持秩序的士卒,开始驱散靠近火车的人群,让他们退到安全距离。
这时随着锅炉工,一铲铲的煤炭往炉子里送,火车头开始冒起大量白色的蒸汽。
周围近万工人,握紧了手里的铁锹,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火车,仿佛被什么魔力吸引。
在近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火车的车轮开始转动,整列火车,缓慢的启动,慢慢下来了月台,借着斜坡的加速度,逐渐提起了速度。
看着冒着白气和浓烟,咔哧咔哧向前的飞驰的火车,人群鸦雀无声,都被这一幕深深吸引,预感到这一刻似乎有某种他们不知道的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韩昭宣等人看着这一幕,内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法言表的情愫。
四年来,为了建造铁路,山西官府虽有各种问题,但是却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艰辛。
现在看见火车在铁路上飞驰而去,他没有大喊,也没有笑,充塞在胸间的情绪,最后终于化作了热泪,让他泪流满面。
“藩台!”一旁的官员,见此一时间无言。
韩昭宣则饱含热泪,一脸郑重的向着火车飞驰的身影,长揖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