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灏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动静?”系上大氅,凝兮对着铜镜就开始梳头发,玉指绕青丝别有一番美意,墨寒在一侧瞧着,也有片刻的失神。
等凝兮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了,他神色一凛,慌忙垂下头来:“没什么动静。”
凝兮挑眉,继续梳头发:“继续盯着。”
苏瑾灏气势汹汹的说要娶自己,话说的容易,到实施的时候哪就那么简单?萧惊鸿不能纵了,文武百官不能纵了,他苏瑾灏除非是有能耐能让她靳凝兮再死一次脱胎换骨之后,才能嫁给他。
这样一想,她自己也不慌了,毕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做。但是难保苏瑾灏不会动点儿别的什么心思。
将来说不准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能悠闲地时候,她靳凝兮也要好生享受一番的,就像是现在,她身披厚重貂裘款款出现在庭院当中,凑过去看方才麻雀踩过的位置,见上面小小的脚印落在上头,忍不住伸手就去比一比。
真小,凝兮咋舌,这么小的脚能站在雪地里头蹦蹦跳跳的,好像此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烦恼似得。
青丝未挽,柔顺的滑过她的脸颊,美人一身雪白的蹲在树旁边,伸手不知道比划着什么,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万俟笙一踏进这个院子,越过士兵的包围,一进来就能看见这么安详的场景。
甚为难得。
他抿唇,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看凝兮对着一串串小脚印发呆,最后伸出手指来将上面的麻雀踩过的痕迹弄了一个坑出来。
“公主这是在做什么呢?”
凝兮一惊,捂着心口瞪了眼身后的人,见戾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自己的身后站着看,嘴角还泛着一股温馨的笑。
"看麻雀?"
这人走路都没有个声音的么?凝兮恼怒的抚了抚自己的心口,现在看见戾公公都觉着别扭,可能是因为被她当成了万俟笙的缘故,现在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抵触。
“你来做什么?”
声音冷着,有明显的逐客之意。可是万俟笙是谁,算是个对靳凝兮没羞没臊的厚脸皮,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身边一时之间都没有个得力的人,墨寒也只是暗卫而已,他知道她的处境苦,定然是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的。
他已经很对不起她了。
眸光微沉,他重新拾起笑意道:“咱家昨日身子不舒服,多谢公主让咱家休息,现在咱家已经调养过来了,所以就来公主身边伺候。”
“本宫让你休息?”凝兮想笑,勾起的唇也是讥诮着的“本宫不用你伺候了,戾公公,你还是回苏瑾灏身边吧。”
身前的人微微一怔,左右看了看。凝兮这院子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前头一排整齐的士兵,就只剩下他与她站在树下,身后的枝桠上落满了雪,横生着雪白的枝条。
纵然名常殿奢靡至极,可是这空落落的大殿,也难保她不会寂寞。
良久的沉默之后,万俟笙朝前迈出一步,眸光深深“公主身边,不需要我了么?”
呼吸一滞,凝兮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一步,条件反射的回道“那是自然,本宫身边还差你这个太监不成?”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戾公公就有一种莫名想要靠近的感觉,就像是现在,她明明是想赶他走,可是心里头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觉着有些不舒服?
她是傻了,还是把苏滟歌的感觉都一同继承了来?
万俟笙见她对自己避如蛇蝎,忍不住苦笑道“咱家还以为,这么多天了,五公主对咱家怎么说也算是有点儿主仆情意的。”
主仆情意这种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凝兮古怪的看了他片刻,又听戾公公说“咱家最近也没有事儿做,只是今天发现公主附近的侍卫太森严了,一是想着公主说不定会有一些发闷,所以想带着公主出去走一走。”
凝兮一听,眼睛就亮了,却还是假装淡淡的扫视了眼附近的士兵“戾公公这样就不怕皇上怪罪?”
“皇上怎会怪罪呢?”戾公公对着她偏头一笑“说起保护五公主的安全,只要有咱家一个人就够了,所以皇上也不会多管的。”
这么邪门?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自己心里头也起了想出去的念头,但是又碍于心里头的拧巴,还是有点儿不想跟戾公公多亲近的。但是戾公公也不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笑眯眯的等着靳凝兮的下文,见她挣扎良久之后,随便的将头发往耳后一窝
“我们出去吧。”
“不着急。”他笑吟吟的伸手拿起一丝青丝来攥在手里头摩挲“奴给您挽个头发吧。”
凝兮心里头一跳,对上了戾公公亮晶晶的眸子,点了点头。
迎客阁。
“啪!”
沈良之浑身一个激灵,扭头看向喝茶喝的不痛快的人。君洛坐在一侧手里头拿着一个茶盏,喝到嘴里之后又随手给放下,浑身都仿佛有黑气缠身,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待在这里头了。
“咣!”
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沈良之闭了闭眼,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君洛未言,只将手里头的东西又给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本来好好安放的檀木雕这下子可怜的躺在地上,周遭都是一些不会碎的小玩意。
沈良之当真觉着君洛心里头定然是憋屈极了的,身在外地就算是想砸点东西都砸不痛快。
“君洛,咱们出宫喝酒去吧。”眼看着他又要往下砸,沈良之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拿下君洛手里头的东西,好声劝阻他“在这样砸下去也不是个问题啊,我请你出去喝酒,可好?”
“……”一言不发,君洛冷刮了沈良之一眼,将手里头的东西放下了。“沈良之,你可是忠臣?”
沈良之一愣:“你这不是在问废话么?”
“那就算是羽国少了本王,也没有关系是不是?”君洛抬眸,面无表情的道“这件事情之后,本王不会再入朝为官。”
沈良之心里一沉,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眼前的男人明明还是那副模样却偏生多了点儿叫他看不懂的东西,将手里头的东西随便的放在桌子上,与他对视,其中更是多了点儿冷漠
“我要娶苏滟歌为妻。”
如惊雷平底乍起,沈良之错愕的睁大眸子。
反之君洛淡然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本王想做的事情,到时候,你们谁也拦不了。”
“你疯了?”良久的沉默之后,沈良之慌张的扯过君洛的胳膊“你疯了是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你谁都不要了是不是?”
“要又如何?不要又如何?”君洛冷笑“这一生我从未由得了自己,我只知道,若是苏滟歌再死了,本王这辈子都会后悔。”
“荒唐!一个是你的妻子,一个是公主,纵然两个人长着一样的脸,那也不是一个人!你清醒一点!”
“本王足够清醒。”伸手推开涌上来的人,君洛略带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弑妻之痛,已经让我足够清醒了。纵然是世间万物难成双全,本王便放弃爵位,只要苏滟歌一人。”
沈良之摇了摇头,满目惊愕“她不是靳凝兮你又怎么能跟她在一起……”
“不是又如何?”
屋内明明温暖如春,可是沈良之却衍生起了大片大片的凉意,看君洛如冷锋般的眉眼投递过来,他这个做朋友的,被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王只知道,替身也好,不替身也好,没了苏滟歌,这世上,便再无同靳凝兮一样的女子了。”
再无同靳凝兮一样的女子了。
沈良之张了张嘴,觉得荒谬,却又莫名奇妙的觉得,君洛这件事情做的对?
“我还以为你真的想开了,给苏滟歌软禁了,合着你在保护她的安全么?”沈良之捂脸苦笑不得,压着嗓道“君洛,我还以为我挺明白你的。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你这男人,从来都是个情种。林嫣若是,靳凝兮也是。”
君洛眉心皱起,不发一言。
这么一想他自己也想通了,反正就算是君洛想去苏滟歌也不愿意嫁,大家心里头都明镜儿似的,他君洛愿意在苏滟歌面前再找不痛快,他沈良之也不能拦着。
“王爷,有人送信过来了。在顺昌门的偏门处。”休言站在门外,不清楚屋里头的形势,只靠着门又道“您要过去么?”
“去。”不等君洛开口,沈良之就扯了扯君洛的衣袖,扭头看着他:“以后你若是想娶她,我可以帮你,但是你现在,是不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恩。”话说痛快了,君洛脸上的黑气也就散了,跟个傲娇的孩子似的,点了点他尊贵的头颅。
沈良之哭笑不得,合着这么多天这男人脸色这么难看就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想开了就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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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轩窗,正梳妆,戾公公虽然是个太监,挽发的手艺却是没得说,再簪上金色的流苏发簪,倒是衬得脸色好看了些。
“公主真漂亮。”
戾公公心里头美滋滋的,看着镜子里头的人忍不住就夸奖了一句。
“哄我开心?”凝兮横了一眼身后的人“你准备带我去哪啊?”
“奴才方才路过了顺昌门那面,那里头出头的红梅最好看。”他微微眯起眼睛,将凝兮从椅子上扶起来,眼含春水,唇泛笑意:
“随奴才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