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吉普疾驰而来,停到了江边。
冯家山跳下车,飞一般的奔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长官,有几个兄弟被抓了!”冯家山急声说道。
“谁抓的?”
方不为盯着江面,悠悠的问道。
本来就冷,再加上方不为话语中渗人的寒气,叶兴中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是肖司令!”冯家山回道。
“走!”方不为一转轮椅。
“去哪?”叶兴中手疾眼快的推着轮椅。
“宪兵司令部!”
……
肖山令后背双手,冷冷的盯着几个跪在地上,被绑的跟粽子似的四个男子。
这是他手下的宪警,抓到的散布“日军会屠城”的谣言的嫌疑人。
这么点小事,本来用不着他亲自过问,但宪警队长却跑来告诉他,说是这些人有古怪。
好像是同行,而且应该还是自己人。
宪警队是宪兵司令部之前的特警一队和二队合并而来的,队长嘴里的同行,只可能是特务。
肖山令觉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越是多事之秋,什么妖魔都跑出来了?
“你们是谁的人?”肖山令冷声问道,“贺清南,马春风?”
四个汉子别说回话,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想装硬骨头……呵呵……”肖山令冷笑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用刑吧,死活不论……”肖山令又给宪警队长交待道。
他没功夫猜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想知道,审就是了。
看着四个汉子不骂不吵,不跳不叫,个个都像是一具会动的死尸,宪警队长暗暗的咬了咬牙。
这些王八蛋明显是有恃无恐。
真当肖司令是在吓唬人?
老子虽然知道你们是从哪来的,可肖司令不知道啊……
等手下押着人出去后,宪警队长才凑到肖山令的耳边说道:“可能是方不为的人……”
“谁?”肖山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应该不会错!”宪警队长回道,“侦办委员长军校遇刺案的时候,我见过其中的两个……”
“方不为?”肖山令一脸的狐疑,“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派人去传这种谣言……会不会是搞错了?”
“估计和江上运人的事情有关……”宪警队长回道。
方不为这两天在干什么,宪警部门自然一清二楚。
“真是胡闹啊……”肖山令叹道。
他沉吟了一下,又给宪警队长说道:“人先关着,你亲自跑一趟,找方不为问一问,确认清楚了……真要是他的人,就放了吧……”
“明白!”队长应了一声,“那唐司令那里怎么回复?”
“严查散布不实谣言者”的命令,是唐生志亲自下达到宪兵司令部的。
肖山令冷冷的瞪了队长一眼。
队长只是错开了目光,但心里一点都不虚。
站在他的立场上,必须要问清楚了。
唐司令可是肖司令的老上级,谁知道他会不会念着旧情份?
但现在看来,肖司令明显是向着方不为的。
宪警队长顿时会意。
他刚要走,外面的警卫一声报告:“报告司令,方参谋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不用猜,方不为肯定是要人来了。
“快请!”肖山令回道。
“这么一点小事,派个人过来传句话就是了,何苦亲自跑一趟?”
方不为刚一进门,肖山令就握住了他要敬礼的手。
他虽是唐生志旧部,但北伐之后就退役了。
二九年的时候,他就到了宪兵司令部,从一介少校参谋开始,直至今日的中将副司令。
没有谷振龙,就没有他肖山令的今天,他自然知道谁远谁近。
“主要也是几日未见司令,有些想念了……”方不为笑着回道。
谁都知道方不为说的是假话,但既便是假话,肖山令也听着舒服。
“你这张嘴,还真是抹了蜜了……”肖山令哈哈大笑道。
笑了一阵,他又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陪着我喝两杯……”
方不为自然是不能喝酒的,肖山令是想让他陪着自己说说话。
“我还要去一趟城防司令部,就不叨扰司令了!”方不为直接了当的说道。
“那好吧,正事要紧!”肖山令有些失望的说道,“也不知再有没有机会与你把酒言欢了……”
方不为一阵黯然。
他依稀记得,十二日的时候,唐生志撤走之前,将南京的军政大权,全都移交给了肖山令,而当时除了挹江门,其余各处城门都已陷入了日军之手。
唐生志之意不言而喻……
这位才是真正的做到了死战不退,与城共存亡。
宋元良之流,给肖山令提鞋都不配。
“会有机会的……”方不为挤出了一丝笑说道。
喝完了一杯荼,方不为就得出了告辞,关于谣言之事,肖山令没问,方不为也没提。
打死肖山令也不信,方不为会做出损害国家的事情来。
肖山令把方不为送下了楼,还送上了车。
直到车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肖山令还在暗暗猜测:方不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去城防司令部复命吧!”肖山令又对宪警队长说道,“就说已查到线索,谣言是日谍特务散布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扰乱我军心……”
“明白!”
肖山令想不明白,唐生志同样想不明白。
线索还没查到,但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却亲自跑来向自己坦承了。
这也就罢了,为什么明明是他做错了事,但方不为满脸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你这么做的用意何在?”唐生志忍着怒气,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他原本对方不为的感观非常好,认为方不为和他是同一种人:临危不乱,临难不苟。
两人称得上志同道合,应该惺惺相惜才对。
他屡次三番向方不为示好,想与方不为一抒胸中情怀,但方不为不是推托身上有伤,就是借口身有要务。
唐生志顿时明白了,方不为不想和自己有过多的交际。
他也只以为,方不为应该是怕和自己来往过多,委员长会吃味。
无所谓,唐生志也谈不上生气。
因为留守南京的中央系将领,差不多都是如方不为一样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