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子弹洞穿头骨的一刻迟迟没有到来。周广陵的手有些颤抖,眯起眼睛,用力咬着下颌。王照安缓缓睁开眼,目光先是落在他的肩头,然后缓缓攀到他的脸上,望进他眼睛里。
周广陵忽而暴怒,手里加重力气,枪口紧紧压在她额头上。她一瞬间又闭上眼,等死。
壁灯的光斜映着,王照安的脸一半洒了光,一半没在y影当中。她皱着眉,闭合的眼皮还在一眨一眨,睫毛也跟着抖。
她应该是怕死的,可是她现在缄口不言,不求死,不求饶,也不认错。没有大义凛然,也没有卑躬屈节,她把生存与否都托在了他身上。
“和她有关的,只有我一个。”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干扰着他的思绪。她的命,原本简单地捏在他手里。现在依然是,只不过在他之上,多了一个肖媛。不是“她恨的”,也不是“和她亲近的”,仅仅是一个“有关”立在中间,左右全靠他自己的理解。
可是他理解不了。就像她现在的缄默一样。
如果她求饶,他会立刻杀了她。如果她求死,他能把她丢回酷刑室,再用她的父母为要挟,要她苟延残喘。可是她哪一项都不选,而他隐隐估量着,自己选哪一项都不够痛快。
选择权完全握在手里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握不住了。
楼外秋风呼啸,屋里暖风细细绵绵地从出风口冒出来,燥得周广陵额头开始沁出汗珠。
没能在一瞬间做出的决定,拖得越久,越不会有好的结果。他猛然扒开王照安的肩膀,力道带得她一个趔趄,撞到电视柜上。她木然地扭头,在她能看清之前,周广陵早已夺门而去。
王照安怔怔地趴着柜沿,双目无神。内搭的打底衫被她背上的汗浸透了,现在她冷静下来,汗也不再冒,g热的暖风吹过来,扫在上面,她冷得打了个颤。
不知道周广陵为什么没有开枪。她有些后悔自己逞口舌之快,戳破他的虐待欲望,好在后来忍住了,没有再激怒他。但同时又心有余悸,周广陵会不会改变主意,返回来杀掉她,还是未知。
环顾四周,她才看清这个房间,是卧室,关上门也可以是的套间。房间门被上了锁,室内一片寂静,让人害怕。
王照安转过身,想往卫生间走去,可是刚一松开柜沿,脚踝一软,身子扑在了地上。她皱起眉头瘪了瘪嘴,眼泪才慢慢蕴了上来,一颗两颗,然后一串两串。
什么叫吓到腿软,她现在体会到了。
她甚至转过念头,一旦刚才周广陵收枪再晚几秒钟,她很可能会崩溃,求他一枪给个痛快,要么泪流满面地跪在他面前,愿意用身体来换一条命。天平两端晃晃悠悠,如果她在恐惧里多熬几秒,那么哪一端更重,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也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虚伪卑微。在枪口之下,早已不知自矜的尊严和道德为何物。她再恨周广陵,也只能搜肠刮肚地从他手里求命。
王照安咬紧衣服压着哭声,两手去抹眼泪,越抹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