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家母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们姐妹二人便上山为母亲求个平安符。”
这回不待她开口,她身边的侍女就说了,“两位姑娘不仅人好,对父母也是孝顺的,令尊令慈今后可是有福了。”
“大娘见笑了。夫人上山是?”
“哦,我家三小姐自小身子便不好,经常生病,夫人便每月来寺里上香,为她求个平安符。喏,三小姐刚才有事才走了的,不然就能给二位见见了。”
夫人笑着点点头,看我们的目光越发温柔了,我发现她鬓间已经有了几捋白发,于她四十出头的年纪来说,有些猝然苍老了。小主人目中水雾莹然,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样,有些怪罪不待人的时光。
“这是我的小妹妹,名叫兰凌,平时也没少说话的,今天不知怎么了,大概是见到夫人怕生,夫人不要见怪。”
“不要紧。”夫人连忙说,“我女儿平常也这样,遇到生人总是不喜欢说话。”
有香客上来了,我们不便在此久留,于是让开路。这一让便没有再聊下去的理由了,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偶尔的相遇注定要偶尔的分离。
“夫人,咱们还是快去等方丈吧,待会还得进宫呢!”
我听到那侍女低声地说。就这样,夫人朝我们客气地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走进了大雄宝殿。只剩下我和小主人怅然站在阶上,心想那年的时光不知被谁替掉了?谁都没有出声。
也许是天意要让这对相逢不识的母女多团聚一会儿,我们下山的时候,马车出了些问题,不能走了。正当无计可施的时候,一辆马车从旁边经过,车主掀开帘来,露出了那张熟悉的温婉面孔。
“二位姑娘如不介意,就请坐我们的车吧。”
询问了一番缘故后,她便邀请我们乘坐她的车。
“这……怕是不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二位姑娘家可是在城里?”
“我们住在外城,东南坊。”
“正巧了,我们回城都是同一条路,姑娘可以坐我的车到外城,届时再由家里人来接,也是方便的。”
“这……”我思寻了一下,不忍再推诿,便道,“就叨扰夫人了。”
“没什么的,上来吧。”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起来,我有意和侍女坐在一侧,把夫人身边的空位让给了小主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对夫人善意的问询也都回答得小心翼翼。
“敢问姑娘芳龄几许?”
“二十。”
“二十……”夫人默念着这个数字,目中隐隐有泪。侍女似乎提前预知似的,叹了口气,把帕子递过去。夫人推手示意不用,又问,“姑娘家住哪里?家中除了母亲,姊妹,可还有别的人?”
“没有了。”
“哦。”
我看气氛又沉寂了,便故意找话说,“夫人既然和小姐一同来的,怎么不一起回去?”
“小女有事先回去了,我留在寺里等明觉方丈,谁知竟没有等到。”
“我听寺里的人说,方丈前几日出外讲经了,至今未归,怕是被什么事儿耽搁了吧。”
“是啊,我见等不到人,便先回来了,打算明天再过来看看。”
“夫人等方丈回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微微黯淡,似藏了什么心事。我也不便追问,三言两语把这话题岔开了。马车忽然剧烈颠了一下,我不得不抓住车窗维持平衡。回头就看到小主人正扶住夫人,“小心。”
夫人忽然低头看着她的手,目光里荧光闪烁,“姑娘手中的平安符……和我的那个很像呢?”
我这才注意到小主人手中仍攥着那平安符。小主人抿着嘴,似答不出。
“能否借我一看?”
“……恩。”
“真的很像,简直一模一样,秀英,你说是不是?”
“哎呀,夫人,天底下的平安符外面都是一样的,只里面写的字不一样。”
“是这样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面的符外表的确看起来和小主人的一样,但那细小的差异还是存在的。小主人的符上有一根微不可察的红线,中间系着一个独特的双圆绳结,似乎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看夫人拿着符细细思索的神情,想必也是发现了。小主人冷静地看着这一切,过于平静的态度,倒是让我觉出一丝反常。
夫人有些激动地问,“姑娘这平安符也是方丈给的吗?”
“是。”我听小主人这样回答,心里很意外,因为我们此行当然未见过方丈。
“也是源自一位故人?”
“这倒不清楚了,前几日方丈给了我这枚平安符,说此符信专送与有缘人,我见它别致,就一直戴在身上。”
“原来如此。”夫人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我觉出些蹊跷,便试探着问,“难道夫人折返回寺就是为了等候方丈的平安符?”
夫人愣了一下,微笑说,“正是。”
“夫人的符是某位故人送的?”
“恩。”
“这位故人从未显露过真容,因此夫人从未见过她的面?”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