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里面江后的声音使他确认是这间没错,这才慢吞吞地跨进门来,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位“小伙子”,走到江后面前才展了笑颜:“姑娘,还在看书呐?今晚外面不太平,缺了火可不安全,我就到各个宫里送灯油了,因此给你送晚了,不过,我给你留了最好的!”
“谢谢老人家了!”李攸烨狐疑地回到桌边,听老宫人对江后的称呼,已经确定他不知她们的身份。这倒是件稀奇的事儿。不认识她倒也情有可原,但皇奶奶怎么说也进宫快五十年了,这老宫人看起来八十多岁的年纪,难道五十年从未见过她?
那老宫人并非老眼昏花,见李攸烨过来,身上穿得不是宫人服侍,又姿仪清美,颇有气度,便猜,“这位小哥是个贵人吧,瞧着倒和姑娘般配,就是小了点,不过,小了好,小了将来肯听姑娘的话!”在李攸烨诧异睁眼的过程中,江后慢慢拧紧了眉,自从上次和老宫人聊了次天后,他便十分关切她的“终身大事”,让她很是无奈,“夜深了,老人家赶紧回去歇息吧!”
老宫人走后,李攸烨那龇开的牙和闪光的眼睛显示出她对老宫人的话十分有兴趣。江后头疼地扶着额头,不待她张口就一个凿栗敲过去,瞪了她一眼,又心无旁骛地看书,李攸烨摸了摸额上的清凉,笑得像朵花似的,“皇奶奶,你听见了吗?他说咱们很般配!”江后压根没理她,余光却瞥到她眼珠子乱转,又不知在想什么,心道还是早些安寝,免得她又折腾。熟料李攸烨提前一步挨她坐下来:“皇奶奶,反正现在睡不着,咱玩家家酒怎么样?”
江后匪夷所思的瞅了她一眼,想要拒绝,李攸烨连忙抓着她袖子不停地摇,“好么,好么,就玩一次!”终究拗不过她,江后不语的表情,显示她已默许了。李攸烨高兴地眉毛都飞起来了,兴致盎然地布置家家酒的任务,“孙儿扮皇爷爷,皇奶奶扮皇奶奶,这盏孔明灯是定情信物……”
江后眼神突然复杂纠结起来,把李攸烨盯得有些怯弱,她小心且期待地拽拽江后的袖子,“皇奶奶……”
“好了,你说如何,便如何,如何?”
李攸烨被三个“如何”绕得有点晕,反应过来,皇奶奶这是允许了,于是兴奋道:“哦,好,那现在就开始!”清了清嗓子,双目闪闪地盯着江后,表情郑重:“栩儿!”
“嘣!”江后手中的书砸到李攸烨头顶:“竟敢直呼哀家名讳!”
李攸烨抱着头,苦着脸郁闷道:“皇奶奶,你出戏了!”
“……哦,那你继续!”反应过来的江后,十分镇定地掀开书,若无其事地读。
李攸烨见她注意力根本就在书上,不由生气,“皇奶奶,你专心一点啊,你这样让孙儿很难演好!”
江后抽了抽嘴角,索性放下书,狡黠的目光投向李攸烨,“不如这样好了,反过来,哀家扮你皇爷爷,你扮哀家如何?”
“嗯?”李攸烨思考了会儿:“有什么不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好,试试,试试!”李攸烨满口答应下来,静待江后开口,可江后却道:“还是你先开始!”
“哦,那我开始!”李攸烨又清了清嗓子,这次江后十分配合她,一直专注地看她,可是,李攸烨却突然跟咬了舌头似的,“安……安载?”
“你出戏了!”不咸不淡地语气。
“……”李攸烨噎住,深呼吸,“这次不算,再来!”
“吭吭!”尽管李攸烨这次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她发现面对温柔似水的皇奶奶念出皇爷爷的名字,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当她舌头再次包成个花卷,也没吐出那个“安”字的时候,江后一句带着揶揄的“你又出戏了”使李攸烨意识到,皇奶奶根本就是故意为难她的。
别开脸生气,“不玩了,皇奶奶根本没诚意!”
江后不以为然,捏捏她的耳垂:“不玩了,那便睡觉!”
李攸烨又扭过头来,泪水盈盈的看着江后,江后心里一疼,当即后悔没有称她的意,摸摸她的脸,“烨儿?!”李攸烨眼泪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委屈道,“皇奶奶都不听我的,我有话要讲的!”江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你演吧,哀家配合你!”
那张委屈的小脸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晴朗无比,“那皇奶奶这次不能出戏了,出戏是小狗!”江后摇摇头十分无奈,然而当李攸烨握了她的双手,用十分真挚坦诚的目光专注她,并说出接下来的那番话时,她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栩儿,离开你二十年,我才开始后悔,当初那般对你。我知道我在蒙古的十年,让你受尽了委屈,我忍辱负重,不是为了苟且偷生,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够回来再看你一眼。当年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却没有好好珍惜,我败给了一种叫恨的东西,任它蒙蔽了我的双眼,蒙蔽了我的真心,我陷在里面苦苦挣扎,一而再地伤害你,伤害我自己。我如今后悔了,尽管这份后悔已经迟到了二十年。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切的悲剧都不是你的错,我李安载愿意为你放弃江山,是因为你值得,即使时光再倒退四十年,我仍然会做出相同选择,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