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闻言,小小的脸皱成一团, 瘪着嘴将头歪到另一侧,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委屈极了。
无法, 总不能在元宵节看着他哭, 宋闻清蹲下身, 笑着说:“地上的脏了,吃了肚子会痛的,阿爹带你去别处买。”
机灵的小鬼仰着头, 像是打了胜仗的骄傲小孔雀。
“过来。”宋闻清朝他张开手。
宋翊也不闹,乖乖地钻进他的怀里, 雪花飘落在宋闻清长而卷翘的眼睫毛上, 他歪了歪头:“阿爹,下雪了。”
宋闻清将他举高到脖子上去, 正想应声,便看见了出现在自己梦中不知多少遍的人。
将近五年,一千六百多天,他极力想要忘却的那些岁月清晰得令人心口发疼。
宋闻清愣了一瞬,脑子“嗡”地一片空白,身体僵直到竟是想走也走不动。
周遭人来人往,话语不断,都变成了被流年模糊的背景,虚无的过往被刺骨的寒风吹散,无论想不想承认,这一瞬的思念翻涌而上。
少年只是红着眼眶,仰头看他,捡糖葫芦的手在微微颤抖。
就如同几年前的他一样,像只可怜的小狗,湿漉漉的双眼里充满了难过。但和那时不同的是,他曾经到肩的头发早已及腰,穿着的朴素衣衫也换上了华丽的绸缎,面部柔和的轮廓变得硬朗。
五年似乎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瘦了不少,宋闻清心想,这是二十四岁裴瑾容,不再是当初那个十九岁的,只会想着方法逗他开心的少年了。
他突然发现,即使他想假装自然地笑着和裴瑾容打招呼,问他最近过得怎样,最后却是连开口也无法做到。
裴瑾容从地上起身,喉咙干涩,哑着声问:“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他这样说,宋闻清怔然片刻,微微蜷起的手指慢慢放松,似乎是逃过一劫。
刚才因为紧张漏了一拍的心跳恢复正常,砰砰地跳带动着胸腔,好像只要再安静一点就能听见。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因为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感到庆幸。
不知哪家放了爆竹,噼里啪啦的,挂在夜幕中的寒月也跟着颤了颤。明灯错落,宋闻清觉得太亮了,让他难免有些眩晕。
五年来压在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他想过很多次裴瑾容不来找自己的理由。可能是少年家中父母觉得他身份低,压着不让裴瑾容再回去。也可能是当真喜新厌旧,不喜了他。
他想过失忆的可能性,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穿越了,死了,迷路了。当时还会较真,现在可能是时间真的过去了很久,又或者是以前本就习惯了一个人,只是两人依偎着过了一段时间,便觉得会那样过一辈子罢了。故而也没了期待。
他只是个小偷,卑劣地想拥有不属于他的人生。
可是他一直以为自己走出那场梦了的。
“怪哥哥。”宋翊打破了奇怪的氛围,“我把兔子灯给你,你别哭了。”
裴瑾容才猛地回神,愣了一下,指尖拂过脸颊,原来他哭了啊……
“阿爹说了,男子汉哭哭羞羞。”宋翊有些舍不得自己新寻得的宝藏,皱着眉将花灯递给他。
宋闻清没阻止,又或者说是不愿再说什么。
默了半晌,他才道:“公子收下吧。”
他又说:“此前未与公子见过,恐是认错人了。”
闻言,裴瑾容的脸煞白,往后退了退,带着歉意道:“抱歉。”
声音冷冷的,与前几分钟的他大相径庭。
“许是喝多了,冒犯。”
宋闻清抿唇笑了笑,说不上什么感受。其实他知晓之前裴瑾容在外人面前都会下意识保持距离,也不大爱说话。可在看到他时总是弯着星眸笑,也爱撒娇,时间长了,宋闻清便假装自己不知道那些事。
有时候他听见村里人会悄悄讨论,就会等他们都说完了才进去,然后装傻似地问他们在聊些什么事。
好像他们都以为他不知晓,就连裴瑾容也以为他不知道,刚开始他还想要不要和裴瑾容说清楚得了,后面发现少年在有外人来时因为有他的缘故,会努力伪装着自己的人设。
他很喜欢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即使是装的也罢,总比现在眼神里一片死寂好。
现在被裴瑾容用这种眼神看着,只觉得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无碍。”宋闻清说。
“怪哥哥,你手中的糖葫芦不能吃了,吃了肚肚会疼。”宋翊有些瞌睡,将小脑袋枕在宋闻清头上。
怕他若真睡着了会摔着,宋闻清将他从脖颈上抱下来。
“兔子灯给你,你别难过。”可能小孩子对情绪都很敏感,他道。
裴瑾容愣了一下,接下。
宋翊生怕自己反悔,不停地小声念叨:“阿爹说了,我爹花灯做得可好看了,等爹回家我会有很多好看的花灯的。这个就送给你了。”
这次倒是是宋闻清愣神了,以前宋翊哭着和他说隔壁夫郎家孩子说他没爹,宋闻清看他哭得惨,便和他胡扯说裴瑾容去外面了,等以后回家就给他做好看的花灯。
只是安慰的话,那时宋翊才三岁,他一直以为宋翊不会记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