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早已在神武军营前恭候,见李攸熔一身戎装策马而来,纷纷跪地高呼万岁。李攸熔勒紧缰绳,从袖中掏出象征兵权的神武鹰符,勾起嘴角看众人诚惶诚恐的反应。此时,军营大门大开,远远地就能听到那雄浑的口号声。让人胸襟震荡。他打马进营,神武军将士已经列好阵仗,准备接驾。为首的副将提疆过来,向他禀报一切就绪,只等李攸熔检阅。李攸熔满意地点头,示意开始。所有士兵都按平时的步骤,开始操练,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可是意外却发生在军队集结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两万人的声音太过宏大,三名神武副将陪李攸熔在阵前检阅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每一次整齐的浩荡声都能令这位皇上身子颤抖一下,最后,他竟然堂而皇之地摔下马来。
一时间整个军营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身披金色甲胄的人,统一沉默着,没有人上去相扶,实际也扶不上,因为他在摔马之后,又从地上爬起来,踹开了旁边想去扶他的人,抱着马鞍拼命往上爬,直到再次摔将下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安静。
被踹翻了的张鹤人,又爬到李攸熔身边:“皇上昏倒了,快宣太医!”那三个副将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地下马,为李攸熔草草检查了一番,便目送着他被一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青布马车接走。面面相觑一阵儿,回头看那群不停张望的士兵,三人扶了把头盔,脸色纠结地拧在一起。
谁都没料到,这场检阅最后会沦为一场尴尬的闹剧。
万书崎窝在一帮子大臣堆里,目睹了全过程,全身上下只剩眼角在抽。实在太丢人了,不知道明天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所有人都摇着头,各自散去,他也缓缓站起来,往回走。将上马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康广怀的声音:“如今齐燕两国肆虐,京中又流言四起,搅得朝中人心惶惶,高老,你身为内阁之首,可得拿个主意啊!”他扭头看去,只见内阁几个老头凑在一块,正拥着高显慢慢走着。
“容老夫好好参夺参夺!”高显蹙着眉头说。
“还参夺什么,国危之时,储君当立……”康广怀话还未说完,就被柳惠盈拉了一个趔趄:“别这么口无遮拦,今上无子,哪来的储君人选,曹妃刚刚有孕,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说完,下意识地瞄了眼四周,确定无人才缓缓松出口气。
“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康关怀不满地说:“既然立储,瑞王就是当然的储君,哪里轮到曹妃之子?”
“你!小心驶得万年船!”柳惠盈被气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康关怀不理会他,直接对高显说:“高老,如今的形势,咱们都清楚,立瑞王为储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不仅能够平息京城流言,也能稳定民心。若要立曹妃之子,那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那时候,咱这京城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而且,照皇上目前的身体状况,动不动就晕厥,说句不敬的话,咱们不得不为江山谋条后路啊!”
“可是太祖当年定下的规矩,玉瑞江山传承一直是传子,兄终弟及恐遭人诟病!”高显忧虑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根据形势,变通一下又何妨!何况,”康广怀背着手:“咱们现在,弟传兄的先例都有了,兄传弟有何不可?”
“那也得等瑞王回京再说!”
皇宫。太医走后,李攸熔静静躺在床上,感觉着周围宫人忙乱的响动,仿佛能听到他们从心底发出来的嘲笑。张鹤人见他手指动了动,忙凑上前来,小声叫道:“皇上?”
“退下!”李攸熔缓慢而低沉地说,仍闭着眼:“所有人都退下!”
一殿的人全都走净。他仍旧躺着。半响。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拔出床栏上的箭,一剑一剑扎向无声的被褥。辱。奇耻大辱。他躺在冰凉的地上,被他们轻蔑地注视。一道一道的目光,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他的身上。那滋味比地狱还难受。他无从解脱,不能咆哮,那只会更加丢人,他只能将所有的恨都化成尖锐的刺,无声地埋进自己心里。
“皇上,臣探听到,内阁元老康广怀与高显商议要立瑞王为储!”
不含一丝温度的眼白,骇人的冷:“去通知惠太妃,朕想和她谈谈!”
三日之后,内阁元老兼刑部尚书康广怀被革职查办,原因是有人上奏他多次场合对李攸熔出言不逊,并且妄议帝位传承。这理由未免牵强,康广怀甩袖离开朝堂,又被贯上大不敬之罪,除爵下狱,不过因为有免死金牌在手,并未有性命之忧。高显看着朝堂上一意孤行的李攸熔,心里唉声叹气,为避其锋芒,也当场请求告老还乡。由于之前曹清潭不明因由的辞职,内阁本就还剩三个人,高显这一请辞,康广怀这一入狱,如今只剩下柳惠盈一个人,内阁就此土崩瓦解。而惠太妃的势力却在朝中悄悄抬头。
李攸烨在前线得知了所有消息,只撂下一句“他只是自寻死路!”便继续练剑,活动筋骨。杜庞有些不明白,目视着她的身影在帐中矫捷地辗转,甩出的剑花连纪别秋和胡万里都忍不住鼓掌赞叹。不能打搅她,杜庞便移到纪、胡两人旁边,问:“爷,说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