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风无涯将卓俊护在身后, 居高临下,朝无脸女挑了挑眉。
他的拳头倏然紧握,他也曾经怀疑过泽城雪是被钝剑道人当做吞体来栽培, 可是这件事情, 即便他也在心里认准, 可是却没有确切的证据。
况且, 眼前这个怪物一样的人,怎么会知道泽城雪的事情?!
卓俊从身后扯住风无涯的一只衣袖, 他红着眼睛,道:“这个老妖婆,自称是师尊的道侣……”
风无涯心里一惊。
他放在无脸女周围的剑意,瞬间就收敛了几分。
那无脸女自然察觉到风无涯的留情,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你又是郭从海的徒弟?”
“郭从海?”风无涯的眸子一缩。
卓俊不知道钝剑道人的真名叫郭从海, 但是风无涯知道。
风无涯眸中露出了锋利如剑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我师尊的俗家姓名?”
少女用爪子捧着脸, 桀桀地笑道:“因为,我是你的师娘啊……”
风无涯眉头微微皱起,他仍站在剑上,身姿未动。
风无涯此来, 原本是来带卓俊离开鸿蒙谷, 鸿蒙谷是宗门清理门户之地,钝剑道人当日以卓俊屡犯错误,难以管教的理由将他丢到了浅境,当时风无涯就不太赞成, 对风无涯来说本来处罚就有一点狠了。
风无涯担心还没有等到钝剑道人设下的期限, 卓俊就要死在这地方。
何况,即便是到了期限, 钝剑道人也未必亲自来接人,即便亲自来接,也未必找的仔细,风无涯不想卓俊在鸿蒙谷多待,是以伤一好,便亲自来寻他。
他的意思,原本是找到卓俊就走。
可此时,找到了卓俊,他却丝毫没有了去意。
风无涯比卓俊在天剑门的时间要久,一个人曾经做过的事情,即便是消息封的再严密,也还是会透点风声出来的。
钝剑道人,在没有收徒之前,的确有过一个道侣。但人们的传闻说是,他的道侣,死于一次山外秘境的探索。
“你……”风无涯低眸,沉沉地打量着那无脸的女人。
既然此人能够叫出钝剑道人俗家的名字,说明她的确是在很久之前认识的师尊。而至于刚才,她口中所说的“吞体”……
“你即是我师尊的道侣,为何在这里?”风无涯问。
“他是被师尊推下来的……”卓俊在风无涯身后道。
风无涯沉默地打量着无脸女,无脸女用爪子缓缓地卷起落在沼泽地上的卷轴。
“那是……百美图?”
无脸女用爪子掩唇一笑,“你既然认识百美图,该知道,此图是出自你们天剑门的手笔!”
“这……这是天剑门的禁图!早在千年之前,就被天剑门束之高阁,怎么会在你手上?”
百美图在无脸女手里被一圈一圈地卷起,无脸女桀桀笑道:“自然是郭从海献给我的,当初,他为了让我做他的道侣,没少在我身上下功夫……”
“师兄,你看她那么丑,师尊怎么会喜欢上她!她的话,想来都不是骗人!她说师尊娶她,是为了将她锻炼成一个好的吞体……这很符合逻辑,因为她这么丑,一个男人要娶她,除非是图她什么……”
卓俊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无脸女听到了,无脸女恼羞成怒,用爪子在百美图上刮出难听的声音,她的嘴就像两条线一张一合,可是此时,她仿佛咬牙切齿着,道:“我能变成这副丑八怪的样子,还不是拜你们的师尊所赐!我曾经……我曾经是狼戎草原白狼部落第一美人!我怎么可能从来都是这样一幅鬼样子!他吸我修为和精气神的时候,就是用他的大掌对着我的脸吸的……所以我的脸,才被融城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风无涯眸色暗沉,没有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卓俊在身后拉扯风无涯的衣袖:“师兄,师兄,她说她是被师尊骗去做道侣的,因为她是纯水灵根,而师尊也是纯水灵根……师尊娶她是为了将她培养成吞体,而最后,师尊也的确将她的修为和精气神吸尽……她还说,我们的大师兄,也是被师尊拿来做吞体的……”
风无涯纹丝不动。
可是无脸女仿佛早已经看透了风无涯的心思,无脸女将手里的百美图卷起来,放进自己的储物袋,她凭借风无涯刚才对她留情,吃定风无涯不会主动拿她怎么样,就又邀请道:“不论你们信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我虽然现在面容丑陋,做尽坏事,但我也并不是毫无人性之人,如果不是因为,将自己看作你们的师娘,方才你身后的小子已经被我收进画里了!还轮的到你来救她!现在,如果你们当真是那有福之人,就跟我过来一个地方,我那里有郭从海修炼吞魂邪术的证据!如果你们还在意你们的那位吞体师兄,那么便在他被郭从海吃/干/抹/净前,让郭从海在你们宗门受到应有的处罚,将他也丢下这鸿蒙谷来陪我……你们的大师兄,就能幸免于难了……”
“带路。”
风无涯的面色很不好,一路上御剑缓慢地跟在无脸女的身后,无脸女在地面上摇摇晃晃地走着,间或谈起一些和郭从海在一起的往事。
待走到她所说的地方,只见那是一个通往底下的地洞,仅容一人通行。
风无涯便下了剑,走在卓俊的前边,三个人前前后后,跟着无脸女往洞里行去。
“你们怕不怕我在此地埋伏?”
“不怕。”
“你不怕,我倒是信的,你是什么修为,为何我在你面前,竟有些吃力?”无脸女侧着脸,似乎看了看风无涯。
卓俊嗤笑一声,道:“我风师兄已经是金丹期了,这里只是鸿蒙谷的浅境,你就不要在我们面前装神气了,如果你是厉害的,你绝不会在鸿蒙谷浅境游走,你定是怕被鸿蒙谷深处的大怪物们欺/负,所以你只能在浅境苟延残踹,作威作福……”
“你!刚才你师兄来之前,怎不见你如此猖狂!”
那无脸女说着说着,在脸上被人看不清晰的破烂眼珠子,竟似乎转了一转,她忽然有些激动地问风无涯道:“你,你不是被郭从海丢下来的吧?以你的修为,如果有心处罚你,定将你丢在鸿蒙谷深处了!”
“我是来找他的。”风无涯淡淡地道。
无脸女的语气却更加地激动了起来:“既然你是金丹期……鸿蒙谷虽然是险峻之地,可是这浅境想是困不住你的!你进来,是不是还能够出去的?!”
风无涯没有立即回答,他想了想道:“我可以出去,但也绝不会那样容易。”
“只要你能出去就行!到时……”无脸女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被她咽了下去。
这地下的山洞,歪歪斜斜,却越走,越是宽阔。
走到一个像是静室的空间内,无脸女从墙角处打开一个箱子,一边说道:“在这个箱子里,有风无涯参悟吞魂邪术的时候,绘下的参悟图,和他记录的一些见解……”
“师尊在做参悟的时候,的确有记录的习惯。”风无涯走近,拿起几卷,看了看,的确是钝剑道人的运笔习惯和字迹。
“只是这些,是你怎么弄到的?他的这些东西,从来不给人碰。”
“自然是我偷的。还有这些,这些是他娶到我之前,给我写下的信笺……和那些邪术的见解,全部都是出自一个人的字迹……还有……”
无脸女从箱子的地下,摸出一个手镯,“你们的师尊,是个狡猾的人,只是他再狡猾,也比不过一个女人仇恨他的心……这个手镯,现在已经裂开了,可是并没有断掉,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手镯不是普通手镯,它是一件宝器。”风无涯答道。
“对。这是你师尊当年,给我的定情之物,这上边有防御小阵,能够保护我。可是后来,在她吸我修为和精气神,使我生不如死的时候,手镯因为保护外,而被他的邪气浸染,裂开了丑陋的纹路……这纹路之中,到现在还透露着无边的邪气,还有你们师尊那身独一无二的剑气……桀桀桀……”
卓俊捧着那个镯子,心里想的是泽城雪那止步出尘期之后,那苍白的脸。
“如果你们信了我,这一箱东西,我就送给你们,既然都是郭从海的猎物,那么郭从海便该是你我统一的敌人!你们是他的徒弟,我想你们自不想和他真的对立,但我奉劝你们,该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了!”
风无涯蹙眉。
“箱子和箱子里的所有东西,你们都可以拿走,我只有一个要求。”
“风师兄,我们拿走它吧……”
“俊儿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
风无涯定定望了无脸女一眼,在刚才,他没有真正打量无脸女的时候,只注意到他诡谲的面部,可是此时,却见无脸女身材曼妙,若不是被人弄成这样一幅样子,她本该有很好的修行前景,和少女娇妍的容颜。
无脸女在风无涯的脸上,又看到了一丝同情,她趁机道:“箱子给你们,我只要一样东西。”
“你说。”
“我要你送这个小子出去的时候,也顺便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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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
自符水云给风无涯发出传音纸鹤以后,转眼已经过去了五天。
在七情六欲离开了五天的时间之后,符水云终于重新变回一个有情绪的人了。
当感觉到七情六欲回来的那瞬间,符水云浑身微微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重新融入自己的神魂之中。
然后,在练习三柴剑法的符水云,顿觉空气香了,微风柔了。
那瞬间后,她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符水云练剑的势头收住,提着剑,大步穿过河面的浅桥,踏进了自己的洞府。
其实,正值一天的清晨,天光还没有大亮,而勤奋的萧丞,也刚刚在洞府的蒲团上打坐运行了一个周天。
就感觉眼前的光影一闪,睁开眼时,只见符水云手拂在门框上,含笑盈盈地盯着他。
萧丞浑身忍不住抖了抖。
经过这五天的相处,萧丞对符水云的定义已经是面瘫了……
乍然看见符水云表情如此生动,萧丞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理了理衣衫,起身道:“姐姐,怎么了么?你可是需要弟弟为你做什么?”
“萧丞,阔别经年,还能姐弟相遇,我很开心。”
萧丞深邃的黑眸震了震,他的脸微微一红:“姐姐,你有吩咐的话,不需要向我解释,你让我作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质疑……”
符水云歪了歪头,她摸了摸下巴,心道,许是前几天吓着他了,没有对他建立起一个好姐姐的形象,怎么就对他温和了一点,他就小心翼翼起来……
又想到在外院初遇他的时候,他因反抗别人的欺/辱,差点将那些弟子斩尽杀绝……
符水云上前几步,踮脚拍了拍萧丞的脑袋:“那你也要记住,姐姐唯一希望你做的事,就是你能好好修行……”
萧丞的身子有些僵硬。
符水云又道:“好了,其实是前几天,我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被抽离了几天的七情六欲,现在才给我放回来……所以我只是告诉你,前几天那都不是真正的我,现在的才是……”
萧丞低头凝视着符水云,符水云不论言语,还是行动,都在极力地表现出自己是个姐姐,可萧丞心想,你再怎么是个姐姐,可我还是要低头看你……
他嘴角倏然扯起一缕笑意,正要说些什么。
在洞府外,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符师妹,你回来了么?”
是陈琼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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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赤诚·之九
“萧丞, 你继续修炼,姐姐出去一下。”
萧丞眸色沉沉地望着符水云,顺从地点了点头, “嗯”。
符水云转身出去, 只见陈琼负手站在河的对岸, 符水云又从河上浅桥走过去。
陈琼不动声色地朝着符水云身后望了望, “符师妹,我很抱歉, 你刚回来,我就来和你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