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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顾母这么些年,心底郁闷之气倒是散了大半,推着顾知薇肩膀道,“快起来,这么大了还黏娘亲,羞不羞脸。”

顾知薇不肯起身,顾母见她这样,担心她因此钻了牛角尖,笑道,“娘是走错了路,只恨不得扶着你走,平安顺遂一辈子。”

顾知薇附身埋在顾母怀里,小小声道,“我也想让娘平安顺遂。”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要像上辈子一样,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水月庵,除了崔妈妈连个家人都没有。

午门外,饶是傅仲正给廷杖的禁卫军使了银钱,四十棍子下去,顾父背臀一片血红模糊。

外侧宫室,傅仲正半蹲在顾父身前安慰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养些时候变好了。

只咱们昨晚上说好,倒不急着朝敬王出手,学士如何就忍不得这口气,何苦惹怒陛下。”

太医小心剪碎外衣,清洗伤痕后,便把皇后娘娘赏下的上好白药撒在上面。药性碰着伤口,蜇疼刺骨,顾苏鄂躺在塌子上,半喘粗气,好半晌才道,

“黄大人身为礼部尚书,自来忠贞不二。便是敬王多次上门,也没换他心动。

若真让敬王得逞,让黄大人因立储过继一事辞官回乡,对咱们来说才是损失。”

傅仲正自然知道黄达忠心耿耿,他上辈子不容于敬王,和顾苏鄂一样,被推到菜市口斩首。

这二人都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他总不能亏待了他们。

不多时,顾府来接的人到了宫外。傅仲正亲自拿自己的腰牌出去,又递了些散碎银子给禁卫队长,道,

“顾学士伤重挪动不得,这些拿着和弟兄们喝酒,顾府马车进了宫门,接了边走。”

禁卫队长掂量了下银子重量,这才奉承道,“王爷您说哪里话,便是让兄弟们帮忙抬着也使得。”

说着,便去开了内外宫门,傅仲正见顾府人顾苏鄂挪上春.凳,仔细挪近马车,吩咐了几句小心照看的话,便和顾苏鄂道,

“学士今日受此大辱,我便亲自找皇叔为您讨个公道!”

不等顾苏鄂说什么,便往内宫走去。马车里,顾苏鄂不顾后背血痕一片,倒是哑笑出声,“陛下想要的,不就是你去找他。”

若身边儿人不被连累,傅仲正怕是还会隐忍下去。陛下是借着他这个连襟的伤,激起傅仲正的战意。

坤宁宫内殿,皇帝面色蜡黄,形容消瘦半躺在塌子上,见皇后手里拿着本书若有若无的翻页,忍不住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朕太狠了?”

“我觉得狠不狠,有什么用?”

崔皇后头也不抬,语气淡淡的,“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十五年前,你不就这么逼顾学士纳了妾?”

皇帝闻言苦笑一声,心底也不知什么滋味儿,“朕便是天底下十恶不赦的,可对梓潼是半点儿没有虚言。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非得让仲正那小子知道权利的好处,他才会来找朕。”

“咱们没有皇儿,我又是这般病弱模样。等我百年之后,也只仲正继位,娶了顾学士的闺女你的外甥女儿,他才会善待你。”

皇帝慢慢开口解释,他的一片爱妻之情,皇后可晓得?

顾知薇直接进到厨房里,里面的布置和前几天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心境已经翻了几番。父亲这次只是被皇帝打板子,那么下次呢?

这简直就是刀尖子上过活,只是在其位谋其政,父亲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顾知薇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想到在床榻上的父亲,顾知薇那抹忧愁怎么也下不去。

小丫鬟已经被顾知薇支出去,因为要做鸡汤,只是这鸡汤的原料顾知薇却杀不来。无奈只能让小丫鬟先去捉,然后让婆子清理干净。

这鸡汤也是补物,做法自然也很是讲究。单单鸡就要选用那种散养的自然跑野了的老母鸡。那种老母鸡没有很厚的肉油用来炖汤再好不过。

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顾知薇从门口出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是那只老母鸡太过于活泼了,婆子根本捉不住,那母鸡还挑衅似的直接跳到婆子的头上。

只单单这样婆子自然不会跳脚,最重要的是那母鸡直接在婆子头上拉了一坨。直接把婆子气了个七窍生烟,拿起门口的扫把就往母鸡身上扑。

那母鸡也是个机灵的,东飞西窜愣是没被婆子逮到。婆子快它也快,婆子慢它直接在地上啄食。

那婆子又见顾知薇出来看见,唯恐丢了脸,只把婆子气的差点没拿出来十八般武艺来,不过最后好歹是把鸡捉住了。

看着婆子那气喘吁吁的模样,顾知薇原本的愁绪也被冲散不少。连畜生都一心求一条生路,他们顾府难不成会眼睁睁走向绝路不成?

便是皇帝姨夫不再恩宠他们,只要她和娘还有哥哥团结一心,也定是能走出一条活路出来!

那婆子一抬头就看见小姐在往这边看,心里也知道不好意思,担心顾知薇觉得自己蠢笨。冲着顾知薇来了一个羞涩的微笑,遥遥的喊着,“姑娘且先等等,奴才这就把鸡给杀了”

说完提拎着鸡腿就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给鸡嘚瑟,“小样,你不能了把你,还不是被我给逮到了,老娘我这就把你给宰。看你还嘚瑟。”

看着那婆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顾知薇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喊住她,

“它既然渴求生机,便好好养着它,重新换一只来就是。”

婆子虽不解,也只能郁闷应下。看了眼这只鸡,暗道它好运气。顾府一年宰杀上百只鸡,没有一只像它这样,屠龙刀下存活的。

顾知薇把目光收回来,炖鸡汤用的材料可不少。为了节省时间,转身吩咐徐妈妈先把材料准备上。

既然是鸡汤,枸杞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家里的枸杞子也是姨母赏下的,选自北地良种,下人们又从中选取那些颗粒饱满,色泽鲜艳的才放到厨房里。

顾知薇随意的抓了一把枸杞,没有见到一个坏粒,便是晒干了,颗颗都有指节那般长短,只这枸杞到底是经过很多人的手,顾知薇自觉不干净,把枸杞拿出来放进一旁的小碗内,然后往里面加了一点水,红艳艳的果子虽然干巴巴的,但是在水的浸润下还是很好看。

清洗过后便将枸杞放在一旁备用,有了枸杞自然缺不了红枣。红枣和枸杞都是补物,平时吃对身体也是好的,只是这次炖鸡汤自然要时间久一点。

这红枣就不用经过二道工序了,顾知薇把红枣洗净放在一旁擦拭干净。然后拿起小刀把里面的核给去了,一堆红枣堆在一旁看着也是喜人。

刚刚做好这些原先离开的婆子也回来了,不得不说这婆子是人精,极有眼色。知道顾知薇心慈手软,见不得血腥,直接把鸡提出去杀了,头脚杂碎都去的干净,倒也不耽误功夫。

顾知薇拿起鸡看了一下,发现鸡身上那些细小的绒毛没有清干净,那些绒毛小的不能再小了,人手根本清不了。

所以顾知薇也没有为难小厮只是让小厮把火点上。小厮在下面把控着火候,顾知薇把鸡拿木棍穿起来。然后就着小厮的火把鸡身上的一层细小绒给烤了。

随着顾知薇翻的动作,鸡也随着滚了一圈。小厮把控火候把控的很好,鸡既没有烧焦也把外面的细绒杂羽给清了个干净。

只是到底是过火的,鸡身上还是有些黑。顾知薇拿起一旁的刀贴着鸡皮细细的给刮了一遍。过火的鸡皮质更加紧实口感自然也是更好。

过完一遍过又经过顾知薇的轻刮,原本没有什么色的鸡肉也染上了淡淡的金黄,沾染了两三分诱人色泽。

把一旁的砂锅给放在炉子赏,又往里面加了点水,直接把鸡给放了进去。在里面加入一些葱、姜、蒜给鸡去腥,然后就让婆子开始烧火。

灶台下的火吐着火舌好似要把整个砂锅吞噬,这样的猛火也不是没有好处,没有多大的功夫水就沸腾了。

只见顾知薇拿起一旁的厚垫子把砂锅端了下来,这一动作直接让婆子傻眼了。小、小姐不会以为鸡汤这就做好了吧!

就在婆子踌戳怎么开口之际,就见姑娘把鸡给捞了出来,然后把锅里的那一堆浮沫倒了。婆子是直接啥眼了,原本要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

姑娘、怕不是傻了?

只见顾知薇把拿出来的鸡飞速的在冷水下面冲洗,直接把鸡身上原本的调料和浮沫给冲了个干净。冲洗好后又拿出来擦拭干净,在皮外面摸了一层细细的盐以后,稍微停滞了一会,拿起一旁的刀直接把鸡给剁成了小块。

切成块之后,顾知薇略微喘了口气,想着是给父亲做的,一时心底倒也酸酸涩涩不知什么滋味。

怨他对母亲不好,又心疼他受了伤。

索性不去想那些杂事,直接把鸡肉放在砂锅里,然后把一旁的枸杞红枣加了进去。加完这些又往里面重新加了葱、姜、蒜,加完这些顾知薇似是觉得不够,转身问徐妈妈,“前阵子娘娘不是送来些人参?捡着干净的拿几支过来。”

徐妈妈忙去找了,递给顾知薇放进去才算妥当。

做完这些门口就传来一声响动,顾知薇回头一看就发现顾大嫂急匆匆的赶来。

“嫂子不在屋子里歇着,过来这里做什么?”

顾知薇看见大嫂走的额头上都泛起了一层虚汗,妆容不整,忙又问她,“可是娘和爹不妥当?”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情。

顾大嫂看见顾知薇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差了,连忙抚着顾知薇的手连声安慰道,

“没事、没事。太太方才说,薇姐儿你在小厨房炖汤,我想着你哪里会做这些东西,便想着来帮帮忙。”

见台面干净,各色物品也并不凌乱,顾大嫂忙开口赞道,

“没成想我们知薇手脚这么麻利,这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我这个大嫂算是白来了,不过知薇这么贤惠,以后啊~还不知道会便宜哪个混小子!”

顾大嫂说着,上前还捏了捏知薇的鼻尖,亲昵调笑道。

“大嫂说什么呢!,不过鸡汤已经炖上了,少也一两个时辰,若是嫂子想吃,想必有得等了。”

顾知薇说着,将一旁的砂锅盖子盖上。

不过顾大嫂的到来,也算是给顾知薇心理上一定的安慰,她前世也没做过几次饭。顾府败落了,婆子丫鬟们四散,顾大嫂亲自下厨整理餐食,顾知薇不过是帮忙时学了一点子,自然比不得顾大嫂精通。

吩咐婆子在炉子旁看火,烧开后用小火慢慢炖着,小火慢炖才能熬出鸡汤的鲜甜,直到骨酥肉烂,才算是好了。

既然大嫂过来这边,想必哥哥顾至善也从翰林院回来了。

顾知薇猜的一点也不错,顾至善的确回来了。在顾至善得知父亲被皇帝姨夫挨板子之后就急匆匆的从翰林院赶了回来。

自打晨起去了翰林院,顾至善便被派去整理书籍,刚刚整理的差不多,正准备出去用午膳,便见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顾至善一开始不明所以,刚要去询问,便见敬王得意洋洋站在翰林院门前,见顾至善出来,笑道,“你们顾家自来是忠君仁孝的,如今你父亲挨了陛下板子,怎么不见你回去看你爹?”

父亲被打!!!

顾至善初始不肯相信,父亲和陛下身为连襟,姨夫性子宽厚,怎么可能会对父亲下手。

这消息对于顾至善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冲击,只敬王向来心思难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告知他父亲被打?

实在是让顾至善难以相信,本能的持着怀疑的态度进行试探,

“敬王莫要和我玩笑了,圣上圣明,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打我父亲呢?在下还要去修书,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顾至善打算绕过敬王,往家去。

被敬王一个伸手拦了下来,

“且慢,顾学士被打朝臣们都知道,我诓骗你作甚?对本王又没有什么好处。”

“只是看你太过于可怜,父亲被打了都不知,人人都瞒着你,本王见不得你受委屈,所以前来告诉你罢了。”

敬王的话那是半真半假,但是事关父亲又和皇帝有关,顾至善不得不小心。

“此话当真?”顾至善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

“自然当真!”敬王阴沉笑意满满,朝顾至善道,“回去告诉你父亲,傅仲正那小子成不了气候,早些投奔我,才是正理。”

一时间真假难辨,但是父亲伤痛在身,万一是真的?想到这里顾至善就觉得心口像堵了个石子疼痛的难受。

“谢敬王提醒,我这边去告假。”顾至善说完朝着敬王拱了拱手,便匆匆转身离去。

敬王这人心思紧密又深不可测,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敬王不是个好相处的,偏他又好名声,民间提起敬王便称他仁王,就连皇帝对他都多多少少有些忌惮。

这突如其来的告知怕不是有阴谋,但是现在的顾至善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了,父亲的身体要紧。

顾至善匆匆忙忙告完假便策马疾驰回家,刚进院门边察觉到了气氛诡异。家里安静的有些异常,原本的还有些声音的大院直接安静了下来。

这种异样让顾至善心里一咯噔,马还没有停稳,就急匆匆的从马背上跳了下去。直接冲向了父亲所在的院落缀锦露,刚进院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压抑的哭音。

还夹杂着父亲的低声安慰,听见双亲的声音让顾至善砰砰直跳的心脏稍微安静了些许。轻敲几声,便直接进了房门。

“父亲,至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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