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此等待片刻,尚未等到青龙会的老刘过来,倒是意外发现,一辆马车停在了春满楼外。
马车颇为奢华,上面下来了个锦衣公子,在老鸨儿的殷勤招呼声中上了楼:
“哎哟,王公子,您还亲自来春满楼消遣呀,派个下人过来不就行了……”
“啥?”
“唉,不是,有中意的姑娘,打声招呼我给公子送府上即可,亲自过来,贵妃娘娘若是知道,还不得把妾身这店面给拆了……”
“我来喝酒,又不是来嫖,我都不怕,你担心个什么……”
……
折云璃听了两句,眼神便显出一抹古怪,偏头询问:
“惊堂哥,这是不是那个王大聪明?”
夜惊堂对这算无遗策的憨批,算是记忆犹新,回应道:
“是的,上次就是他,暗中花三千两银子雇我拐走青芷,以免青芷成为太子妃,威胁到他表弟三皇子。”
“啧啧……”
折云璃暗暗摇头,对此评价道:
“这么一搞,让华家和大魏搭上了线,算是白送了死对头一番泼天富贵;不过釜底抽薪,安排人把华小姐拐走的计策,还真没得说,不愧是又聪明又不聪明……”
“后来蛇峰五怪这些杀手也是他安排的,顺带把华伯父捧成了剑圣,反正过程怎么想都不对,结果又没啥毛病……”
……
闲谈之间,巷子里便响起了脚步声。
夜惊堂转眼看去,可见背着书箱的老刘,从阴暗处走了过来,发现他站在围墙下后,便快步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刚看到砖头,让大人久等了。”
夜惊堂抬手回了个江湖礼:
“无妨。上次打听的消息,刘老可打探清楚了?”
老刘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夜惊堂:
“这是京郊死牢的图纸,三班守卫轮换的时间、巡逻路线都在其中,不过人手都是高手,具体身份很难摸清楚,得大人自己当心。
“仲孙锦最近一直在皇城,看起来是当了大内门神。项寒师则一切如常,都在国师府处理事务,有没有入宫面见梁帝,因为道行太高,我等实在摸不清楚。
“另外,自从朔风城一事后,暗中联系青龙会的世家和门派很多,目的都是留条后路,以免以后南朝攻入燕京被殃及。
“当前这局势,对南朝极为有利,按照上面的意思,大人只要不出岔子,北梁就没有翻盘的机会,其实不该涉险来此地……”
青龙会把宝全压在夜惊堂身上,已经等同于梭哈,只要两国一统,青龙会就可以洗白上岸,到时候不敢说天下第一,但肯定是北方江湖第一豪门,为此最怕的就是夜惊堂出事,导致竹篮打水。
但夜惊堂行事自有准则,什么事都有风险,总不能因为怕死就不去做,拿起图纸看了几眼后,回应道:
“我自有分寸,辛苦刘老了,可还有其他消息。”
老刘仔细想了想,回应道:
“重要消息没有,不过有个不相干的。当朝老太后,似乎又找了个新面首,前两天有人暗中去了太后宫里,太后还把内侍都支开了,不过面首的具体身份,并未查清楚,非常神秘。”
“……”
夜惊堂面对这个消息,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评价。
而折云璃对于这种八卦极为感兴趣,想想又询问道:
“花面狐跑哪儿去了,青龙会可知晓?”
“朔风城一事过后,花面狐失踪了,估计是在避难。大人若是想找他的话……”
夜惊堂摆手道:“不用,随便问问罢了。若是无事我们便告辞了,有需要再联系刘老。”
“大人慢走。”
……
……
两刻钟后,燕京城郊。
到了夜间,燕河沿岸都平静下来,只能偶尔看到一艘从河面驶过的船只。
夜惊堂站在余山河对面的一座山丘林间,用千里镜观察着刑狱以及国师府的情况,云璃则黑巾蒙面站在身边。
上次过来,属于敌明我暗,北梁朝廷根本想不到夜惊堂会过来。
而这次夜惊堂已经把仇恨拉满,北梁又可能在请君入瓮,专门等着他自投罗网,危险性要大许多。
为了保险起见,夜惊堂也不敢在燕京久留,给北梁反应时间,当前最好的决策,就是摸清情况,直接进去捞人,在北梁发现之前远遁千里。
两人等待片刻后,鸟鸟无声无息落入林中,停在了二人头顶的树梢上。
随后面带玉甲的薛白锦,便搂着华青芷,悄然落在了身后,询问道:
“情况如何?”
夜惊堂放下千里镜:
“有没有潜伏高手不清楚,但肯定没埋伏千军万马。这里距离太远,我也摸不清,得靠近看看,如果有机会就直接潜入。你就待在这里,如果有情况直接带她们走,哪怕被人围剿,我也有把握突围。”
薛白锦知道夜惊堂的本事,单人一刀才是活阎王,身边带着人,反而会被限制,当下轻轻点头:
“注意安全。”
华青芷对于这种事,根本帮不上忙,此时柔声叮嘱:
“你千万要小心一点,别又受伤了。”
折云璃挺想一起去,但项寒师可能就在河对面的国师府里,她这小菜鸡估计挡不住人家一指头,想想还是道:
“情况不对我们会自己跑,惊堂哥不用操心。”
夜惊堂点了点头,扫视周边,确认此地没什么风险后,便悄然隐入夜幕。而鸟鸟则无声无息升上高空,进入了警戒状态。
国师府在燕河东面,死牢则在两条分叉河道之间的孤岛上,由一条石桥相连,西侧的河面非常空旷,哪怕身法再好,只要不会隐身,都可能被隐匿的高手发现。
不过这种地势,能限制的也只是武人,限制不了半仙。
夜惊堂身着黑袍,无声无息来到了西侧河岸后,在一处灌木丛中隐匿,而后便闭上眼睛,仔细感知周边天地。
夜惊堂不会透视之类的神通,但研究出九凤朝阳功后,能清晰感觉到天地间那股‘气’,可以在孤岛上找到冰坨坨,自然也能找到其他人。
此时夜惊堂闭目凝神感知,周边的山河夜景,顿时在脑海中变成了无边飞絮,勾勒出种种形状,可以清晰‘看到’风的律动、水的流淌,以及城墙上行走的狱卒、墙内移动的人影。
武人如果道行太低,就遮掩不住气息、步伐,在夜惊堂面前无所遁形。
而步入天人合一之后,又开始了吸纳天地灵气的范畴,能压住自身气息,却没法压住对天地带来的影响。
想要做到完全隐匿掉痕迹,让夜惊堂感知不到,首先就得有八张图的底蕴,也就是达到‘炼神还虚’大圆满境界,能精确控制周遭天地间的那股气,不然功力越高就越显眼,就如同夜空中的一盏明灯。
而这世上能完全掌握八张图的人,除开奉官城和夜惊堂自己,他想不出第三个,北云边都只是初窥门径而已。
项寒师就算可以推演出九张图的脉络,也绝对不会在见到他之前运功动用神通,因为练了就开始暴毙倒计时,根本没有回旋余地。
为此夜惊堂刚开始感知,就发现天地间无影无形的气,在朝河对面的国师府汇聚,其中明显有高手。
虽然夜惊堂能‘看到’,境界在对方之上,但心底还是颇为讶异。
毕竟在他感知下,整个国师府周边都化为了一个漩涡,似乎有一条魔龙在漩涡中心吞江噬海。
武夫功力越厚,体魄就越强横,而体魄越强横,承受力自然就越强,虽然境界不够,没法精确操控天地间那股气,但可以囫囵吞枣大口硬吞。
能展现出当前这种气象,只能说对方体魄极其强横,而功力自然深不见底,目前看起来只差一个境界。
而‘境界’这东西可以顿悟,比如夜惊堂琢磨第八张图,就只花了两刻钟;但功力则必须硬练,差得远就是差得远,风水宝地可以加速追赶,但还是得自己练,没捷径可以弥补。
除开国师府的动静,夜惊堂还意外发现,刑狱角楼内,也有一道很显眼的气息,虽然动静比国师府小一大截,但气息流淌更为精细,明显能自行牵引,看情况是境界略高于项寒师,但体魄功力差一些。
能走到武圣的人,天下间实在太少了,夜惊堂可以确信角楼中人不是仲孙锦,为此有点想不通,这是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不知名强者。
不过只要来的不是奉官城,夜惊堂就不可能知难而退,他能看到对方,对方却看不到他,那再多高手也形同虚设,他完全可以卡着死角,大摇大摆走进去,把曹阿宁扛着再出来。
为此在摸清楚牢狱周边的情况后,夜惊堂便完全隐匿了气息,悄然滑入水中,朝河中孤岛慢慢游去。
而九天之上,鸟鸟几乎夜幕掩护下悄然盘旋,观察着整个燕京郊野的情况,以便有强敌冒头时及时示警。
但仔细侦查片刻后,鸟鸟忽然转头,望向了距离牢狱七八里的一座小山上。
虽然距离非常远,但鸟鸟目力远超寻常人,夜间能在几千米的高空搜寻草地上的蛇鼠,此时借着月色,它明显看到小山顶端的草堆动了下,仔细看,才发现草丛里趴着两道颇为眼熟的人影。
“叽?”
鸟鸟一愣,本想飞过去打个招呼,但夜惊堂已经开始潜入,它这放风的跑了,或者发出尖锐爆鸣声,可能出大事,为此只能继续盘旋,等着夜惊堂出来再过去……
第三十二章 你跑不掉
踏踏踏……
脚步声从幽暗地道中响起,继而火把的光芒,逐渐照亮了牢房的精铁栏杆。
曹阿宁在囚室角落靠坐,虽然没遭到严刑拷打,但长时间关禁闭下来,精神备受折磨,气色肉眼可见的委顿,等到火把出现在栏杆外,才抬头看了一眼。
地牢过道中,华俊臣把火把插在墙上,手里提着个饭盒,放在了栏杆外,如同往日一样,说起了调查的进度:
“曹大人从西海都护府到燕京的履历,都已经仔细查过,也曾和贾胜子等人对过口供,目前并未发现确凿证据……”
曹阿宁并不傻,北梁抓了他这么久,却不做任何处置,单纯只是关在这里,他便明白北梁根本不在意他的招供,只在意他背后之人,他活着但命在旦夕的状态,就是对北梁最大的用处。
作为暗桩,曹阿宁知道自己成了‘围点打援’的鱼饵,正常来讲应该自我了断,以免朝廷为了营救被算计。
但自裁需要勇气,曹阿宁虽然不缺,但夜大阎王实在太霸道了,刀山火海都能来个七进七出,过来顺手把他捞出去,在他看来难不倒夜大阎王。
为此曹阿宁也没奢望北梁还他‘清白’,只是在心头暗暗损夜大阎王,指望某次蓦然回首,夜大阎王就出现在了背后,把他吓个半死。
不过暗暗骂了这么多天,却没有一次灵验,曹阿宁也快放弃了,此时起身挪到了铁栅栏跟前,打开饭盒从里面取出饭碗,就好似在吃这辈子最后一顿饭,大口狼吞虎咽。
华俊臣虽然想帮忙,但他身份摆在这里,背后还有华家满门家小,实在不敢妄动,瞧见曹阿宁已经快绝望了,摇头一叹:
“知道曹大人委屈,不过也要相信上面,圣上乃至国师,都有大智慧,绝不会枉杀忠良……”
曹阿宁大口扒饭,闻言摇了摇头: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