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堂从大刀的造型上,认出这些人身份,眉头微皱。
义父死前留遗书,让他今后若是有机会,去找当年废掉义父的人找场子。
而这仇家,正是君山台的老祖宗‘刀魁’轩辕朝,江湖人一般称其为‘君山神侯’。
轩辕朝位列八大魁,在江湖走到巅峰,又是朝廷封的‘君山侯’,可谓黑白两道都走到了顶点;红花楼哪怕全盛时期,也得礼让三分。
夜惊堂明白彼此差距,没有急于一时跑上去找事儿,只当没看见,继续行走。
但让他意外的是,马车擦肩而过之时,车窗略微掀起,有人从车厢内往外打量。
余光看去,可见车厢里坐这个中年人,身着锦袍做豪绅打扮,面向严肃而俊逸,双眸如鹰隼。
夜惊堂并不认得此人,没有转头打量,等马车走远,方才询问:
“三娘,这人是谁?”
裴湘君打量着街边铺面,不紧不慢回应:
“轩辕鸿志,轩辕朝的二儿子,常年在外东奔西跑,负责来往交际,估摸也是准备去周家贺寿。”
“他为什么看我一眼?”
裴湘君示意夜惊堂腰间的螭龙环首刀:“君山台的屠龙令,屠的就是环首螭龙。同为刀客,你瞧见对方背着刀,不也打量了几眼。
夜惊堂恍然,抬手把腰间的刀收起了些:
“以后出门在外,我还是把刀包起来吧。”
“嗯……”
……
咕噜咕噜……
马车驶过雨幕下的街道,窗外嘈杂声不断,车厢里却十分安静。
轩辕鸿志正襟危坐,目光依旧放在窗外,眉头紧锁。
坐在旁边的儿子轩辕哲,稍显疑惑:
“爹,你刚才在看什么?”
轩辕鸿志沉默良久后,摇头一叹:
“狂牙子都死了几十年,江湖上竟然还有人用螭龙刀,唉……”
轩辕哲听到这个,顿时明白了父亲为何叹气——前朝末年狂牙子是刀魁,螭龙刀在江湖极为流行,他爹五十多岁,出生时正好是狂牙子制霸刀坛的末期,亲眼见证屠龙令崛起、螭龙刀没落,对这把刀的感触远比当代武人深。
而后狂牙子的传人郑峰,又因为他小姑的事儿被轩辕家打废,没斩草除根,以至于他爹生了心结,总担心有朝一日,被人提着螭龙刀上门清算新仇旧恨。
“爹多虑了,郑峰自己都把刀法学偏,八步狂刀早就失传了,就算有徒弟,几十年前就被爷爷破掉的刀法,再冒出来又能如何?”
轩辕哲看了眼马车外的满街武人:
“至于璃龙环首刀,以前存量太大,隔几天就能瞧见一把,多半都是祖传或者从市面上淘来的老刀,很常见……”
轩辕鸿志摇了摇头:“江湖便是江湖,昨日有因,今日便有果,任你天下无敌、万人之上,也逃不过这江湖宿命。当年我劝你爷爷斩草除根,你大伯非要在乎那点侠义阻拦,结果可好,这一时迟疑,就换来了三十年疑神疑鬼……”
“要不孩儿派人,查查江湖上新冒头的刀客?”
“天下刀客千千万,哪里查得到。”
轩辕鸿志收回目光,回复了不苟言笑的神色:
“先去周家,周家占了红花楼的祖产,这次寿宴,红花楼若还没露面讨说法,说明大势已去。清江码头是云泽二州主港,这么大块肥肉,没我轩辕家点头,周家吃不下……”
“红花楼露头又能如何?在孩儿看来,拿不住的东西就该果断撒手,免得吃不了兜着走,红花楼也算江湖上的老寿星,怎么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
……
第六十九章 孤男寡女深夜外出……
在夜惊堂和君山台擦肩而过之时,街边人满为患的茶肆窗口,也有三道目的在打量。
血菩提扮做白发苍苍的老商客,手里拿着一杯热茶,眉头紧锁。
陈鸣和陆阮听从血菩提安排,过来刺杀靖王的贴身高手,此时坐在桌子两侧,同样面色凝重。
“昨天陈鸣借雨势掩护,去船上摸底细,尚未靠近,舱房里就有异样。此子如此年轻,江湖经验未免太过老道……”
“我怀疑船上还有高手,但观察几天,也就经常和夜惊堂换班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身手不错,但最多也就二流水准。高手莫非在暗处?”
血菩提心中也在疑惑此事,夜惊堂和靖王关系暧昧,他猜测此行出门,靖王可能安排护卫,所以离京后迟迟没有冒然下手,想先摸清护卫的身份。
但商船上总共也就九人,夜惊堂、六个随船的家丁、两个女子;说功夫底子吧,看起来都会一点,可说高手,除开夜惊堂,其他人怎么看也没宗师的气象。
按照江湖经验,摸不清对方底细,就说明对方技高一筹,冒然动手是自寻死路,应该果断离开。
但眼前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血菩提又是借雇主的人手办私活儿,一旦错过,以后可能就再也没这种机会了。
血菩提斟酌良久,还是开口道:
“干咱们这行,不能心急。已经到了西王镇,夜惊堂必然会四处走动、交际应酬,只要继续跟着,总能找到机会。”
陈鸣和陆阮,皆是刀口舔血的江湖狠人,两人都感觉这趟差事不对头。
但论江湖资历,他俩加起来都不如血菩提,当下还是服从了指挥,扮做血菩提的随从,拉着一车杂货汇入了人群。
血菩提刺杀经验老道,跟踪并未被夜惊堂等人察觉。
夜惊堂一行人进入西王镇后,先入住了一家客栈,继而又出门去镇上的交易场合,拜访各地的商贾,谈些五花八门的琐事。
虽然没瞧见夜惊堂身边跟着护卫,但西王镇人太多,其中卧虎藏龙不乏高手,当街下手动静太大,很容易惹来豪侠义士捣乱。
血菩提三人暗中酝酿许久,也没找到机会,时间则从早晨来到了黄昏,夜惊堂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落脚的江湖人众多,他们不清楚客栈内部的情况,不好贸然下手,本来已经放弃,准备明天再继续找机会。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一路来都谨慎到滴水不漏的夜惊堂,忽然就把机会给送到了面前。
天色渐暗,雨幕未停,西王镇上亮起了满街灯火。
血菩提和两个帮手,在街对面的一家客栈里轮番盯梢,看着看着,就发现两道人影,悄悄摸摸从客栈侧面的巷子走了出来。
血菩提眯眼打量,可以确认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是目标夜惊堂。
而身侧的丰腴女人,则是裴家的女东家裴三娘。
两个人相伴出门,身边没有带任何人,又夜黑风高雨大,放在杀手眼里,几乎就已经是两个死人了。
三人快步下楼,陆阮从货车下方抽出一杆齐眉枪,低声询问:
“他们大晚上出门作甚?”
入了夜,又下雨,街上人很少,夜惊堂走到也是巷道,可以说随时都能下手。
但血菩提没有妄动,提着铁拐在阴暗处遥遥跟随:
“不清楚,此子江湖经验老道,当心是诱敌之计引蛇出洞,先摸清意图再动手。”
陈鸣和陆阮也觉得这机会来到太突然,还真就不敢直接上,跟着血菩提无声尾随,试图摸清两人意图。
而这对孤男寡女的意图,好像很明显……
夜惊堂和女东家并肩而行,共撑一伞,女东家的肩膀就贴在夜惊堂身上,就好似风韵熟美小娇妻,说俩人是半夜闲逛的夫妻,恐怕都没人不信。
而两人去的位置,也越来越偏,最后直接出了镇子,来到河岸小街,进了街边一家不起眼的老旧客栈。
“……”
血菩提混迹江湖一辈子,对于这种行为,怎么看都觉得是‘私通’,苍老脸颊稍显古怪。
后面两人显然也看明白了,但陈鸣比较谨慎,疑惑道:
“两人要苟合,大可在客栈里,何必抹黑跑到河边重新找一家小客栈?”
血菩提略微琢磨:“此子和靖王关系暧昧,私下与女人苟合,恐怕不敢让靖王知晓。”
陆阮也是插话:“据打探,那女子叫裴三娘,而夜惊堂是裴家的义子,算起来得把那个女子叫‘姑姑’。姑侄私通,自然得背着家里人。”
“呸……”
陈鸣不屑呸了口:“长得一表人才,背地里却干这种目无人伦的勾当,亏得我还把他当个棘手人物。”
“大户人家,偷姨娘的都比比皆是,这种事儿不稀奇。”
血菩提抬手压下两人闲谈,在暗处注意良久,没发现老旧客栈有什么异样,才无声无息朝小街后巷摸去……
……
噼里啪啦……
雨珠落在伞面上,伞骨震颤,飞溅出些许水沫。
夜惊堂怕三娘肩头被淋湿,手中的伞往过靠了些,几乎是单手搂着裴湘君,但胳膊并未贴上后背。
裴湘君沿着河岸缓步行走,仪态如豪门贵妇:“这条街叫‘锦鲤街’,私底下是泽州堂的产业,白天游人挺多……最近堂主碰头,为防消息走漏,街上都换成了自家人,不接外客。”
如果不是三娘开口,夜惊堂还真看不出来街上的闲汉、船公、店伙计全是自家人,略微打量:
“楼里来了多少人?”
“三百多人,大部分都是泽州堂的人。红花楼十二堂口,分别在大魏十二州,有大有小,这次来的都是的核心人手,每家也就十来个,都在前面的大圆楼里等着……待会见到宋堂主和陈堂主,你还是客气些,两人皆是货真价实的宗师,比我厉害的多,你二话不说耍横,人家真能揍你……”
“这我自然知道……”
闲谈之间,裴湘君带着夜惊堂,走过临河小街,来到一家客栈门口。
客栈看起来颇为老旧,估摸有个百年岁月,门头在风雨侵蚀下已经发黑,大堂里点着一盏油灯,年迈的老掌柜,在柜台后打着算盘,店小二懒洋洋的靠在门口。
两人过来,店小二并没有什么异色,只是抬手:
“两位客官里边请”
而后就带着两人往客栈后方走去……
第七十章 红花楼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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