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钺大刀劈开长枪瞬间,就瞧见三丈开外的夜惊堂,以跳水的姿势直接压低了身形,如同一杆黑色标枪般钻到身前。
司马钺反应奇快,当即拉刀试图削向地面,但这已经来不及了。
嘭——
不过下一瞬,司马钺整个下半身便直接麻木。
合拢双掌以指尖撞在甲裙上,气劲爆震,硬生生轰碎了质地精良的皮甲。
司马钺整个人瞬间变成了弓腰的虾米,往后倒飞出去,脸色直接扭曲青紫。
而夜惊堂一击出手,弯曲左腿绷直,飞身就是一记冲膝,击中司马钺胸腹。
嘭——
司马钺厉害归厉害,但显然没陆截云抗揍,爆响声中,覆盖黑甲皮甲的胸前当即下陷,甚至能听到肋骨绷断的‘咔咔’声。
而绑缚的花白头发在此刻被震散,整个人当空旋转几圈,摔在了地面上。
扑通——
麒麟偃月刀,也脱了手,当空飞旋几圈后,插在了黄泥地里。
呼呼呼——
嚓!
本来气劲四溢的偌大战场,几乎是瞬间戛然而止。
等众人看清楚景象,刚才气势骇人的司马钺,已经摔在地面滚了几圈,没有声响也没有气息进出,只是咬碎牙齿,盯着面前的黄土地。
而夜惊堂单手负后,站在两面旗帜之间,平淡看着司马钺,也并没有在追击。
这次不追击,并非点到而止,而是他清楚自己这招的破坏力。
杀招就是杀招,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要把人打死,就和风池逆血一样,没有打第二下的说法。
两招出手,第一招‘以身为枪’,定点突防打的小腹‘中极穴’,也就是脐下几寸。
不管打没打碎骨头,只要中了就别想再起身,蒋札虎中了都一样,会不会半身不遂不清楚,但终身绝育是肯定的。
如果不是司马钺先不讲武德,以旁观者性命为肉盾,逼他放弃连击重新打,他估计会当点人,上抬一点打气海,这样最多打个经脉尽断。
第二招其实都不用补,只是他怕司马钺还藏着什么,才补了一膝盖以防万一。
偃月刀落地之后,满场死寂无声,只剩微风与落日,撩拨着插在黄土地上的两面黑旗。
“咳咳……”
在寂静许久后,场地里才发出两声窒息般的闷咳,但依旧说不出话语。
而此时围观万人,才反应过来,嘈杂声骤起,但其中也夹杂着抽凉气的声音。
嘈杂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没看清,只觉得司马钺刚才被长枪抽飞两次还虎虎生威,忽然一下就倒有点奇怪。
而抽凉气是佘龙等看清过程的高手,心头明白夜惊堂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有多狠,不说司马钺,神仙来了不慎中招,也得跪地上半天起不来。
夜惊堂负手等待片刻,见这一招确实太狠,司马钺根本短时间缓不过气,就拿起了棋子上的信封,抬手轻抛。
飒——
黄色信封当空飞旋,直接飞到了场地正前方。
梵青禾抬手接住,不过想想并未打开,而是交给了她的死对头玄昊部族长:
“姜族长帮忙确认虚实,读一遍。”
姜族长看着倒地不起的司马钺,此时才回过神来,双手接过信封,眼底满是惊异。
他从里面取出信纸,仔细看过后,还让族人取来左贤王给各部下发的文书,和其他几名族长对比字迹印玺,确定是左贤王的亲笔信后,才开口朗声道:
“此信确认为真。至于内容……”
西海诸部终究在左贤王治下,玄昊部没公开宣读左贤王信件的胆子,其他各部显然也没有,便开口道:
“内容是杜潭清命令司马钺,伺机铲除天琅王遗孤,且提及黄明山一事,若有族长不信,可亲自上前检验。司马钺,你可还有话说?”
“咳咳……”
司马钺趴在地上,憋了良久,才缓过来一口气,沙哑道:
“老子是左贤王的人,你们若想左贤王发兵西海踏平各部,大可以尊他为王,把我杀了祭旗。”
“嗡……”
见司马钺终于改口承认,全场哗然一片。
各部族长也是皱眉,觉得这个问题确实有点棘手。
夜惊堂也没想现在就强迫西海各部造反,见此开口道:
“现在西海各部,都在北梁左贤王治下,当以北梁为尊;但我不一样,我是南朝的侯爷、夜迟部的后人,在黄明山杀左贤王的人是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报当年的灭族之仇。
“左贤王要是对我目无北梁国法的事有意见,觉得破坏了两国通商盟约,大可上书我朝天子,让我朝天子严刑惩治我。至于西海各部,我想杀你,不需要他们支持,他们也拦不住。
“如果左贤王因为此事迁怒各部,要发兵打西海各部,我作为夜迟部的后人、天琅王的继承者,岂能忘了麾下子民,届时我不介意辞去南朝官职,回来帮各部抵御北方强敌。
“就看左贤王愿不愿意为了你这马前小卒,逼的西海各部同仇敌忾,把我推上天琅王的位置。”
各部的族长,听见这话长长松了口气,看夜惊堂眼神都变了。
巫马部的老族长双手杵着拐杖,眼底带着几分感激,朗声开口道:
“西北王庭已成过往,我等都是北梁藩臣,没有北梁国书,哪有尊人为王的道理;不过夜惊堂是南朝臣子,哪怕在这里杀人放火,我等也没权力扣押过问,得先征得北梁朝廷的许可。张族长,你和左贤王关系近,快送封信去王府,问问南朝臣子要杀司马钺,我等能不能先把人扣下,等朝廷的人过来处置。”
“……”
被点名的张族长,明知这是废话,还是跑下去写信,送去千里之外的平夷城。
司马钺听见夜惊堂的说词,已经明白必死无疑,而且左贤王根本不可能给他报仇,能做的只会是追杀夜惊堂,然后拉拢善待各部,以免各部集体倒向夜惊堂,养出一只新的天琅铁骑。
司马钺咬牙撑起身体,坐在了地面上,环视周边一眼后,怒声道:
“当年全线溃败,各部男儿冲锋在前死伤无数,天琅王执意死战到底,我能如何?
“我司马钺对不起天琅王,但至少对得起族人。我私通北梁,致使王庭兵马提前溃败,害的夜迟部灭族不假,但仗没打起来,你们各部少死了多少人?
“这世上能杀我、恨我、骂我的只有夜迟部,你们不配,你们和我没区别,没资格站在这里趾高气昂落井下石!
“如果当年不是你们阳奉阴违,不听王庭号令,我万人之上的大司马,何至于私通北梁出卖天琅王谋后路?
“夜迟部成在把各部当兄弟,败也在把各部真当兄弟。天琅王一片赤诚,换不来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人半点感激。
“左贤王是灭国之贼,但他以重税、暴政治理各部,你看看你们多老实,从来不敢闹事,饭都吃不饱,也要砸锅卖铁把岁赋凑齐,当年天琅王有这手腕,何至于连军饷都凑不齐最后战死燎原!”
大喝声传遍整个会场,所有人都是沉默无言。
司马钺说完话后,摇摇晃晃站起身,看了夜惊堂一眼,而后单手拔出大刀,怒喝一声后,全力砸向脖颈。
嚓——
血水飞溅,洒在了随风摇曳的麒麟旗上。
夜惊堂眉头紧锁,在司马钺自裁过后,移开目光,环视了会场周边的万千族人一眼。
为防给西海各部引来兵祸,夜惊堂走之前还是举起手中族珠,朗声道:
“西北王庭已成过往,如果诸位安居乐业可享太平,我便是南朝国使,会时常重回此地,与诸位叙旧。
“但如果北梁刀锋蔓延此地,各位享不了太平,也别忘了,南朝还有我夜惊堂。
“我既然身怀夜迟部血脉,哪怕只剩一人一马,也不会对祖辈和你们立下的盟约坐视不理。
“北梁若敢来犯,我单枪匹马亦能杀穿西北;他们若想再见天琅王,我可以还他们一个天琅王!”
夜惊堂说完后,拔出了鸣龙枪和王旗,翻身上了马匹,轻夹马腹往场地外走去。
蹄哒、蹄哒~
染血黑旗在落日下飘舞,血珠染红了老旧旗杆。
所有人沉默无言,清脆马蹄,成了死寂会场里唯一的声响……
第三十三章 太后娘娘晕倒啦
黄昏日暮,绵延无际的帐篷,被夕阳染成了暗红色。
跟随夜惊堂走了万里的大黑马,慢悠悠走出死寂人群,进入同样鸦雀无声的集市。
夜惊堂手持黑色王旗坐在马上,余光看着街道两侧,蹙起的眉头,并未因为走出会场而舒展。
今天杀司马钺,纯粹是先下手为强除掉后患,作为梁洲出身的江湖游子,他心里只有义父,对于出生前的爱恨情仇,确实找不到太多共鸣。
虽然西海诸部的族长,各有各的心思,但生活在这里的普通百姓不一样。
北梁抽取重税、强抓壮丁,抽不到统治者身上、抓不到族长家里;这些暴政重税,全压在生活在西海诸部的平民肩膀上。
夜惊堂不在乎各部族长的想法,但走出会场,明显注意到那些羊倌、力夫、老药农的眼神,那是一种没来由的仰慕、信任和渴望。
这渴望出自几十年前舒坦日子,出自那把族人当亲人的三代天琅王。
他不认识这三个人,甚至对这三个人毫无概念,但他们显然把他当成了和那三人一样的人。
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以至于向来问心无愧的夜惊堂,都如鲠在喉,难以和这些素不相识的目光对视。
蹄哒、蹄哒……
夜惊堂穿过无声人群,转入街角,走进了一条无人问津的小道。
而也在此时,跟在后面装作随从的小云璃,眼见四下无人,才激动的跑过来,直接一个飞跃,落在了大黑马后面,双手抱住夜惊堂的脖子来了个荷包蛋冲击,而后就对着脸蛋啵啵了过来。
“诶诶诶?!”
正在忧国忧民的夜惊堂,瞧见逐渐放大的灵动脸颊,惊的脸色骤变,迅速抬手挡住小云璃的嘴唇:
“女侠且……不是,云璃!你做什么?你想让你是师父师娘把我腿打断?!”
折云璃扑上来没亲着,才想起自己在干啥,脸色一红又收了回去,转而抓着夜惊堂肋下两侧的衣袍,叽叽喳喳道:
“惊堂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师娘要是在场,肯定变成开心的猴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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