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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你的伤处需要上药,让冬灵给你去拿药膏。”清言看一看他,温声言道。

庭毅摇摇头,这点皮外伤算个甚么!之前冬灵要给他拿药都被他拒绝了。

“去吧,让冬灵给你拿药。”清言的语声温和而坚持。

而原就对庭毅的伤颇是担心的冬灵,已经站在他跟前,拿眼瞅着他。庭毅挠挠头,终是跟着她去了。

“爷的人呢?”清言问陈嬷嬷。

陈嬷嬷叹气,回道:“爷那会子闹得太厉害,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庭毅怕爷会误伤了自个,不得已点了爷的睡穴。这会还睡着呢。”

虞父闻言亦跟着叹了叹气。今日亲见姑爷犯病,对他的冲击不小。好好的一个人,乱了神智竟是那般的不可理喻。委实可悲得紧!

清言行去韩奕羡的卧房。他睡得很沉,面色安然而平静。端这般瞧着,丝毫看不出是一个身患心疾的病人。

清言坐在房内的椅子上,望着他出神。心里亦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当晚,庭毅看着顺从听话的由着夫人喂药的爷,心口涩然。

他的爷啊,是如此的依恋夫人!

病的浑浑噩噩,却还知道“认人”!

先前是夫人不在,现在夫人只喂了这几日的药,爷便只要夫人不要他了!

可若是爷病愈清醒了,夫人还不肯原谅爷,不愿回到爷身边。届时,爷又该怎么办呢?

而今,庭毅算是看出来了,他的夫人柔弱不假,可论心志坚定怕是男儿亦不及!

这之后,清言每日里晌午归家给韩奕羡喂药。随后顺带着在家里食用午膳。而自那日初见了韩奕羡,便念念不能忘的侯昱,更是成天见的往虞宅里跑。即使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亦然乐此不疲。

这样的情形,直到某一日戛然而止。侯公子突然消失无影,不再来了。

清言亦不以为意,只当他是一如原先云陌所言,新鲜劲头过了也便消停了。

直待这日她听云陌不经意提及,方晓得那侯公子近日吃了个闷亏。说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被人套了麻袋摁在巷子里一顿猛揍。下手的人,没有留情。侯公子伤得不轻,现还在床上躺着呢。。

第67章

这日回府,给韩奕羡喂药的时候。清言看了看身旁候命的庭毅,轻道:

“听说侯公子被人打伤了。”

庭毅眨眨眼皮,低低唔了声。

“侯公子这个人是无状了点,但其实心眼不坏。以后莫要再为难他了。”顿了顿,她看着庭毅温言道。

初始听云陌提及侯昱被打,她只当是其行事惯来率性而为,不管不顾,指不定是冒犯了谁,而遭人暗算报复。然在听得云陌说,下手的那个人打伤侯昱后,却出乎意料,趁着天黑将人裹了丢进了侯府外院里。

她不由心思一动,联想到这些天侯昱再未登门,她顿时便想到了庭毅。伤人还记得善后,并未想致人于死地?于是她方出言试探,只一看庭毅这神态她便心知肚明,确信无疑。

被夫人当场道破,庭毅甚不自在。他微低了头,避开清言的视线形容窘迫。但却不肯开口应是。他不能违背己心,阳奉阴违的欺瞒夫人。

若那厮还同前次那般,那他还打!

庭毅一点不后悔狠揍了侯昱。夫人只道这厮无状,又可知其有多么的无状?!

起初他还能忍,毕竟他也不想惹事。见那厮只是一天天的托腮痴看他的爷,并无其它出格的举动,他亦唯有忍耐。

熟料,那厮忒不长眼,色&胆包天!

后头成日里撺掇他带着爷同其一块出外走走,说这样会更有利于爷养病也罢,在那日竟趁着他教庚生蹲马扎的时候,搂了爷就要亲。

若非是他不放心,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恰好得以及时阻止。不然,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

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

可怜他的爷神智不清,昏噩里度日,竟落得被这等下&流&胚子任意轻薄的境地!孰可忍是不可忍!他揍不死他!

只这些,他又怎能同夫人言明!如许龌龊腌臜事体,没得污了夫人的耳朵。

清言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叹气,温声道:“我知你必是为爷抱不平,想着给爷出气!想来侯公子当是做了甚么不大合宜之举。

只是你也晓得,侯公子的父亲乃是工部侍郎,是朝廷命官。而侯大人又只得侯公子这一个嫡子,素来看得娇贵。这一回,他没有查到你。但若有下回,未见得还能侥幸。”

她停下来,顿了片刻,看着庭毅言道:“你当明白我说的意思。”

庭毅默然一息,抬眼望着她,不无憋屈又无奈道:“当家的说得极是!此番是庭毅鲁莽了!”

他干巴巴颇为艰涩的说着:“请当家的放心!庭毅晓得轻重,此后定不会再冲动行事!”

他懂夫人的意思。形势比人强!如今人在高处,他的爷在低处。的确该凡事当心,谨言慎行。

只是,唉,若非气不过,他也不至于……

“如此甚好!”清言浅笑道。

再看了庭毅一眼,她转头便撞上韩奕羡直勾勾的目光,忍不住又是轻声一叹。将手里的蜜饯塞进一直巴巴儿等着的韩奕羡嘴里。

隔日晌午,清言归家照例先喂药,再食用午膳。待用罢饭后,虞父带着庚生午睡,庭毅带着他的爷去院子里晒太阳。

清言走去她的小花园,前两日她和陈嬷嬷冬灵她们,抽空在后院里拨出一块地,搭了两个花架子,栽种了些宝相,芍药,菊花和百合,兰花与茉莉。另在院落处栽了两株梅树。这会趁着还有些余暇,她想过去瞅瞅看。

没待她走近,便瞧见冬灵正背靠在梅树边,俯头忙活着什么。她笑一笑,慢慢走过去。待得近前,她瞧清了冬灵正在缝补一件衣衫。她认得,那是庭毅的衫子。

蓦地,她心内动了动,轻声唤道:“冬灵儿。”

此时一面缝补着衣衫,一面不自禁想着心事的冬灵方回过神来,眼见自家主子笑看着她手里的衫子。她登时脸一臊,神情不大自然的唤道:“当家的。”

她红了脸,不敢对视主子的眼睛,颇是心虚的说道:“前儿种树,庭毅的衫子不小心划破了,奴婢见了便给他补一补。”

清言笑眯眯的瞅她,着意细细的端详她的神色。这害羞的小女儿娇态,清言哪有还不明白的。她也是过来人了,这种女儿心事她自是了解。

清言想了想,难得调皮的不无戏谑道:“冬灵儿,你与我说实话,你觉得庭毅怎么样?”

自与爷同庭毅重逢,她心里装着事。亦没怎么特别留意过冬灵和庭毅。只这平时不想不觉得,此刻见了冬灵这模样,清言恍若福至心灵,陡然间意会过来。她这会一想,庭毅那家伙似乎对她家冬灵儿也挺有些个意思的!也就是说这俩算是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呢!

冬灵被主子直白的问话,弄得愈发的羞。她的脸更红了,飞快抬眸看一眼清言,又忙着躲开。垂着头,嗫呶着支支吾吾,愣是没说出个干脆话来。

倒是把清言看得心疼了,她再舍不得逗她,拉住冬灵的手笑道:

“算算我家冬灵儿,还真当是不能再耽搁了!该是要找个婆家的时候了。”

她这么一说,立刻感觉到一抹心酸。真说来,却是她把冬灵给生生耽误了!

其实自离开韩府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不是没探过冬灵的口气,想给她寻一门亲。奈何每次冬灵都态度坚决,不为所动。

问了几次,皆是无果,她亦只好作罢。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这感情的事最要紧你情我愿,强求不来。问得多了,没得平白给冬灵增添烦忧。

而今想来,除了是她家冬灵儿秉性忠义,更有怕不是早已对庭毅心有所属。若不然,冬灵断不会就这么些日子,骤然间对其心生好感。可叹,在离开韩府前,她黯然神伤心力交瘁,只顾着自己的痛苦,完全没能及时觉察到。

念及此,清言感到愧疚极了:“你俩可曾说破了?”她关切的问道。

冬灵不吱声,端红着脸,无意识的捏着庭毅的衣角。

清言只好猜道:“若是冬灵儿喜欢,我这就去找庭毅说说”她看住冬灵,非常肯定道:“就我看,庭毅他对你必然有意,绝错不了!”

冬灵终于抬首,摇了摇头,细细声道:“他没与我说过,但我懂他的心思。”

她说着,羞涩一笑,却是不再藏掖,话说得分外坦率:“我知道他对我有意,”

稍是停顿,她没什么怨尤的接道:“只是爷不好,他是不会考虑这些的。”

庭毅的犹疑,她通通看在眼里。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彼此却已是心意相通,不言自明。

而他的顾虑,又何尝不是她的。

爷是他的主子,爷不好,他何谈成家立业。爷好了,与夫人,冬灵看着自家主子,心道,夫人怕是不会同爷再续前缘的了。而夫人不能与爷和好,她与庭毅又怎得结缔夫妻!

便是庭毅,若是不得不做出抉择,她仍是要选夫人的!就若庭毅一般,在她和爷之间,庭毅亦然会选择爷!

冬灵想得通透,不管最终能不能同庭毅走到一起。在眼下的时光里,能待他好一日便得一日,好一时便得一时。

清言听懂了冬灵的言外之意。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是啊,庭毅和她的冬灵儿是一类人!

同样的忠肝义胆!同样的舍己为人!

同样的真,亦同样的傻!

清言拉着冬灵的手,没再言语。只心里计量着,纵是她和爷回不去了,她亦定不会让冬灵同庭毅,白白做出这般的牺牲!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一晃便到了初夏。随着国丧期满,宁原很快被册立为太子,入主东宫。

这日行过繁冗的册封礼后,黄昏时分,宁原回到东宫。他一脸淡漠,将太子印同册封的文册,随意的丢在桌案上。尔后脱去一样繁复的太子服,也不叫人伺候,自行去了净房,沐浴更衣。

将自己收拾停当后,着一身闲适夏锦长袍的宁原坐在贵妃榻上,品鉴清言送他的印章。一共九枚,装在一个清雅又不失精美的紫藤盒子里。

他看着这些印章,面上浅浅笑开,如玉的面庞,端得是眉眼清润面色柔软。

这是她托云陌递过来的礼。亦是他收到的最好,最珍贵的贺礼!

比之父皇的赏赐,那些朝臣的贺礼,要贵重千千万万倍!

不!

根本没有可比性!

那些个劳什子,怎能与她的雅物相提并论!

宁原勾着唇,逐一抚摩着这些印章,越看越是心悦不已。雅拙古朴,灵慧流辉。是她的风格。而他喜欢她的风格,实在喜欢。

然看着看着,宁原的笑意淡了,他想起韩二手中的那枚字符章。

伯观,是韩二的字。

可她送他的这些印章里,没有一个是字符章。她没有送他护身符。

思及此,宁原脸上的笑意彻底隐去,他俊眉拢起,紧紧的抿住了才将勾出好看弧度的唇角。初收到她这份贺礼时,那种满涨着,充盈他心怀的近乎狂喜的情绪,好似瞬间便掉落一层阴翳。

自那日去给她庆贺乔迁之喜,见到韩二手中的印章,他遽然间心绪纷乱,竟至失态!

回府后,他便想明白了。

他是嫉妒。他嫉妒韩二。

在那一刻里,他深深的嫉妒着韩二。

此刻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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