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砚面对群臣:“古圣人有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一国之治与乱,乃系于帝王与朝堂,牵扯一女子岂非荒谬?况且穆冰瑶出生时天无异象,十四年后的今日,七煞谣言出,大秦却国泰民安;朱大人,这连观天象测命数都不需要就看出来。”
朱大人脸色涨得和他的姓一样。
袁清砚继续说:“谣言止于智者,各位都是读圣贤书之人,竟相信一个杀手组织传出来的言论,岂不可笑?”
朱大人脸面下不来,严肃道:“但此女以后是皇室中人,殊不知夏桀宠妹喜而亡于商,纣王迷妲己而灭于周;就连不笑的褒姒,都能让幽王烽火戏诸侯,她本身可能没什么,但自身美色却可能导致亡国,不可不防!”
穆晟眸光一冷:“朱大人慎言。”
穆晟以前是不看待这名庶女,但不代表别人可以随意践踏穆家女儿。
段锦笑出声,他目光如电,让朱大人不自主瑟缩了一下:“穆冰瑶如果想当妹喜、妲己和褒姒,还要看我段氏要不要当那愚蠢的亡国罪人。”
连一向不喜参加论战的楚江也嗤声:“朱大人这是在暗讽皇家无识人之明?”只差没明说你把赐婚给皇子的皇帝当成了昏君?
“‘渊野震雷惊世俗,延绵艮象四山连’,这是穆二小姐写的叁玄诗,不但气势磅礡,更充满乾坤正气,字里行间可看不到妖气。”袁清砚摇着玉扇。
“你没上怀君山,没见到穆冰瑶如何对抗涟漪公主,捍卫我大秦女子尊严,本王不怪你,但一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让父皇之德风行草偃,更受百姓爱戴,你也没眼睛看?”
“这句话连江湖都传开了。”袁清砚又微笑点头。
“本王看朱大人不只头昏眼花,连耳朵脑袋都不好!干脆告老还乡,才好光明正大去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杀手言论。”
“殿下所言差矣!那些杀手言论,江湖名门正派也是不听的。”
段锦和袁清砚对视一眼,这两人为了穆冰瑶莫名其妙合作了一把。
此时王曜突然出列:“启禀皇上,昨日收到明确消息,杀手联盟已撤回悬赏,消息传开,原本盘桓于京城的杀手,昨日也都退出京城。”
袁清砚道:“有心人刻意设计七煞星阴谋,妄牵动国本,其心可诛。”
他凤眼流睨全场:“本公子与钦天监监正窦大人观星卜算,穆二小姐乃衔土德而生,别说她不是一颗会危害社稷的双命七煞星,反而对因应金命而生的大秦国祚,是一颗辅助兴盛的福星。”
朱大人冷哼:“老臣不知道这穆冰瑶是不是真福星,但袁公子是穆冰瑶的福星,倒是不假。”
“朱大人,你的话让本王怀疑,你就是那出一万两之人,这么想置本王准王妃于死地?”
所有站在朱大人身边的人,悄悄退了一步。
朱大人脸色煞白,忙跪了下去:“臣惶恐!臣所言全是为了我大秦江山社稷,请皇上明察。”
皇帝看着双方攻防,喜怒不见于色:“自当要明察,朱大人,淮王说你老眼昏花、耳朵脑袋都不清楚,才会听信杀手言论。朕瞧着,朱大人的确眼露疲态,是该好好休息将养。”
“臣……臣……”朱大人伏在地上的手不断瑟瑟发抖,皇帝这样说,那是要撤他的官了?
“刘爱卿何在?”
“臣在。”吏部尚书悠哉出列。
“赠朱大人牌匾‘耳聪目明’,这个月底就让朱大人风光致仕,颐养天年去吧!”
“是。”
朱大人撑地的双手发抖:“谢主隆恩。”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朱大人佝偻起身,虚弱得退回列中。
那一句‘耳聪目明’是要讽刺他一辈子了。
许多人因为这件事看出了风向,如果皇帝新聘的袁清砚代表着圣意,那么太子皇后一脉将逐渐式微,而淮王,或有取而代之的机会?
从这样看,这穆冰瑶绝对是段锦的福星。
朝会毕,段锦一眼就看到候在外面的洪喨。
“见过淮王殿下。”
段锦扫了洪喨一身,他竟然穿着禁军服:“羽林校尉?想不到几天没见,你倒是从一介布衣,位列禁军五品校尉了。”
洪喨知道段锦不待见自己,但还是拱手道:“我家公子说,在朝中多一人护卫穆二小姐也是好的。”
段锦这话怎么听怎么不爽!
他的女人自有他护着!
“你如果这么闲,本王不介意把你调去北边,那里正适合你这种死缠烂打、毅力惊人的武状元。”
“殿下何必与一小将生气呢?”
段锦回头,一张温润如玉的谪仙脸孔就出现在他面前。
段锦一脸不屑:“听说袁公子夜观天象、关心民瘼,经常因窥探天机而吐血昏迷,怎么不在慕君山庄躺床休养,跑到皇城当什么国师?”
袁清砚一脸笑意:“殿下的怒气实在没来由,本公子是奔着帮瑶儿而来,是友非敌。”
段锦语带警告:“本王的王妃不认识阁下,还请袁公子尊重本王王妃,她的名讳休要挂在嘴边。”
袁清砚嘴角衔着笑:“圣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与瑶儿尚未大婚,瑶儿也还不是淮王妃。”
“袁公子和圣人感情这么好,那就去找你的圣人;本王警告你,不管瑶儿与本王大婚与否,她都是本王的女人,袁公子最好记住这一点。”
袁清砚看向段锦身后,突然道:“本公子提醒殿下,近日水星化忌,天同、天姚、咸池全陷在一块了,恐有桃花纷争,还望殿下别让佳人伤心。”
段锦愣着,身后就传来一声洪亮的叫唤:“淮王殿下。”
段锦转身,看见来人恭敬一揖:“师傅。”
永安王鹰眼锐利,对袁清砚点头示意,便拍拍段锦肩膀:“走,与老夫到射场去,咱们师徒比一场,玉蝶已经在等了。”
段锦闻言有些犹豫:“师傅,不是徒儿不陪师傅,而是下午徒儿有事……”瑶儿也不知状况如何?
“什么事这么急?为师想与你射箭难道还得跟你排时辰?”
“当然不是──”
“不是就走,男子汉婆婆妈妈,你这脸白得哪里像上过战场?输的晚上请喝酒。”说完自顾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所以不管谁输谁赢,段锦都得陪着永安王到晚上了。
洪喨来到袁清砚身边:“现在京城都在谣传淮王殿下与永安郡主出双入对,这些话恐怕不久也会传入穆二小姐耳中。”
袁清砚抿平嘴角笑意,一脸平淡:“注意顾玉蝶,这女人不简单。”
此时有个嬷嬷趋步而来,看着袁清砚一脸激动:“参、参见──”
袁清砚一脸警告:“在下慕君山庄袁清砚,这位嬷嬷是……”
周嬷嬷此时才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忙将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拭去:“奴婢是皇后身边的周嬷嬷,皇后、皇后娘娘得知公子入京,十分欣喜,盼能与公子一叙,不知──”
袁清砚冷然道:“后宫重院,本公子一介外男,不宜擅自入内,还请皇后娘娘见谅。本公子还有事,告辞。”
“等一等!”周嬷嬷显得很心急:“公子,你难得入京,难道一点都……”
“嬷嬷慎言!”袁清砚凤眼一扫,周嬷嬷便被他浑身的寒气所慑,噤口不敢发声。
周嬷嬷就这样看着袁清砚和洪喨从她面前离开,望着那颀长的身影,周嬷嬷眼泪就真的流了下来。
二十几年了,公子是真怨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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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楚玉歆风风火火地往琼琚苑来。
“穆冰瑶,看你多会跑,生病了吧?没良心的!出去二十几天一封信也不给送,是想闷死本姑娘吗?”人没到声先到。
听到楚玉歆的声音穆冰瑶就笑出来。
“照夜,快,快把核桃酥拿出来,塞在这女雷公嘴里。”
照夜一听,噗嗤笑了出来!忙将王妃一早就交待好的茶点都搬了出来。
一见面,楚玉歆斜睨穆冰瑶,玉指戳她的肩:“终于舍得回来了?好没良心。”
“我还没良心?昨天回来烧着,今天好点了就给你下帖子,这么说我,到底谁没良心?”
“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是挺苍白的。咦?你换丫头了?”
照夜笑瞇瞇地道:“禀告楚小姐,秋月姐姐和云倩姐姐被王妃派去做事了,所以照夜才有机会服侍王妃。”
楚玉歆瞧着:“是个机伶的,好好照顾你家王妃,瞧瞧,出一趟门,瘦得头发都细了……”
穆冰瑶瞟了楚玉歆一眼,叁人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