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贤脸色一白,坦白说他有点怵,更何况对子是万先生从没有对外公布的题目。
许贤上前:“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穆冰瑶又看向邵清明:“你们立言书院谁一炷香内完成过这五题?”
邵清明突然不说话,穆冰瑶失笑:“没有?凌天和凌云也不行?”
杨远突然对弟弟杨游大声道:“原来立言书院的男人都不行?”
“都不行”这叁个字,让立言的院生脸色都涨红起来。
连氏和穆冰瑶则故意装听不懂。
“哈哈哈──看来的确不行。”
这些笑声,来自于自动前来的各地书生。
这些书生远道而来,本想欣赏一场精彩对谈;来了才知道,立言书院很不是东西,这样欺负一个姑娘,实在很丢文人的脸。
所以杨远的一语双关,让他们笑得特别大声。
穆冰瑶不管邵清明还要说什么,看向许贤:“我们开始吧!邵公子,燃香。”
对对子是所有文人最爱玩的游戏之一,因此题目一揭,所有人引颈颙望,也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书僮撕开第一题。
穆冰瑶一看,唇微微扬起;这第一题就是好题,考的是同偏旁的对联。
“涓滴汇洪流,浩渺波涛,汹涌澎湃泻潮海。”
许贤笑道:“同偏旁的对联,不能只是凑字,也要对得有意境才是好对。”
穆冰瑶睨了许贤一眼:“这还要你说?”
许贤被回了一嘴,没趣地捋着下巴开始苦思;而此时穆冰瑶却从书僮旁的木几上拿起毛笔,蘸墨准备书写。
许贤和在场书生们大骇:“你、你想到了?”
“只有一炷香,现在不写什么时候写?”
只见穆冰瑶在雪白纸板上写上道:“森林集株树,楼桁檐柱,樟楠柏梓构梁椽。”
穆冰瑶写完,走到第二个书僮面前:“揭了。”
第二题:“半夏,执虎杖,越常山,徐长卿舞草剑刀破天云,远志也。”
嗯,季节和植物药材。
穆冰瑶笑着提笔蘸墨:“天冬,登重楼,望江南,使君子相思草屋白头翁,当归邪?”
穆冰瑶捋袖搁笔,看向许贤:“许秀才,你看我做什么,做你的对子啊?”说完走到第叁题的面前:“揭。”
许贤突然大声说:“穆冰瑶,你一定看过题目!否则、否则──”
穆冰瑶嗤笑:“你干脆说立言书院陪我一起作弊比较快。”她看向书僮,怒眉:“揭了,别忘了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书僮也愣住了,揭题的手隐隐发着抖,他以为今天轮不到他的。
第叁题:“日常明,月常明,日月常明。”
“析字联,怎么变简单了?”穆冰瑶自言自语完,挽袖蘸笔:“这本姑娘在四懿书斋第一年,就对了上百句。”
第一年?上百句?这意思是说创立百年的立言书院比不上专给女儿家学习的四懿书斋?
只见穆冰瑶写下:“人善信,言善信,人言善信。”写完,搁笔。
“许秀才,你没忘记咱们在比试吧?我要进行第四题了。”
坦白说,没有人会取笑许贤,因为若场中的是他们,他们的表现也是许贤这样,只能瞠目结舌看着穆冰瑶以收割之势碾压他们,来到第四题。
『长寿老年人年老寿长。』
“回文诗?这么简单,连我都要觉得立言书院帮我作弊了?”
回文诗简单?穆冰瑶,你有没有开玩笑?
说完提笔写下:“多福大宅院宅大福多。”
“最后一题,快。”我赶着回京城。
整个庭院阒静无声,给许贤时间,也许他也能对得出来;但有一个超出他太多的人在他面前,他连提笔的欲望都没有了。
第五题:“白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只想坐北朝南打东西。”
穆冰瑶看了题目就笑了:“唉呀!这万先生真是可爱,可惜我不认识他,他真会出题。七种颜色配四个方位,好玩。”穆冰瑶偏头想着。
穆冰瑶在一个容纳数百人的庭院里,侧头想着下联;那专注的神情、湛澄澄的眸子闪着滟滟光采,看得全场书生不由得发痴。
不论原本是欣赏或抱着恶意看待穆冰瑶的人,现在都宛如看一幅世上最美的风景;一个身着月牙白的妙龄少女,眉目闲淡从容,面对创作专注而写意;那是一种投入、一种欢喜,透着一股专为做学问而做学问的喜悦。
这份喜悦,竟让现场一半以上的书生自惭形秽。
顷刻,少女提笔写下她的答案:“黑书斋,邵秀才,邀许氏,斗万诗,写玉笔,欺穆女,讥文才,再比弹琴下棋写书画。”
众人看了哈哈大笑!七个姓氏加上琴棋书画,这个联堪称经典,可以把万老气得从地底爬起来,骂他的徒子徒孙,用他的诗去欺负人家小姑娘。
连氏也是朗笑不已:“瑶儿真是好样的!”
照夜看不懂,但她兴奋地问无言:“无言大哥,王妃是不是赢了?”
无言这次很够意思,回了两个字:“大赢。”
是的,穆冰瑶大赢。
穆冰瑶搁笔,看向邵清明:“邵秀才,一炷香时间到了吗?”
邵清明让她往前一步:“还有一题,这是凌天师兄出的题。”
众人赞叹声骤止,许多人都露出不满的眼神。
“立言书院原来是这样的书院,我苏某人可看清楚了。”
“没错,穆二小姐受邀来对谈,但这一关关的刁难,实在欺人太甚。”
邵清明一脸焦急:“各位,这是我书院对谈立下的规矩,穆二小姐就算是女子,也要按部就班来,若加以优待,才是瞧不起穆二小姐的行为。”
连氏这时才知道穆冰瑶让杨桦广邀文人与会的原因,这就是她要的效果;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这般无耻,大多数文人眼睛是雪亮的。
穆冰瑶手一扬,让大家安静。
“那就有始有终,揭题吧!”
许贤早摸摸鼻子回到白鹿书院的位置,现在白鹿书院尽量装透明,没人理他们最好。
题一揭,穆冰瑶的脸就冷了下来,犀利含霜的眸子往邵清明射过去。
题目是:“枯木枝头尽皆含冰,草枯瑶毁全是枉然。”
好个凌天!用嵌字联,暗讽她穆冰瑶一切作为功败垂成。
杨夫人冷言:“这立言书院也是到头了。”
穆冰瑶道:“把凌天叫出来。”
邵清明硬扛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苦撑道:“请穆二小姐对出句子,才有资格见凌天师兄。”
“好,有人要讨骂,本姑娘自然不会客气。”她霍然转身提笔,迅速写下:“凌躐纲常天亡儒朽,浑沌立言蛋打鸡飞!”
凌、天、浑、蛋!
现场只静默一息,爆出震天笑声!
哇哈哈哈──
“凌天浑蛋!穆二小姐写得好!”
“穆冰瑶,你一深闺女子,怎可口出秽言?”邵清明怒道。
杨夫人很解气:“怎么?现在是只许书生放火,不许姑娘点灯?只有你们这些还没考取功名的酸儒可以辱骂人家姑娘,还不准人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邵清明被赌得说不出话,此时他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低沉的男声:“穆二小姐才思敏捷,凌天佩服。”
所有人都往发声处看,只见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左右,身材瘦长、五官深邃,两眼闪着鹰隼厉光的青袍书生,站在不远处看着穆冰瑶,这人应该就是凌天;而他的身边有个面容与他相似的男子,应该就是凌云。
凌云眼下浮肿,双目浑沌,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外强中干。
穆冰瑶没好脸色:“你就是凌天。”
凌天看向那幅对联,笑说:“姑娘好大火气。”
“怎么,只准凌天放屁,不准瑶儿生气?”这么爱对对子,对死你。
全场又是一阵爆笑!这句简单易懂,连照夜听了都笑呵呵。
凌天脸色一变,强忍住脾气,手一伸:“请姑娘入座对谈。”
到了此刻,穆冰瑶如果还真和凌氏兄弟对谈,那才是真正失了格调。
她道:“本姑娘受邀来到立言书院,却受到贵书院这般折辱,已经不耐烦与你对谈。”穆冰瑶看向杨远:“杨远,帮本姑娘把凌公子的大作撕下来,我带回去给淮王殿下欣赏。”
凌天与立言书院的人一惊,凌云斥道:“穆冰瑶,你不进来对谈,是不敢吗?就算撕我大哥的诗也没用,你还没嫁入皇家,我大哥的诗没有侮辱皇家之人。”
穆冰瑶笑得很灿烂:“虽然本姑娘不打算回答立言书院任何问题,但你既然诚心问了,本姑娘就好心回答你。首先,我不参加对谈,不是我穆冰瑶不敢,是不屑!与无礼之人简直难与言!第二,凌天的诗不是没有侮辱皇家之人,是‘还没’侮辱皇家之人;等明年一月本姑娘及笄后与淮王大婚,再来与你凌家兄弟掰扯。”
凌氏兄弟蓦然变脸。
“第叁,凌天,容本小姐提醒一句,明年叁月才春闱,你还有命参加吗?一个连朝堂都进不去的人,本小姐须要和他对谈?杨夫人,我们回吧!”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仙姑:有老公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