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鸾则是先打开了窗子，看了看对面的阁楼，然后才收回视线，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妖。
相较于十年前，如今的云十八娘依然妩媚多情，但却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妖力大涨，也少了浑浊之气。
想必十年间没有松懈修炼，她所说的戒色戒欲也是实话。
但终究多年未见，加上不知对方与云清宗关系如何，于是风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道：“我记得你之前一心想要修炼，怎么如今在此处开了酒肆？”
云十八娘倒也坦诚，笑道：“我和其他妖物有所不同，我想要修炼其实是为了生存，如果不是因为天地精华不够充足，我也不会想要从哪些修士身上汲取灵气，但现在不同了，云清宗内灵气充足，我已经能确保自己妖身不灭，故而就想着要寻一些喜欢的事情做。”
风鸾有些感慨：“没想到你居然喜欢经商。”
云十八娘却道：“并不是的，我只是喜欢热闹，喜欢能和人说话聊天，做生意是其次。”
“那为何开了此处？”
“自然是为了云清宗。”
此话一出，风鸾的视线立刻从对面的楼阁上拉了回来，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妖：“这里是云清宗的产业？”
云十八娘笑道：“少宗主闭关，或许有所不知，云清宗在这些年里经营了不少生意，这只是其中的一项。”
这着实有些出乎风鸾的预料。
之前她破了心魔劫得以出关，然后便碰上了魔界禁制松动的事情，根本没来得及了解宗门的变化。
万没想到从来都不占凡间事的自家宗门居然也开启了铺子。
这让风鸾面露疑惑：“我记得大师兄以前并不在意这些的。”
云十八娘回道：“是陆离郎君出的主意，他说要开源节流，而且赚钱之事迫在眉睫，一刻都耽搁不得。”
风鸾眉尖微蹙：“可是宗门遇到了什么坎坷？”
云十八娘轻轻翻动了一下手腕，很快，金烟斗上面飘起来的袅袅烟雾就渐渐凝结成了个形状。
分明是个黑虎模样，细节精致，栩栩如生。
然后就听她缓声道：“郎君说了，虽然是修真宗门，但随着外门弟子增多，需要灵石的地方也大大增加，”轻晃了一下烟斗，“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妖兽，少宗主知道的，养宠物，就是很费钱呢。”
风鸾：……
突然响起了黑虎墨寅一顿吃一缸的食量……
虽说她经历了心魔劫，几乎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但真的算起来，或许自家大弟子才是这十年中最不容易的人吧。
而云十八娘假装不经意地露出了腰间的云清宗玉牌，也算打消了风鸾最后一丝顾虑。
她没有多做犹豫，直接将妖界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
云十八娘听完之后，脸上变得严肃起来，一双桃花眼目中甚至含着怒气：“上虚宗堂堂修真界第一大宗，居然如此利用妖界？无论最后成功与否，只怕妖界都会因此被连累！”
风鸾缓声道：“且放宽心，傲因和玉腰自有分寸，也并未走漏风声，只要上虚宗的人不声张，便不会与妖界有关。”声音微顿，“如今是要探明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以及其中还波及了何人。”
云十八娘微微一愣：“少宗主怀疑此事还有内情？”
风鸾轻声道：“于情于理，上虚宗都是现在修真界中最鼎盛的宗门，即使不比当初，但也不至于自毁前程。”
言罢，她就重新看向了对面楼阁。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楼阁内依然能看到灯火通明。
云十八娘也看过去，回想着刚刚风鸾所说的话，便道：“少宗主是否怀疑那个上虚宗男修入了楼内？”
风鸾问道：“你可曾窥见？”
云十八娘轻轻摇头：“我惯常只管着酒肆里面的事情，对外面的一切倒是不甚熟悉，而且这楼阁乃是此处城主世代居住之所，来往之人众多，只怕外人很难分辨究竟有何人来去。”
风鸾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子，已经打算直接去夜探。
结果就听云十八娘柔声道：“不过若是少宗主有所怀疑，不如我带着少宗主入内一观便是。”
风鸾闻言惊讶：“既然是城主居所，如何能随意进出，莫非你与他相识？”
云十八娘轻声道：“严格说起来，也算是有些关系。”
话音刚落，系统就发出了一阵“咔咔咔”的声音。
这似乎唤醒了风鸾的某些记忆，沉默片刻才轻声问道：“莫非那是你的，好友？”
云十八娘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风鸾松了口气：“那便好……”
还没说完，就见女妖莞尔一笑，声音柔媚如三月春风：“我只是与他的叔父有些渊源，算是旧相识，这城主无论如何也会给我几分薄面。”
风鸾：……
系统：我就知道！
好在不是第一次听闻这些事情，经历过无数次锤炼的风鸾只是沉默片刻，便缓声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交友甚广。”
云十八娘笑道：“没办法，那郎君一表人才，很难不让人动心，我是妖，我也喜欢看美人啊。”
风鸾：……好吧。
由于还有正事，故而云十八娘也没打算细说自己过去的那些风流史，只管叫店小二去取了两坛好酒装进匣子，随后便提着匣子，与风鸾一道前往了城主府邸。
正如云十八娘所说的那样，即使是夜半时分，她们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便得以入府。
管家亲自前来相迎，未语三分笑，言谈之间格外客气：“原来是云娘子，不知娘子前来可是寻我家大人的？”
云十八娘先笑盈盈点头，而后问道：“不知城主是否有空？我寻了两坛子上好的灭魔酒想要当面送给他。”
此话一出，系统便惊讶道：【这个酒的名字好奇特啊，有什么深意吗？】
风鸾却也是头一次听说此酒，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而另一边，管家的笑容更加真切，眼睛看着酒坛就像是看宝贝一般，声音都放缓许多：“着实不巧，大人此时正在会客，娘子不妨在偏厅稍作，我这便去禀报大人。”
风鸾眉尖微动。
系统则是小声嘟囔：【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会客，一定是很紧要的事情，会不会就是那个消失的修士？】
云十八娘也目光微闪，可没有直接问，而是笑着请管家引路。
因为城主府邸颇大，故而走过去也需要不少时候。
风鸾并未被夜景吸引过去半点目光，而是传音给身边女妖：“之前我便好奇，这酒为何与其他酒水不同？”
云十八娘眨眨眼睛，然后便笑着传音回去道：“此处长着一种九珠连草，酿造出来的酒水便是这般晶莹剔透的模样，越是凝聚越是昂贵，只不过酿造方法不同，颜色也不一样，城里面的酒肆不少，我的法子更加独特些罢了。”
风鸾却道：“但据我所知九珠连草对身体并无益处，甚至可能更容易饮醉。”
云十八娘柔声道：“可是它的味道好，而且珍贵稀罕，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贪杯伤身，可依然有不少商路，以至于这座城就是因为它才建立起来的。”
“此话何解？”
“虽然对身体无益，但却对修真界有益。”
说着，云十八娘将匣子举起来，露出了上面贴着的红纸。
灭魔酒三个字清晰明白。
就听云十八娘轻声道：“据我以前的情郎……嗯，是城主的叔父所说，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维持魔界禁制需要源源不断的灵石，本该承担这些开销的上虚宗一块灵石都不想出，仅靠着其他宗门着实有些支撑不住，故而才有了这座城，城主允诺会将贩卖此酒所得利润的八成用于巩固魔界禁制。”
风鸾闻言，一时间不知道震惊于上虚宗的吝啬，还是惊讶于用酒换禁制的巧思。
然后就听云十八娘义正言辞道：“你不喝，我不喝，魔界禁制谁来修？为了修真界的安全而喝酒，我辈义不容辞！”
作者有话说：
风鸾：万万没想到
系统：一瞬间，酒客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此时，一位知名不具的陆姓修士正在为了养活宗门而精打细算#
墨寅：嗝
第167章
本以为要等上好一阵子, 可还没等他们走到偏厅，就已经有小厮跑上前来。
管家侧耳听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但很快就收敛了，再转头时已经是满面笑意：“我家主人有请。”
云十八娘微微惊讶：“不是说他还有客人吗？”
管家也不知内情，面上却不显, 只笑道：“想来是已经说完事情了吧，已经安排人送客人出府，而且云娘子是我府上的贵客, 城主自然不会慢待的。”
这话听着有些稀奇。
在风鸾想来，云十八娘明面上是这城里面的酒肆老板, 来到这里至多不过十年时光，就算曾与城主叔父有旧，可与这城主应该没什么关系, 这一声贵客着实稀罕。
尤其是在风少宗主的记忆中, 无论是七川还是冷玉, 只要涉及前任，无一不是血雨腥风。
万没想到云十八娘这里倒是风平浪静, 气氛还如此和睦。
风鸾将心中的疑惑说给系统的时候，他想了好一阵, 才猜测：【她之前不是在琉光楼里面给炉鼎们当老师吗？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成熟爱情？】
对此, 风鸾没听太懂，对里面的情爱之事也是一无所知。
而云十八娘却神情自然，显然已经习惯了如此礼遇。
先是笑着对着管家点点头, 然后和风鸾一道去往了书房。
刚一进门, 便能见到有一男子正站在桌前, 旁边点着烛灯，手执毛笔正在专心地写着什么。
昏黄烛光映出了俊朗的侧脸，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跳跃的烛火好似在眸子中点燃了一片星光。
云十八娘脚步微微一顿，握着匣子的手微微一紧。
大抵是因为刚刚和风鸾便是传音说话的，故而此时的她依然下意识的传音过去：“少宗主，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
风鸾偏头看她：“悔从何来？”
云十八娘定定的看着男子，表情依然妩媚动人，没有丝毫异样，只在传音时候叹气道：“他便是城主长璆，每次看他我都觉得，早知道，就不和他叔父谈情了。”
风鸾面露疑惑：“这又是为了什么？”
云十八娘又叹：“这家人天生好皮相，个顶个的美人胚子，偏偏因为辈分摆着，以至于我只能远观，这不就是为了一棵树放弃了一整片森林？”
风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