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下双睫,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曾经任性妄为已经让你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伤,本就对不起你,要是被你发现我还有这样的念头,你一定会更讨厌我。
谢行之。
我不想被你讨厌,那比让我死还难受。
谢行之放在轮椅扶手的指尖蜷曲。
你既然知道我只把你当晚辈抚养,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可我就是喜欢你。谢安珩抬头,无措又委屈,我要是能控制得住,那还叫喜欢吗?
想把话题往拒绝上引,却被告白糊了一脸。
谢行之:
你其实也并没有讨厌我这样做,对吧?他不言不语,谢安珩便大着胆子又朝前靠近了半步,撑起身,拉住他的手臂,你早就发现了,你若是厌恶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阻拦我,但你没有。
那双让他熟悉无比的眼里满是期冀。
谢行之张了张嘴,发现原本想好拒绝和反驳的话在这样的眼神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刚刚出事的那几天其实我都想好了,要是再找不到你,我就把这条命赔给你,反正当初也是你救回来的。
但是你又回来了我就想,这是不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再给我一次好好珍惜你的机会。
他说到真情流露,谢行之微微侧过眼,避开他饱含深情的乌眸。
原先我误会你的心意,我也已经惩罚过我自己了。他露出手腕的伤,不要再生我的气躲我了,好不好?
谢行之听不得这样的软语祈求,看着他腕部那一道道毫不留情的伤痕,更想起谢安珩是如何把腰腹做弄成那副模样。
就这几秒的犹豫,让谢安珩钻了空子。
他试探着靠近,搂过谢行之的脖颈,凑上唇边。
比黑夜更纯粹的双目中是让人无法抗拒的眷恋和缱绻,眼睫轻扇。
呼吸交织。
魔怔了似的,谢行之没躲。
温热的唇覆上来,讨好一般,又软又轻柔,辗转片刻,缓缓吸吮。
和他梦里那个吻几乎一模一样,虔诚,温柔,还带着迷恋般的炙热。
心如擂鼓,耳畔尽是血脉在汩汩跃动。
谢行之的小臂动了一下,似是想抬起来,覆上他搂自己的胳膊。
但就是这个刹那,他微微睁开眼,瞥见谢安珩翘起的嘴角。
以及眼中得逞的小得意。
二人目光相对,谢安珩的笑停在原处。
谢行之抬手就把他推开:滚出去。
唔谢安珩弯腰捂住腹部。
谢行之这次没给他机会,用力抹掉唇边的湿濡:我没碰到你伤口,不用演。
他确定自己刚才根本没使劲,绝对不至于推疼他,更是刻意避开了腰腹。
谢安珩捂着伤的手僵了僵,放了下来。
你生气了?
谢行之撑起身体,扯了一把被他揉得乱七八糟的领口和衣服,看也不想看他:门就在那里,你自己出去,我不想发火。
办公室内静谧良久。
谢安珩:对不起,但我说的都是
滚!
谢安珩身躯一震。
他看清谢行之冰冷的神情,这次一个字都不敢再蹦出来,麻溜地起身,转头就走。
谢行之撑着额头缓了半天,见他正准备关门,拉过操纵杆挪到书桌前:把你的助理喊过来。
谢安珩攥着门把手的胳膊一顿,没答话,只轻轻合上了门。
显然他还是听进去了,几分钟后,小助理战战兢兢敲响办公室:谢老板,您找我?
谢行之对着桌上的小镜子把衣服完全整理清楚,确认他脸上看不出刚刚那番动作的任何痕迹。
进来吧。
小助理乖巧地停在地毯边缘处。
站在那里干什么?走过来一点,我又不会吃了你。谢行之语气不太好。
他说完察觉自己竟然把情绪带到了工作上,侧过头,表情更冷了一些。
我小助理想起刚才上楼时等谢安珩擦肩而过,对方脸上恨不得要吃人的恐怖模样。
他犹犹豫豫:那个总裁平时不允许我们踩在地毯上,都是站在这里说话的,我声音大一点,您也能听清楚。
这里我说了算。谢行之睨了他一眼,地毯铺着就是让人踩的,哪有那么多破规矩?
小助理:
这两人今天都是吃了炸药吗?
看他总算肯往前挪了几步,谢行之也不想再为难人:你跟我讲讲,他今天下午去哪了?
谢总裁说他的行程不能向外人透露。小助理义正言辞,说完发现谢行之转过头,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有复燃的趋势,连忙改口,但但但是,这里是您说了算!
小助理在心里默默给谢安珩说了句总裁对不起:总裁今天下午去和施瑶小姐见面了。
什么?和施瑶?谢行之眉头一皱,他们谈了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小助理立即回答,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谢老板,这回我是真的不知道,不是不告诉您,总裁跟施小姐讲话的时候,我是不被允许进去的,一直站在外面。
谢行之嗯了一声:知道了。
他想了想:我听说他原先还见过一次施老夫人,那一次你在场吗?
啊在的。小助理点头。
谢行之:他们谈话结束,施老夫人就被救护车送走了?
不是的,谢老板,您别听那些传言乱讲!小助理显然对情况知道得更清楚,义愤填膺,那个老太太根本就没有和我们总裁见面,就把我们邀请到议会厅坐了半天,放了鸽子,结果突然来了一辆救护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根本没有见到施老夫人?谢行之面色逐渐凝重。
对!小助理道,总裁看见救护车来了,立刻就说不等了要离开,然后我们就走了,完全没见过那个老夫人。
也就是说,传闻中那场让施老夫人颇为忌惮的谈话根本没有发生。
谢行之迅速思忖。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事情了解完,他便也不打算继续让小助理留在办公室里,毕竟这里面机密东西太多。
谢行之称撑在电脑桌前,又缓缓把轮椅摇到落地窗附近,看着楼下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满北市。
施老夫人绝对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举动。
那场谈话是她先发出邀请,并且看情况还对外宣称过,否则也不会连媒体都一清二楚。
以谢安珩的行事风格,他不会在事情没有把握的时候就提前广而告之,这次会面绝对不是他的手笔。
要说真的有这么巧,施老夫人邀请谢安珩过去见面,偏偏会面之前她突然发病,谢行之绝对不相信。
他心思电转,片刻就理出了头绪。
谢安珩近来大肆吞占施家和满北市其他大家族的公司股权,胜利在望。
继续和谢安珩正面对峙讨不到好处,只会让情况愈演愈烈。
但假如施老夫人假装称病呢?
施家是老牌家族,百年来自然有不少盟友,裙带关系盘根错节。
这些豪门都是势利眼,施家和谢安珩互相争个你死我活,按道理说,他们只会趁形势变化转而投奔更加有望胜利的一方。
可谢安珩同时还对付了许家、夏景辉和其他牵扯其中的小家族,旁观的家族不明白事情真相,或许会以为施家不足以满足他的胃口,这也正式满北市近来人人自危的根源所在。
一旦这些家族有了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心理,就有可能再度倒向施家。
施老夫人的这一步棋显然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假装称病,又让见面和他住院的时间点如此凑巧,根本无需她亲口承认,豪门之间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就能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更加坐实谢安珩不讲情面的作风,让大家揣测他吞完了施家也不会放过其他小家族。
施家原本的那些老盟友见此状况,选择站队的时候心中就会估量估量。
这一招不可谓不险,收益也很丰厚,倘若谢安珩没能察觉,施老夫人甚至能用这个障眼法成功退居幕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使绊子。
谢行之想到这里神色一冷。
他差点还忘了,还有一个u盘尚未解决。
这东西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随时可能落下来,让他们原先做过的一切功亏一篑。
冷静思索过后,谢行之操纵轮椅出了办公室。
门外安安静静,谢安珩和小助理都不在。
谢行之进了直达电梯,直接按下一楼。
特护还在一楼外面的休息区,坐在沙发上等候他,看见他出来,连忙走过来帮他推轮椅。
到前台去。谢行之说。
特护动作停了停,转而将轮椅推至前台。
谢行之问大堂经理:你们谢总裁呢?他去哪了?
啊大堂经理愣住。
总裁刚刚出门了,好像是往后街的甜品店去的。旁边的前台小姐好心提醒。
谢行之知道那家甜品店,从他们公司刚刚搬来这里的时候他就一直很喜欢吃。
店铺不大,但是纯手工制作,东西都很合他跟谢安珩的口味,对方也时常过去买给他吃。
我知道了,谢谢。谢行之让特护推他出门。
谢安珩多半是觉得惹他生气,想如法炮制买点甜品上来哄他。
这伎俩是他一贯用的,从小就会甜言蜜语和小手段,哄起人来一套又一套。
谢行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是这边,往那里走。小甜品店距离不远,谢行之就没有再大动干戈让其他人跟上来,只留特护一人帮他推轮椅就够了。
但他指了路线,身后的人却还是自顾自加快脚步往另外一个方向推,眼看就要转到拐角。
谢行之陡然觉察出不太对。
他立即回头一看,推轮椅的人穿着跟刚刚那个特护一模一样的衣服,也带了个同样的鸭舌帽。
但帽子下的脸尖细瘦长,显然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他当即回身大喊:保
镖还未出口,后颈一阵剧痛,眼前就黑了下去。
第60章
您的提拉米苏和水果捞, 是打包还是堂食呢?甜品店的服务生接过谢安珩递来的小票。
年轻男人身形优越,外貌出众,一身高定西装, 哪怕是在这样商务人士来来往往的cbd也依旧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他神色冷淡,在开了暖气的小店里也仿佛自带一股冰冷的气质,没人敢上来搭讪。
谢安珩看了一眼腕表:把包带走,只需要一份餐具。
服务生:好的, 您的会员卡上的积分已经可以兑换我们这里的一份饮料了, 请问今天要不要一并兑换掉?马上年底积分会清零哦。
有哪些饮料?谢安珩都快忘了他还有会员卡这件事。
他虽然经常来买, 但已经很久都没有管理这些卡片和积分的习惯了,好像还是一年前谢行之办的这张卡。
服务生闻言笑着指了指右边墙上挂着的餐牌:这一列上面的所有饮料都可以。
谢安珩扫了一眼就看中了谢行之会喜欢的口味:来一份杨枝甘露吧。
好哦, 制作大概需要五分钟,请再稍等片刻。
等他把甜品饮料全部买好回到公司,已经过去将近二十来分钟。
谢安珩一进门就看到他安排给谢行之的特护匆匆忙忙朝他跑过来,好像非常意外一样:谢先生谢行之先生没有和您在一起吗?
没有。谢安珩眉头微皱,他不是在办公室吗?
刚刚的大堂经理连忙赶过来:谢行之先生刚才向我们打听您的去向, 我们就告诉他您在甜品店, 他好像去找您了。
咦?大堂经理见到特护, 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诧异道,刚刚就是这位推着谢行之先生出门的怎么, 怎么现在又在这里?
什么?特护也懵了, 谢行之先生不让我进顶层办公室, 我就在顶层的休息室里面坐着,刚刚不小心打了个盹, 出来一看, 办公室的灯已经关了。
我就连忙下楼然后就碰到了你们, 我根本没有见到谢行之先生啊,更没有推他去什么甜品店。
谢安珩大步走到前台将三份甜品放下,摸出手机就拨通谢行之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他面色立刻沉了下去,转身便大步朝监控室走。
大堂经理连忙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推门而入,站在最前面的便是公司总裁,把监控室里闲来无事聊天的两个保安都吓了一跳。
谢安珩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讲:半个小时之前,顶楼办公室走廊外面的监控,还有一楼大厅和门口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我看。
他面色冷峻得吓人,保安戴上耳机,连忙飞快操作电脑。
屏幕上很快就显示出他要找的监控视频,走廊内空无一人,两分钟后,小助理走了出来。
又过了几分钟,谢行之自己推着轮椅按下电梯。
换到一楼大厅。
是。
一楼的监控录像就更为简单,沙发角落上坐着一位衣着打扮都跟他们身边特护一模一样的人。
监控室里的众人都不禁脊背发寒,回头看了一眼特护。
不是我,谢先生,这个真的不是我,您可以看休息室里的监控,我这会儿还没下楼呢。特护满脸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