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贺季真是不是杀头的身份和来历,可乔冉不能因为这家伙贱就真的把人家的脑袋割下来。
这有恃无恐便是此意,贺季真说的一点都不错,他既是越王府三世子门客,又是乡试名列三甲的才子,更不要说还是寒山书院的先生。
无论是哪个身份,都不能让乔冉像对付寻常人等那般将其直接抓到了骑司大牢中严刑拷打。
乔冉面色阴晴不定,望着贺季真,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个家伙揍的满哪打滚叫爸爸。
可是他还真不敢,因为他怕贺季真叫完爸爸去找廖爷爷,然后廖爷爷给自己喷成孙子。
沉默了半晌,乔冉冷冷问道:“说,你为何知道哪些人是京中的斐人细作。”
贺季真咧嘴一笑:“我自然知道。”
“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京城,我蒙着眼睛都能从东门走到南门,京中的酒肆、茶楼、花船、妓家、赌档,就没有我贺某人没去过的所在。”
秦游竖起大拇指。
他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自己是“盲流子”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乔冉:“与这何干?”
“营生,自然是要赚取钱财的,你骑司全城索拿斐人细作后,商铺想要赚取钱财的店家,与只是以赚取钱财这店家身份伪装自己的,一目了然。”贺季真得意一笑:“我家恩主被绑走后,我便猜测出是商贾所做,入城再去观察那些店家和小厮后,自然是能察觉出与众不同之处,到了夜里再暗中细瞧,那这斐人细作就能辨个七八成。”
“你查了多少地方?”
“二十一家酒肆,十六家赌档,十三家茶楼,四家花船。”
乔冉面色微变:“跟了多少人?”
“七十有九。”
乔冉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你,七十九人,其中你袭了八人,皆是斐人细作。”
“九人,还有一人你们骑司没抓到。”
乔冉眼皮一跳,至于身后的秦游,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游是着实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极为不靠谱的门客,居然还真是查了那么都地方跟踪了那么多人?!
贺季真看向秦游,微微一笑:“恩主,你逃出生天那一日,我已确定你就在丹阳楼附近,便是你没有逃出来,到了夜里,门下也会寻到你助你逃出生天。”
秦游凝望着贺季真,半响后露出了一丝浅笑,朗声说道:“虽然以前本世子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可这话,作数,至少对你来说是作数的。”
贺季真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冉不解:“你和他说过什么?”
“人家刚刚不是说了吗,谁欺辱他,我就杀他全家,这话我虽然没受过,但是我认。”
乔冉默默的叹了口气:“你可是想好了,当真要保他。”
“你说呢。”
“想来是的。”乔冉深深看了一眼贺季真,语气复杂的说道:“十六家赌档,四家花船,二十一家酒肆,十三家茶楼,七十九人,北大门落下前入城,第二日城门开启时出城,整整十三日,日日如此,若是我是你,也会保他。”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乔冉不追究,这事就能够盖过去。
可谁知就在此时,乔冉突然动了,如同鬼魅一般窜了出去,手中那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抵在贺季真的喉咙上。
刀锋薄如蝉翼,贺季真的脖子留下了一丝血迹。
乔冉满面怒意:“为何不躲?”
贺季真一副老滚刀肉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不敢。”
“这天下间,还没我乔陷阵不敢做的事情!”
话音一落,刀锋偏移一寸,贺季真脖颈处鲜血横流。
贺季真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居然在如此关头打了个饱嗝。
“你…”乔冉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咬了咬牙,一甩匕首上的血迹随即收回了袖中。
“贺季真!”乔冉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屋子,双脚越过门槛时,未回头,语气阴森:“若是让我知你心怀不轨,必杀之。”
贺季真随手从桌子上拿起粗布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如同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慢走,不送。”
乔冉走后,秦游苦笑连连。
望着呲着牙擦血的贺季真,秦游张了张嘴,最终满肚子的疑问全部咽了回去,微微说道:“谢谢了。”
“恩主何必言谢,我贺季真可是你的门客,分内之事。”
秦游哈哈一笑,点了点头后,转身出门离开,而心中也做了个决定,贺季真若不主动说,他日后绝不过问这家伙的身份来历。
这世间上最稀少的就是善意,善意来了,怀着感恩的心受着就是,而不是刨根问底恶意揣测,若是这么做,这世间的善意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
最让他感动的是,如果乔冉没主动和他说,如果今天没闹了这么一出,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傻了吧唧的门客,居然会为了救自己接连将近半个月在京中追查斐人细作。
秦游离开院子后,匆匆追上了乔冉。
他说了要保贺季真,那就真的会保这个门客。
“哎呀哎呀,哥们,不是我说你,你瞅瞅你们骑司干的这个活,这什么业务水平啊,还不如人家小贺呢。”
乔冉快步向前,根本不搭理秦游。
秦游一边快步走,一边喋喋不休:“虽说最后是我自己智勇双全机智过人聪慧无双魅力四射持久坚硬的靠着自己逃出生天了,可人家贺季真好歹也找过我啊,而且还找的那么辛苦,你说是吧。”
“退一步来讲,要是本世子没有智勇双全机智过人聪慧无双魅力四射持久坚硬跑出来的话,不还得靠小贺救我吗,再退一步来讲,要没有他,你早就去涠江吃河鲜了,对不对。”
“诶,你说句话啊,慢点走,着急剖腹产去啊,等会我。”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了吗,上发条了?”
秦游说了一大通,乔冉终于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突然开口道:“你可知贺季真为何刚刚不动手?”
秦游耸了耸肩:“知道你不敢呗。”
“不。”乔冉皱眉说道:“是他已有死意!”
“死意?”秦游不解的问道:“他不怕死?”
“不,他是希望我杀了他。”
秦游愣住了:“他刚刚一心求死?”
“不错,他刚刚那模样,我见过,见过很多,很多很多,当年在辅兵营,在义父的亲卫率,在先登陷阵营,那些在沙场上自知命不久矣的人,便是这副模样,想要寻个痛快不再遭受苦楚。”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愣在原地。
乔冉语气莫名:“现在,你可懂了?”
秦游:“他…他得了癌症?”
“何为癌症。”
“哦哦,没事,就是骑司的职业病,是个骑司都得这病,你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