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京,敬仪殿。
秦老大日常发怒。
奏折被甩了一地,茶水浸湿了上面那些满篇的之乎者也。
白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该死,该死,统统该死!”秦老大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握紧双拳,血灌瞳仁。
“那海王,海王…朕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消心头之恨!”
“陛下,息,息怒。”
“息你娘个怒!”秦老大一脚踹翻了书案:“白千!”
“老奴在!”
“告诉骑司,告诉东海的骑司,不,告诉这天下的骑司,谁能将海王的头颅献于朕的面前,朕封其为侯!”
白千哆哆嗦嗦的喊了声“是”。
“还有那乔冉,这混账东西,死了不成,怎能如此怠慢皇命,华章,朕的兵部尚书,华章…”
说着说着,秦老大流下了两行老泪,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无声哽咽。
白千把脑袋压的低低的,都恨不得把眼珠子抠下来,把耳朵捅聋。
上天之子,是不能哭的,至少,哭的时候,是不能被看见的。
可秦老大这位上天之子,究竟是哭了。
一封军报,被秦老大牢牢的抓在手中。
军报之中,详细言明了龚文华“挂”了这事,被海王给宰了。
尤其是上面写的很清楚,龚文华之所以以身犯险,就是因为要去给大世子秦狰救回来。
皇帝的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
愤怒之后是悲伤,悲伤之后,依旧是愤怒。
秦老大霍然而起,满面怒火:“越王为何还未到,红衣骑司已是去了一个时辰,那越王,腿瘸了不成。”
白千没敢应声。
秦老大连越王都骂上了,可想而知心中有多愤怒。
说曹操,曹操到,小太监跑到殿外高声喊道:“陛下,越王求…”
日常喊不完,日常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秦烈一脚踹开。
匆匆跑到大殿之中,越王秦烈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秦老大满面阴沉,然后,吸溜吸溜鼻涕,有点委屈巴巴的意思。
“三弟,三弟,三弟呐,龚文华他…华章他…”
白千:“…”
秦烈面色剧变,连忙跑了过来,一把夺过秦老大手中的军报。
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后,秦烈如遭雷击,摇摇欲坠。
秦老大似乎是早有准备,一把扶助了秦烈。
“大哥,华章他…他真的…真的…”
话未说完,秦烈虎目含泪。
秦老大点了点头。
秦烈咬着牙:“尸骨,尸骨何在?”
“怕不是…怕不是被…”
秦烈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单膝跪地。
“臣弟,愿挂帅,赴东海,平一家二姓,诛海王!”
…………
东海,尚云道,郭城。
斐云荣骑着乌月锥,横着不知名的小曲,心情很好。
小曲是秦游教他的,叫做《爱情买卖》,相当的艳俗。
但是用秦游的话来说,这个曲子诉说着广大女性同胞对恶臭渣男的愤慨与痛恨,特别的有深意。
斐云荣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深意,就是觉得这曲挺有趣的。
至于为什么心情好,和龚媛有关。
龚媛带着月芯和巫雪以及一群寇众们开着三翼战船出海了,要去“抓鲸”。
斐云荣一脑补那个画面就想笑。
小丫头,还抓鲸,姑奶奶看你回来的时候怎么哭鼻子。
斐云荣自视甚高,当初自己驾着楼船都被那巨鲸撞的狼狈不堪,更不要说一艘三翼战船了。
小区哼到了一半,突然一个人影拦在了乌月锥面前。
斐云荣下了马,微微施了一礼,落落大方:“龚大人。”
拦路老头正是龚文华。
老龚头还挺有派头,穿的和个老农似的,背着手,非装个村镇企业家的范儿。
“斐姑娘。”
龚文华微微颔首,他不知道斐云荣的真实身份,也没人告诉他,就知道龚媛管这女子叫狐媚子,齐王称呼其为斐姑娘,大世子彪呼呼的叫人家弟妹子。
“斐大人寻我,可是有事?”
斐云荣脸上带着标志性的恬静笑容,既不热络,但是也不显得冷淡疏远。
俗话说得好,皇上不急太监急,闺女不急老爹急。
龚文华都六十多岁了,当然不可能和个老桃毛似的无缘无故给斐云荣拦这,他的确是有事。
说实话吧,虽然没和斐云荣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人家的身份,但是从本心上来将,龚文华对斐云荣的感官就四个字,相当的nice。
气质非凡,容貌无二,绝色天姿,知书达理。
龚文华觉得就自家丫头那熊样,还真比不上人家,一天天疯疯癫癫的,说话都说不明白,根本没有核心竞争力。
可想是这么想,毕竟是当爹的,龚文华总得探探虚实。
按照龚媛的说法,闺女是当大,这“狐媚子”是当小。
可大也好,小也罢,以后说不定都是一家人。
自家闺女又不是皇亲国戚,秦游却是,所以娶几个妾吧,倒也无可厚非。
可闺女是自家的,自己这个老丈人,总得知道是个什么来路才对。
“斐姑娘,不知是哪里人士。”龚文华都这么大岁数了,加上又是官居高位,范不着玩什么拐弯抹角,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小女子斐国人士。”
“斐国?”龚文华眉头一挑:“斐国人士,为何来了我大夏东海。”
“为秦游而来。”
“这是何意?”
“听闻秦游在东海,小女子便寻来了。”
龚文华神情微变:“这么说,你二人早有奸…早有私情?”
斐云荣笑容不变:“在夏京时便熟识。”
“为何老夫不知此事?”
“小女子不知。”
“没道理。”龚文华沉声说道:“这秦狰秦游,是老夫自小看着长大的,老夫与我大夏越王更是莫逆,越王你知道吧,我大夏战神,擎天玉柱,从无败绩,当年中州大乱事,就是与老夫搭伙所向披靡,对,是与老夫,而秦龚二家更是世交,不托大的说,越王不在京中时,老夫便如二位世子的爹爹一般,若是秦游有了钟情之人,老夫为何不知。”
斐云荣想笑,没好意思。
她觉得这老头多多少少有点大病。
挺大岁数人了,天天满哪打听这事,不臊得慌吗?
龚文华上下打量了一番斐云荣,暗暗点头。
还真别说,是比自己闺女强不上,至少说话能说明白,哪像那疯丫头,说话都费劲。
“老夫是何人,你应清楚吧。”
“大人您乃是夏朝兵部尚书。”
“不错。”龚文华微微点头:“龚媛便是老夫独女,秦游虽是生性顽劣不堪,可论出身,也能配得上我这宝贝女儿。”
斐云荣依旧没好意思吭声。
头一次听说皇亲国戚得“配得上”尚书之女,说反了吧。
“看斐姑娘也应是出身不凡,想来家中长辈,必是斐国的官员吧。”
“算是。”
“原来如此,难怪,倒是好教养。”龚文华准备秀优越感了:“不知在斐国,官居几品。”
“无品无级。”
“无品无级?”龚文华双眼一亮:“难道只是小吏?”
斐云荣笑道:“非是吏。”
“既不是官吏,为何我见郭城中的一些兵卒对你行的是家臣之礼,这些人莫不你家中长辈的亲随?”
“大人见笑了,小女子独掌一军。”
“掌军的将领?!”龚文华哑然失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斐国除了飞云公主外,竟还有其他女子掌…”
“军”字没说出来,龚文华突然愣住了,眼珠子有些发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嗓子都带着点颤音了:“你…你…你这执掌的军卒,叫…叫何?”
斐云荣一脸风轻云淡的神色:“飞云骑。”
虽然刚刚心里有了猜测,可当斐云荣亲口承认时,龚文华的心脏还是跳慢了一拍。
“咳咳咳咳”
龚文华一口气都没吸上来,咳嗽不止,差点没背过气去,憋的脸红脖子粗。
斐云荣满面关切之情:“大人无碍吧?”
龚文华连连摆手,还后退了一步,也不敢背着手装x了。
腰杆挺的不那么直了,胸脯也不敢往前凸了,气势顿时就弱了七八分。
“飞…咳咳…飞云殿下。”
龚文华刚要行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他娘的是夏朝的尚书,给斐国的公主行什么礼。
可手都抬起来一半了,放下就更尴尬了,最后也是鬼使神差,直接来了个抱拳,和绿林好汉要拜把子似的。
“老朽龚文华,夏朝兵部尚书,见过…咳咳见过飞云殿下。”
斐云荣淡淡的笑着,大大方方的回了个礼:“小女子斐云荣,见过龚大人。”
龚文华老脸通红。
还尼玛拼爹,人家爹是皇帝,自己一个尚书还要和人家爹比谁官大,都想找个坑给自己埋了,丢人现眼。
尴尬的龚文华突然想起一件事,老脸更红了,试探性的问道:“殿下,当真是钟情于…”
龚文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不能说你唐唐的飞云公主,怎么能看上秦游那个混账小子呢吧。
“不错。”斐云荣落落大方的回道:“我与秦游,此生,白首不离。”
龚文华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额…听犬女说,说,说殿下,嫁到秦家,甘愿做…”
又是说不下去了,龚文华觉得自己在侮辱对方,也在侮辱自己。
“若是龚家妹子如此说,那既是如此,大小,又如何,嫁于秦游便好。”
“这…”龚文华看了眼斐云荣的脸色:“这不合适吧?”
斐云荣:“…”
龚文华夸着一张批脸,一会想起自己闺女那德行,突然觉得…龚媛这丫头,做大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