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秦游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窗外的喧闹之声让他心痒难耐。
鹏城居然没有宵禁,夜晚竟然也是人来人往,百姓不入眠,商铺不落门。
李贵刚刚离开,约定好明天在城北汇合,骑司和越王府的护卫将会扮成屯盐卫的兵卒,秦游、凤七、贺季真三人装作是来东海游玩的公子哥,兵分两路,一明一暗。
乔冉如同秦游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似乎是知道这小子想出去溜达,故意在屋中和贺季真下棋,也不回房休息。
床上的秦游郁闷无比。
一方面,之前他和乔冉说过,这次来东海,肯定服从指挥听从命令不给大家添麻烦,可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好奇古代人们夜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在京城的时候,只要入夜,那就和鬼城似的,他相信其他的地方也是如此,全国朝,可能也就鹏城或者东海尚云这地界晚上没有宵禁了,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见识一番呢。
秦游站起身,面如常色的说道:“本世子要出去溜达溜达。”
乔冉下了一子,淡淡的说道:“不许。”
“你又不是我爹,我想去哪就去哪。”
“在京中,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可招惹麻烦。”
“又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招惹什么麻烦。”
乔冉抬起头,一脸揶揄,看着秦游,也不说话。
秦游不乐意了:“不是,你那什么表情啊。”
乔冉拿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没吭声。
“问你话呢,你刚刚那什么表情?”秦游坐在了贺季真旁边:“小贺,刚才你看到了吧,就是乔冉那死出,你看着没?”
“见到了。”贺季真笑呵呵的说道:“恩主,他那模样,就如同你出去一定会惹祸一般。”
“对对对,这家伙刚刚那死出就是这意思。”
乔冉笑道:“白日里你不是逛过么。”
“那能一样吗,白天和晚上的感觉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贺季真插口说道:“白日里妓家可不开门。”
秦游下意识问道:“鹏城还有大保健?”
“既然三殿下想要见识一番。”乔冉站起身,似笑非笑道:“那乔某,便带你去看一眼白日里看不到场景,如何。”
秦游双眼一亮:“原来你也好这口,不是不是,没有也,没有也,重问,原来你好这口?”
乔冉没说话,打开了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贺季真苦笑了一声,问道:“乔统领可是要带我家恩主前往城南?”
乔冉笑吟吟的回道:“不错,既然三世子想要看看这鹏城见不到的景象,乔某岂能不允。”
贺季真一脸无奈,也站起了身:“那我也去吧,若是恩主出了事,又是一桩麻烦。”
秦游一头雾水:“城南很危险?”
乔冉和贺季真对视一眼,没人开口。
“卖什么关子,说啊。”
贺季真微微摇了摇头:“城南…门下无法言说,恩主去了便知。”
“靠,整的和有一群灭霸打麻将似的,去就去。”
就这样,秦游、乔冉、凤七、贺季真四人走出了客栈。
一路向着城南走,秦游大失所望。
虽然路上依旧人来人往,小商小贩也在叫卖着,可并不如白天热闹。
见到秦游一脸失望的模样,乔冉问道:“和白日可有不同?”
“没什么不同。”秦游耸了耸肩:“我还以为晚上…”
秦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上一世”,夜里,繁华的街道中,遍地的啤酒摊,各种小吃,街头巷尾散发着烤羊肉串的香气,喝多的醉汉站在路边,和一颗海草似的挥舞着手臂召出租。
沉沉的叹了口气,秦游自嘲一笑,失去了继续逛下去的欲望了。
不过出都出来了,他倒是挺好奇城南是何模样。
要知道白天的时候他和凤七也去城南了,没见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四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城南。
结果乔冉所说的城南,指的是城外。
秦游不明所以:“去城外做什么。”
乔冉指了指远处的荒山:“倒了便知。”
“你别卖关子了行吗,大半夜荒郊野岭的,我可胆子小。”
“鹏城,并不如你眼中那般繁华。”
荒山不远,甚至不用走到荒山,秦游就已经知道乔冉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沿着土路往前走,秦游看到了人影,很多很多的人影,很多很多躺在地上的人影。
秦游吓了一跳,还以为两侧都是尸体,凤七打着火把走了过去后才看到,原来是一群熟睡的人。
这些人面如枯槁衣不遮体,大冷天的,居然全部睡在野地里,少说也有数百人。
凤七刚举着火把走过去,这些如同“尸体”一般的人全动了,场面极为骇人,匆匆涌到了凤七的身边。
“爷,要奴仆么,不要工钱,不要工钱的,求您带着我入城吧。”
说话的是个男童,也就七八岁,瘦的皮包骨头,小脸冻的已经发紫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把将男童撞开,扯下了麻衣,赤裸着上半身:“爷,带奴,带奴进城吧,奴梳洗一番也是美人儿,求求您带我入城吧,您瞧我这身段,您快瞧瞧,火把凑近一些。”
披头散发的女人如同疯了似的,抓着凤七的手臂就将火把往自己身前带。
噼里啪啦的火把蹦出了火星,烧在了女人的头发上,女人却不在意,满面哀求的望着凤七。
刚刚被推开的男童跑了上来,一口咬在了女人的大腿上,疼的女人哇哇乱叫,甚至撕扯下了一块皮肉。
男童又抓着凤七的裤腿叫道:“爷,带我,带我入城,别理她,她患了病,污了您的眼…”
话还未说完,赤裸着上半身的女人突然将男童扑倒,两个人扭打在了泥水之中。
越来越多的人将凤七围了起来,如同群魔乱舞一般。
“带我,带我入城,为奴为仆一生一世,您就当养条狗,求求您带我入城吧…”
“小的腿脚利索,带我,带我入城…”
“求求您了…”
“奴没病,真的没病,脱光了,您快瞧一瞧,奴身子干净着,没病…”
“大爷,您大恩大德带我进去,进不去,一日,就剩一日了,再进不去,小的就要被拉上船了…”
凤七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拔刀也不是,不拔刀也不是,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衣服被东拉西扯,挣脱开这个,又被那个缠上。
秦游目光收紧了,黑夜中,他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尊严,任何一丝人应该拥有的尊严。
幼童扯着老妪的头发,衣不遮体的女人撕咬着身旁男人的胳膊,人们仿佛疯了一般,想要接近凤七,魔障了一般,将挡在面前的人推倒,野兽一般,呲牙啃咬着。
“他们…”秦游呼吸急促,望着乔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乔冉没有解释,只是望着城门方向。
几个呼吸后,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骑士身手矫捷,翻身下马,其中一个人提着灯笼,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方”字,另一人,则是手持水火棍。
提着灯笼的人身材矮壮,跑到秦游身边满脸歉意。
“对不住,对不住,公子您受惊了。”
没等秦游开口,另一个手持水火棍的突然冲了出去,紧接着,满是哀嚎之声。
矮壮的方家家丁,转过头,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轻点,打残了可就卖不上价了。”
手持水火棍行凶的家丁转过身,呲牙一乐:“放宽心,心里有数,女的打断腿,不耽误生孩子,男子的皮糙肉厚,打不坏的。”
说完后,家丁满面狞笑,如同恶狗一般扑向四散而逃的人们。
“他娘的,你倒是机灵。”矮壮家丁又看向秦游,脸上,再次恢复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公子,没惊着您吧。”
“无碍。”秦游望着矮壮家丁,耳里,听着哀嚎惨叫之声,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而双拳,则是紧紧攥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