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大整个人都不好了,瘫坐在凳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甚至怀疑秦游在故意报复自己。
怪不得这小子以前总被冤枉却从来不计较,会不会是…在这等着朕呢?
越这么想,秦老大越觉得可能性很高。
一想到秦烈这几天就要回来了,他都想直接让秦玄登基自己马上跑路了。
他秦老大也是要脸的人!
当年秦烈被封为越王的时候,一天福都没享,直接去边关了,走的时候义无反顾,一句多余话都没有,就一个要求,将两个孩子照顾好。
秦老大自然是满口答应了,然后,给这俩孩子照顾的,那叫一个没的说,一个丢了,一个跑了。
望着书案上那个大大的“操”字,不知道为什么,秦老大觉得这字和自己此时的心境很相似。
五日,秦游已经走了五日,现在就是派人去追也追不回来了。
秦老大自从当了皇帝后,头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与彷徨。
他都来不及寻思怎么收拾秦游了,光想着该如何面对秦烈。
越王府,一门父子四人,老子镇守边关,老大卫戍京中,老二为救太子丢了,老三倒是混来着。
可现在呢,老子镇守边关,老大在东海下落不明,老二还没找回来呢,老三也跑了。
秦老大抬起头,双眼无神的看着白千,喃喃道:“越王今年,已到花甲之年了吧。”
白千哭丧着个老脸点了点头。
秦老大自言自语的说道:“老三已是花甲之年,想来,这脾气和性子,肯定和以往不同了,毕竟…毕竟也是花甲之年了。”
白千没好意思吭声。
越王今年六十一,去年就到花甲之年了,去年花甲那会,不照样在京中揍了好多文官,没见到脾气好到哪去,前年五十九的时候没到花甲,打人好个轻重,去年花甲的时候,给两个文官揍的生活不能自理了,脾气比以前还暴。
“今年,大雪一场接着一场,会不会…”秦老大一脸期望的看着白千:“老三他…会不会一看路途遥远,大雪连连,保不齐…就不想回来了?”
白千依旧没好意思吭声。
您就想吧,想瞎您那七窍玲珑心了,当越王是您啊,看儿子看的都厌了,想揍随时就能揍,人家越王一年到头就能见着俩儿子一次,别说下雪,下刀子人家该回来照样回来。
“哎呦呦,这可如何是好,白千你说,这让朕去哪弄两个儿子给老三。”
白千发现自己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瞧瞧您这话问的,问我一个太监怎么整儿子,埋汰谁呢?
秦老大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再次恢复了往日八风不动的帝王风采。
老子是皇帝,是你大哥,秦游又不是我弄走的,和我有个鸡毛关系。
心理暗示了一大通,秦老大又不断给自己提气,腰板是越来越直。
就在此时,一个红旗骑司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
“陛下,越王入京,随五百边关铁骑,西隆门。”
秦老大屁股一出溜,差点没滑案几下面,刚刚提起的气,刹那间全跑光了。
“这是天要亡朕呐!”
…………
满身风霜秦烈坐在高头大马上,望着巍峨的城墙,面露笑意,秦家特有的大浓眉上,挂着些许的寒霜。
城门朗和一群京营的军卒跪成两排,最先得到消息的兵部将领们也全来的,甭管当不当值,也甭管和秦烈有没有交情,都站在城外,站在风雪中,站在寒风中,垂手而立。
这就是越王秦烈,你可以不喜欢他,可以讨厌他,甚至可以恨不得他去死,但是当他出现时,你必须表达出最大程度的尊敬,你不尊敬可以,夏律没有要求别人必须尊敬越王,可如果不尊敬越王的话,会被戳脊梁骨,会被骂忘本,会被啐上一口。
因为越王作为本朝唯一的一位王爷,足足为国朝镇守边关十二载,凉戎铁骑,寸步未进。
其实秦烈可以直接入城的,但是因为带了五百亲随,所以必须通知宫中,宫中给了手谕或口谕,才可以进城。
每年,秦老大都说秦烈可以不用这么繁琐,可每年,秦烈都会在城外候着,等宫中的首肯才带着亲随进城。
一个微胖的身影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武将。
最前面的,正是龚文华,出了城门后,老龚朗声高喝。
“兵部尚书,龚文华,恭迎越王回京。”
二十余名将领,朗声起喊:“兵部,恭迎越王回京。”
秦烈哈哈一笑,龚文华快步走来,从文吏手中接过酒杯,亲自斟满了一杯将军烈。
秦烈一饮而尽,将酒杯随手一扔,甲胄哗哗作响,一把搂住了龚文华。
龚文华比秦烈挨了一头,官帽都歪了,苦笑连连。
“华章。”秦烈松开了龚文华,后退一步,无比郑重的朝着龚文华深深拜了一礼。
“本王在千里之外驻守边关,家中不孝子居于京城,谢,华章照拂。”
龚文华连忙扶住了秦烈:“诶呦,老哥哥,羞煞我也,羞煞我也啊,愚弟何德何能当得起老哥哥这一拜。”
秦烈脱下头盔,满面正色,刚要开口,突然见到远处来了上百名骑兵,正是背插靠旗的宫中红衣骑司,下了马后,矗立在了道路两旁,随即是一群兵卒跑来,将道路彻底封锁了起来。
“飞羽卫?”龚文华面色微变:“陛下竟亲自来了。”
秦烈挑了挑眉,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详的预兆。
又是越王又是陛下的,西隆门肯定是走不成了。
堵在门口看热闹的老百姓嘴上喊着越王爷公侯万代,心里连呼mmp。
升斗小民就是这样的,王爷,天子,离他们太远,只有家近,床近,因为这些云端上的大人物,阻隔了他们回家的距离,延误了他们上床暖和的时间,不骂娘才怪。
果不其然,的确是秦老大来了。
秦老大是一点排场都不讲了,带着半个飞羽卫和二百多名红衣骑司就来了,看的出来,来的很仓促。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秦老大应景的穿着一身戎装。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连呼万岁。
大门外面心里骂mmp的老百姓们更不乐意了。
这家伙还不如越王呢,越王就是耽误的点时间,皇帝老子一来还得跪,杵一裤腿雪水,回家洗起来老费劲了。
秦老大匆匆下马,几乎是用跑的来到了秦烈面前,双手一托。
“三弟,想煞朕了,快快平身。”
“臣弟,见过陛下。”
秦烈站起身后,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太了解自家大哥了,这家伙无缘无故绝对不会大冷天特意跑来接自己,八成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这一年来,驻守边关,三弟为朕,为国朝,为天下臣民…”
在秦烈如刀子一般的鄙视下,秦老大说不下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老大脸上的关切之情便成了如同老娘刚刚改嫁了一般,低声说道:“秦狰去东海了。”
“什么?!”
秦老大一咬牙,又补充了一句:“秦游也去了。”
秦烈面色剧变,破口骂道:“狗皇…”
秦老大赶紧捂住秦烈的嘴巴,一脸祈求之色:“回宫,回宫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还好,大家都低头跪着,光听了个“狗皇”俩字,帝和老子与你势不两立后半句话没听到。
被捂住嘴巴的秦烈也是气急眼了,一口咬在了秦老大的手上。
一旁的龚文华满面困惑的抬起头。
秦老大满面笑容,手还在秦烈嘴里叼着呢,却淡淡的说道:“三弟一路辛苦,脸上都挂上了霜雪,朕为你擦拭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