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平洲府漕帮这点儿人马,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
“张重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把妻儿老小看的比命还重要……”不然也不会媳妇儿一说,就能连这种杀头诛九族的事儿都能干出来,“真是捉了他的家小,这人必会调动所有兵力和大人不死不休……”
看沈承冰冷的视线扫过来,忙又改口:
“倒不是罪人不相信大人的能力,可所谓双拳难敌四手……”
“我要的,就是他的不死不休。”沈承捏了捏拳头。
这会儿终于看大舅子顺眼些了——
在帮希和出气这方面,两人意外的不谋而合。
但凡害希和吃过苦的人,可不得一个个连本带利讨回来?
按理说上禀皇上,派兵征讨,自然更稳妥。
可那是对寻常人而言。如沈承杨希言这等人,一人便可敌上万雄兵,如何还会畏惧一个小小的平洲府总兵?
更别说沈承和杨希言已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不亲手报了这个仇,真是睡觉都不安稳。再者还担心若是一个弄不好,有一点消息泄露出去,令得裘吉文和姬晟两人远逃,两人不定得憋屈成什么样子。
武鸣张了张嘴,心说再是龙骑卫指挥使,也不能这么玩火啊,真是把张重逼到绝境,引得平洲府官兵哗变,可不是要出大事!
还没想好怎么规劝,那边儿周成已是一挺胸:
“大人放心,一切交给卑职就好。”
至于武鸣的担心,他却是丝毫没有,毕竟这两人是谁啊?一个最善于算计人心,另一个则是能连夜千里奔袭,凭一人之力就能收服整个鬼乔部族的龙骑卫指挥使,能被两人联手算计,真不知该说张重是太幸运了,还是太倒霉了。
张重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也不知为什么,今儿个颇有些心神不宁。瞥一眼坐在上首的中年人,又勉强把内心的不安压了下去——
眼前这位可是曾经权倾朝野的裘家当家人,又是夫人最敬重感激的堂叔,张重只有小心伺候的道理,绝不敢轻易得罪。更别说现在既然上了一条船,即便有一些不甘,也只能全抛开了。
“那个武鸣,可还算妥帖?”裘吉文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是烦躁不安,“还有派过去的人手,可还足够?”
“堂叔放心。”张重忙道,“武鸣这人绝不会有外心,至于说人手,据我所知,梁欢手下也顶多几百人罢了,以二敌一,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那就好。”裘吉文重重的吁了口气,“你是不知道,那顾准当真是阴损的紧……”
语气里心有余悸之余更有着愤恨之意。
当日若非顾准推波助澜,自己和外甥姬晟也不会落到这般悲惨境地。
好在老天有眼,出了一个杨希和收拾他。倒是和他那娘亲一样是个重情的,不是顾准被杨希和拴住手脚、乱了心神,自己如何能这么轻易就占了他的澜沧山庄?
“兹事体大,切不可露出半分破绽。你身上毕竟有裘家的印记,只有这件事成了,皇上一时半会儿才不能拿你如何……”只要剿灭了梁欢和他的手下,最重江湖义气的漕帮必反,只有水浑了,才能趁机摸鱼不是?而捉住了顾准和那杨希和,不怕不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第249章 249
“我知道。”张重点头。
真是个一根筋的武人, 也做不到平洲府总兵这么重要的位置。所谓投鼠忌器, 只有执掌了帝王也得侧目的势力,才能有为所欲为的本钱。
两人说完了正事,又说了会子闲话。
张重便起身离开:
“堂叔只管安心住在这里。澜沧山庄我也瞧了,端的是个易守难攻之处, 但凡缺什么了,我自会让人送来……至于漕帮那里, 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怎么到现在还没把人带过来?”一个嘶哑的男子声音传来。
两人齐齐抬头,可不正是坐在轮椅上苍白瘦削、脸色和鬼一样苍白的五皇子姬晟?
只是和当日帝都中那个风采翩然、大权在握、踌躇满志的五皇子不同, 眼前这人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诡谲阴鸷、尖酸刻薄:
“再多派些人……攻入漕帮后, 不许弄死顾准和杨希和那个贱人……”
提到这两个名字,姬晟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用力的按着左眼上的眼罩——
即便这里有最好的医药,自己这只眼却依旧永远废了。而这些,全是拜那两个贱人所赐!
“……然后把他们扔给最肮脏下贱的人……狠狠的折辱他们……最后再交给孤……不对, 把那杨希和带回来给我, 我要她跪着求我上她……我要他们都生不如死……”
最后一句话姬晟几乎是嘶喊出来的, 那狰狞而恶毒的模样,让推着他的女子直打哆嗦。
“你那是什么眼神!”姬晟似是察觉到什么, 猛地回头,抬手就给了女子一个狠狠的耳光, “敢这么看孤,你想死是不是?”
口中说着,一下揪住女子的头发, 噼里啪啦连扇了几个耳光:
“你这样的贱人也敢看不起孤?你知道孤是谁吗?就凭你,也敢看不起孤……”
那女子被打的惨叫连连,下意识的就往后躲,姬晟如何能想到她竟然敢反抗?竟是被带的一下从轮椅上跌下来。
女子手脚并用,用力掀翻压在自己身上的姬晟,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跑,却被姬晟牢牢拽住脚踝,惊恐骇然之下,朝着姬晟脸上用力踹了一下,终于挣扎着站起,踉跄着就跑。
“抓回来,把她抓回来!”姬晟眼罩也掉了,露出空洞的眼白,却是发疯一般用力拍打着地面,“我要打死她,我要打死她……”
裘吉文脸色一下难看至极,忙快步上前,抱起姬晟送到轮椅上,压低声音道:
“你这是做什么?堂堂皇子,这般有失体统,也不怕被人嗤笑?”
心里更是禁不住一阵阵的后悔,为了这么个懦弱无用的外甥,就把自己一家子全搭了进去,真的值得吗?
还要再说,却被姬晟恶狠狠的推开:
“舅舅,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
两条腿废了,连带的还只剩下一只眼睛,别说和老四争抢天下、登基为帝,就是连做个不入流的小吏都不够资格。
“晟儿莫要胡说。”没想到姬晟这么敏感,裘吉文只得勉强压下心头的不满,随意敷衍道,“你是我的外甥,舅舅自然会始终护着你的。”
“是吗?”姬晟抬手一指被人押回来的清秀少女,“那就请我的好舅舅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打死她,现在,立刻,马上打死她!”
惊吓太过,那女子已是连路都走不成了,被侍卫直接拖到了裘吉文面前。
“晟儿!”裘吉文越发烦躁,“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接连点了几日的催情香,好容易才让外甥和这女子有了鱼水之欢。本以为这女子能让癫狂了似的姬晟好一些,没想到他竟是丝毫不能领会自己的苦心。
退一万步说,就是想要把人弄死,也得确定女子无孕才好啊。
姬晟喉咙中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声音,死死盯着裘吉文:“果然是我的,好舅舅……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把我当成种猪一样,等那些贱人怀了我的孩子,你就会悄没声的把我弄死,对不对?对不对!”
说道最后,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裘吉文撕吃了一般。
饶是裘吉文,也被姬晟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不觉往后退了两三步,半晌才冲依旧愣着的手下道:
“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儿把少爷送回房间里去。”
“我不走,我不走——”姬晟拼命推打着跑过来的人,只这些人本就是裘家的,如何肯听命于他?再加上这些日子吃足了苦头,内忧外困之下,早虚弱不堪,终是被强行送了回去。
“让你看笑话了。”裘吉文难堪之余,更有隐隐的不安——即便张重已然做出了选择,可难保不会因为要追随这样一个主子而有些意难平,“晟儿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张重点头。从前怎么会是这样?从前的姬晟可是堂堂监国皇子。只可惜,一个人只有处于劣势时,才最能瞧出本质来。只既然上了贼船,再想轻易下来,怕是不可能了。
半晌道:
“我再让人寻几个好看的女人送过来……”
姬晟是不成了,往后怕是不能轻易让他出现在人前。
“啊?好。”裘吉文连连点头,亲自把张重送了出去。
再回来,直接拿了一大包催情的药物砸在侍人身上,咬着牙道:
“用上,全都给我用上!”
就不信这么多女子,就不能有一个有孕的。
张重这会儿出了山庄,却并没有打马就走,反是久久伫立,半晌才长叹一声,刚要催动马儿离开,山下却传来一阵鼓噪声。
手下亲兵忙下去查看,待得回转时,神情明显有些张皇:
“大人,大人,不好了!”
“攻打漕帮那边儿的兄弟传来消息,咱们的人败了,武鸣将军和那周雄还有那个锦衣卫千户周成,全折在里面了。”
“怎么会!”张重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
即便是漕帮一个分舵,自己也没敢小瞧,怎么可能以足足二倍的人马反被漕帮给收拾了?
“听说本来是咱们占了上风的,没想到对方那边突然钻出来一个彪形大汉,那人功夫着实厉害,武将军三人可不全折在他手里?”
“可打探出那人的身份了?”
“据说那梁欢,口口声声喊对方,大当家……”
“是张青过来了?”张重神情中果然有了些郑重,半晌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罢了,连漕帮大当家都来了,不怕平洲府不乱。”
乱了好啊,正好矿里有一批金子该出货了。张重可不觉得跟着姬晟那样的主子会有什么前途。招兵买马是不想了,正好趁乱带了那批金子离开……
至于留下来守护澜沧山庄的这部分人马,就送给裘吉文了,也足够报答当初裘家对妻子的大恩了。
有了决断,刚要吩咐下去,不想又有人骑着马没命的赶了过来。
一眼瞧清楚来人是谁,张重沉稳的神情终于一扫而空:
“赵怀,你怎么来了?”
“大人,府里被人袭击了……夫人和两位少爷,全被人给带走了……”
“被人给带走了?”张重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抬起鞭朝着那人兜头就是一下,“不是让你保护好夫人他们吗?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胆?
看张重盛怒,那赵怀躲都没敢躲,硬生生挨了一下:“好像是,漕帮的人……”
“漕帮?又是漕帮!”张重倒吸一口冷气,“漕帮这些王八蛋,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
自己还没发兵呢,他们就敢直接太岁头上动土了?
随手从怀里掏出令牌扔给赵怀:
“你去点齐人马,我去找潘云海……”
又回头吩咐身边亲卫:
“去把澜沧山庄咱们的人都叫回来……”
“啊?”那亲卫愣了一下。方才好像大人还嘱咐驻扎在山庄的手下,誓死守护澜沧山庄。
“啊什么啊?快去!”张重红着眼睛道——若非因为裘吉文和那该死的姬晟,怎么会得罪漕帮?不是和漕帮交恶,妻儿又怎么会造此劫难?
知道张重不是说笑,那亲卫慌忙拿了令牌,一拨马头就往山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