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不敢!”
韩玥一紧张,脖子一仰,将杯中酒喝下,“草民先干为尽。”
烈酒辣喉,韩玥表情都扭曲起来。
再看萧池,一手伸在半空中,表情更是奇怪,仿佛在犹豫些什么,但又来不及了。
韩玥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盯着那酒杯,怔怔发呆。
“晋王和连铖,他们感情是真的好……”
萧池也喝了杯中的酒,韩玥悄悄松了口气……是她想多了,怎么可能是毒酒?
孰帝再不爽她,她毕竟是晋王看中之人,孰帝绝不会蠢到为她这样一个小人物,而与晋王心生隔阂。
“他们总是很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说实话,朕常常觉得嫉妒。”
韩玥忍不住劝道:“但他们是真心对陛下好,将陛下当成兄弟来守护的。”
“是,没错……”
萧池又倒上一杯酒,这次,他没说要韩玥喝,韩玥自不会主动要求,垂着眸子老老实实听着。
“连铖战死,朕一度担心晋王撑不过来……他终是撑过来了,但脸上再无笑颜,朕每每看着,只觉难过。”
“要不是为了这江山,他们何至于阴阳两隔。他们用生命替朕守着这江山,可朕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朕什么也做不了……”
萧池连喝几杯,醉眼朦胧地指着韩玥,“朕若说,朕其实并不稀罕这江山,你信吗?”
信不信的韩玥也不敢说,许是酒太辣,她这会儿觉得胃里隐隐作痛。不止是胃,仿佛周身血液都被煮沸了似的,浑身都有些灼痛。
她直觉不太好,但仍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直到萧池语声突寒,“你能让晋王高兴,朕本应感到高兴。可朕没想到他陷得太深,甚至不惜拿自己冒险。如此,朕便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你了……”
韩玥的心急速下沉,“你当真给我下毒了?是什么毒?”
与此同时,袖口寒光乍现。
这段时间,她和云衍不仅仅是讨论了案子,还讨论了不少自卫术。
在云衍的点拔下,韩玥现在已掌握一套发力技巧,不用近身,只要距离不是太远,银针出手,也能刺中她想刺中之处。
这一刻,她眸中已显杀意。
萧池感觉到了,眸中也是寒厉逼人,“杀了朕,宁相便得偿如愿,连铖便是白死,晋王这一生的苦也是白受!”
“与我何干!”韩玥怒喝。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完美谋杀’。
是了,这一定就是欧阳槿想要的完美谋杀。
她杀不了孰帝,还有晋王……欧阳槿居然赌晋王会一时冲动,手刃君王,荒唐!太荒唐!
“你服的是鸠酒,无解。”萧池眼神残酷,“朕不得不这么做,就当你是为国捐躯,朕定会善待你家人。”
韩玥腹痛剧烈,眼底火光四射,暴戾的念头充斥在身体内。
重活一世,她不是没想过自己的结局,最惨无非就是办差时,不慎惨遭毒手。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个人是君王,是云衍他们这些人一生守护的主。
是这个国家的生命和灵魂……可尊贵如他,居然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她。
“冷枫!”
韩玥用尽全力一喝,口中已有血液漫出。
冷枫凌空而落,目光所及皆是惊痛。
“陛下!”
“阿牛!”
韩玥望着他,缓缓扔了手中寒针……
罢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连铖他们不能白死,云衍的苦也不能白受……就当,就当是还他的人情吧。
“告诉王爷,不要让欧阳槿的完美谋杀得逞。”
韩玥最后的意识涣散前,她突然在想,也许,欧阳槿已经成功了。
只是她估错了,他要的不是孰帝的命,而是她的命。
绕这么大一圈,给她安排这么一个冤屈的死法,确实要比直接杀死她有趣多了……
这该死的欧阳槿!
就在韩玥倒地的瞬间,云衍从天而降,将那娇小的身躯从冷枫怀里接过,望向萧池的眸色霜寒霾重,“为何?”
萧池语气淡淡:“朕不能任由一切会威胁到你的因素存在……”
他望着那酒壶,眸中水光一片,“暗藏机关,一壶两用,是后宫争斗中惯用的手段。这酒朕本是给自己备的,可阿牛替朕做了选择。”
“晋王若是觉得不公,可亲自为朕斟上一杯,朕把命还他便是。”
年轻俊雅的君王望着云衍,眼眸渐渐沉寂,漆黑暗沉的眸带着凝固的悲伤与绝决。
冷枫用手指探向韩玥脉搏,妖艳的面容也不由得覆上一层白色寒霜。
“已无回天之术,王爷节哀。”
想了想,冷枫又道:“阿牛让我转告王爷,切莫让欧阳槿的完美谋杀得逞。”
闻言,云衍心中大恸,分不清是冷枫的话绞痛了他的心,还是韩玥已呈青色的脸刺穿了他的心。
只觉一股浓浓的铁腥味从喉间直冲而上,他张口喷出,鲜红的血喷了一部分在韩玥脸上,仿佛朵朵红梅绽放。
他抱着韩玥慢慢起身,背脊却像是被压弯了,再也挺不直了。
“我与陛下从此,恩断义绝。”
平静的话语,像利刃,终是割断了近二十年的情义。
萧池泪流满面,“就为这样一个人,值吗?”
值吗?
云衍不知道,他只知道一根毒针毫不留情地扎进了他心里,痛得他呼吸紧窒。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流泪,抿紧了唇,在他即将被痛意击垮之前,将韩玥揽紧,那么紧的力道,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
原以为他的人生终于有所期盼,谁知,竟是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他一生骄傲自信,却因此成了葬送她的刽子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低哑的声音混着压抑的呼吸,却再也无法烫热她的耳根。
这日,萧池静静抹去眼泪,问身侧的冷枫:“怎么会这样呢?朕仿佛一直都在做错事……”
不该活着的时候活着,不该登上皇位的时候登了,不该来襄州的时候来了……不该逼晋王的时候,逼了……
冷枫垂着眸子,好一会儿后,叹道:“陛下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本不会错,但此番陛下确实是错了。晋王对那阿牛并非陛下所想那般。”
萧池显得茫然:“那是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