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纪行出声问:“您是?”
“哦,我是这姐弟俩的舅舅,叫路飞平,是过来问她确定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的事的。”
傅纪行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她没有跟你提过吗?我想带他们姐弟俩回我们那边接受治疗。”路飞平叹气,“你也知道,他们父母不在了,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我这个舅舅了。我做舅舅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姐弟俩在这边无依无靠,没人照顾吧?”
……
江落拿完报告回来,远远就看到男人背靠墙壁,站在走廊尽头,头微垂,剑眉微蹙,眉眼间尽是愁绪。
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来。
看到是她,傅纪行抬步朝她走来,垂眸深深地注视着她的小脸,随即伸出手轻抚她的后脑勺:“真的打算要跟你舅舅走了?”
江落一愣,抬眼看他。
她沉默了两秒,点头:“嗯。”
傅纪行把她拉到一旁椅子边坐下,随即在她跟前蹲下,软着声再次问:“真的不能改变了?”
江落手指轻轻抠着指甲:“嗯,小叔,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
如果没有他,她一个人真的很难撑下去。
“这都是小叔心甘情愿为你做的,小叔还可以做更多更多。”傅纪行揉了揉她的小手,“落落,如果你愿意的话,选择让小叔照顾你和小望,可以吗?”
“傅纪行,”江落看着他因为自己的事,操劳过度而疲倦的脸,心情很沉重,“你为了我们的事,已经够累了。”
她不能再麻烦傅纪行了。
他能帮她,只是看在朋友关系上伸出援手的善良。刨除这一切,她跟他不管是在法律上还是血缘上,都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一味地依赖他的帮助,迟早影响到他的前程和生活,成为拖累他的拖油瓶。
“小叔不累。”傅纪行试图劝说她,“落落,你可以相信我。相信小叔会找到更好的医院,让小望接受最好的治疗,这一切都放心交给小叔就好,好吗?”
傅纪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如果这次她真的跟路飞平走,往后就很难再见到她了。
“傅纪行,真的谢谢你,但是……”江落伸出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让他心存那么多的牵挂,但想到自己的处境和身份,最后还是强忍下来,“我目前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我的舅舅,对不起。”
“……”
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睛,呼吸微重,似是妥协的叹息。
他起身,把她抱入怀里,掌心轻抚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
江落还是选择跟路飞平走。
路飞平似是很紧急,知道江落决定跟他走,便很快安排好一切,明天就回他的城市——宁西城。
回去的前一天,江落回了一趟自己那个早已破败不堪的家。
那场大火后,其他的住户已经开始重新装修,唯独江家,没了家里的两位顶梁柱,家还是保持原来被大火烧过的样子,凄惨又萧条。
江落推开烧只剩下一半的门进去。看了一眼整个偌大的大厅,依然还能想起当时大火来临时的恐惧和绝望。
她强忍心头的难受,抬步走进去,把大火没烧到的东西能带走都带走。
可找了一圈下来,发现大火把有关爸妈的东西都一并烧蚀殆尽,她唯一能找到的,只有小时候爸爸送给她的收音机。
江落似是想到什么,猛地起身跑到自己房间,拉开床头最下面那层柜子。
里面正躺着一个铁皮盒子。
她迅速拿出打开一看。
里面的闪蝶吊坠还完好地躺在里面,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江落脸上终于露出来到这里到现在的第一个笑。
还好,还在。
她小心翼翼地收拾好,放进衣兜里。
收拾了三个小时,所有能在这场大火中完好留下来的东西,都塞不满一个小小的行李包。
她环顾一圈整栋房子,目光最后落在露天台外那架衣架上。
她抬步走到露天台上,独自坐在那块石凳上,手指轻抚着被大火熏黑的衣架,眼眶终于忍不住逐渐湿润。
无声的眼泪再次滚落,她仰起头,试图把眼泪忍回去,可却让她看到了头顶那一片夜空。
黑沉不见星光,只有无尽的黑暗。
傅纪行赶过来,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露天台处,望着头顶的天发呆。
找到她,傅纪行才松了一口气。
他抬步走进去,来到她的身旁,与她并肩而坐。
直到一只食指伸过来,默默帮她勾掉脸上的眼泪,江落才一顿,收回视线,扭头落在身旁的男人脸上。
“今天过来收拾东西怎么不告诉小叔?”傅纪行继续帮她把眼泪擦干,“小叔很担心你。”
“……”
江落垂下头,像是做错的小孩:“对不起。”
“只要你不哭了,小叔可以跟你说没关系。”
在这之前,傅纪行一直都在试图劝说江落,让她选择跟自己。可如今,当他真正看到她独自一人,坐在残破的家里,所有的一切,他已经开始妥协和释怀。
以江落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再继续待在跟火灾有关的环境里,让她离开立川城,或许……
也未必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傅纪行薄唇紧抿,道:“落落,小叔永远都不会让你为难,让你做艰难的抉择。”
“既然这是你深思熟虑后所做的决定,”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扯了扯嘴角,“那小叔尊重你。”
把江落送回医院后,傅纪行刚走出病房,抬头就看到路飞平就站在走廊处。
他看着傅纪行,笑了笑:“傅先生,能聊聊吗?”
路飞平走出医院门口,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傅纪行,道:“傅先生,这段时间你照顾落落和小望,真的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看他塞过来的钱,傅纪行连忙阻止:“路先生不必这样,照顾他们是我自愿的,跟这些东西无关。”
路飞平见他执意不要,也只好作罢。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指尖弹了弹烟灰,才问:“傅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您说。”
他转眸,黝黑的眼睛落在他的脸上:“你是落落的什么人?”
“……”
傅纪行一时语塞,沉默许久,才道:“我是她的老师。”
“傅老师,我知道你很关心他们姐弟俩,也知道,你一直都不怎么同意,让落落跟我走,是吗?”
“……”
“傅老师,我跟你明说一个点吧。”他嘴含烟头,缭绕的烟雾氤氲了他脸庞,模糊了男人从脖子延伸到下颌线处的疤痕,“追根到底,我才是跟他们姐弟俩有着血缘关系的亲舅舅,您虽是落落的老师,但除了这一点,你实际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更何况……”
他扔掉嘴里的烟,用脚踩灭:“落落刚成年,我作为他们的舅舅,不可能让自己刚成年的外甥女跟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男人走。”
他笑了笑:“傅老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
傅纪行一路沉默。
确实,他们在这层关系上,他确实远没有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更有资格照顾江落。
“我明白您的意思。”傅纪行抬眼看他,“也拜托您,好好的照顾好他们。”
“当然。”
第52章 纪行……哥哥
第二天一大早,江落就起来收拾东西。
她轻轻地把爸妈的遗照小心翼翼地用绒布包裹好,再放入行李箱中。
江望已经被送上救护车。江落收拾好东西走出病房,抬头就看到早已在那儿等候多时的傅纪行。
“小叔。”
“都收拾好了?”
“嗯。”
傅纪行主动帮她提走行李箱和包袋:“走吧,送你下楼。”
下到一楼,把行李箱都抬到后车厢,拉上门。
“等小叔有空了,会过去看你和小望,”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们在那边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的,记得给小叔打电话,知道吗?”
江落点头:“嗯。”
傅纪行目送车子离开,直到车子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
江落和江望去宁西城后,路飞平立即把江望安排入本市最好的皮肤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江望也积极配合治疗,病情逐渐好转。
江落来宁西城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在这个星期里,傅纪行每天都会给她打一个电话,询问她一天自己和江望的情况。
原本疲倦的江落,也因为他的电话,有那么一刻的放松。
“小叔明天放假,明天过去那边看看你和小望,好不好?”
江落难掩眼里的开心:“好。”
第二天,傅纪行坐车来到宁西城,直接前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