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君在李沉舟的对面跪下,她发现李沉舟的目光如此淡漠,甚至不愿看她一眼,泪水沿着薛灵君皎洁的面庞缓缓滑落,她颤声道:“沉舟,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李沉舟依然紧握着匕首,已经变得青紫的嘴唇倔强地抿着,他的声音也如同这天气一般冰冷:“我已经看不见了。”
薛灵君的手颤抖着伸了出去,在李沉舟的双目前晃了晃,却没有看到他有任何的反应,顿时泪如泉涌。薛灵君的双手不顾一切地捧起了李沉舟的面庞:“沉舟……”
李沉舟手中的匕首却抵住了她的胸膛,匕首的锋芒轻易就刺破了她的外衫,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然而薛灵君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期望这匕首能够继续深入下去,刺穿自己的心脏,夺去自己的性命,就让自己这样死去也好。然而匕首却在她的肌肤内停顿下来,并没有继续深入的意思。
李沉舟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他低声道:“我落到如今的地步,你满足了,你走吧!”
薛灵君摇了摇头,小声道:“你之所以落败,并不是因为你的智慧和能力不如他们,而是因为你不如他们狠心。”
李沉舟道:“我错就错在信错了人!”薛灵君的背叛对他打击深重,而这次的背叛让他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
薛灵君道:“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其实我早就该死,不然也不会害了那么多人。”
李沉舟冷冷道:“这些话你没必要对我说。”
薛灵君道:“你知不知道最后坐在皇位上的那个是谁?”
李沉舟心中一怔,她为何这样说?难道最后坐在皇位上的不是薛道铭?旋即心中暗自苦笑,自己都到了这步田地,谁坐在皇位上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明年今日应该就是我的忌日。
薛灵君道:“我二哥,你知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她低下声音,附在李沉舟的耳边,小声将其中的缘由告诉了他,李沉舟的内心震撼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有料到皇室之丑恶到了如此的地步,内心中极其矛盾,他不知应该说什么,薛灵君将这样的事情告诉自己,足以证明她对自己的信任,可是她现在说出来又有何意义?
就在李沉舟心中纷乱如麻之际,薛灵君握住他的右手,轻声道:“沉舟,你怪不怪我?”
李沉舟没有回答,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怪与不怪又有什么意义?他的肢体已经麻痹,他的精神何尝不是一样。
薛灵君望着宛如一尊塑像般麻木的李沉舟泪眼婆娑,无论她怎样伤心绝望他已经看不到了,薛灵君点了点头,握紧了李沉舟的手,然后猛然扑了上去,匕首穿透了她的胸膛,深深刺入她的心脏。
李沉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避回撤的动作,直到薛灵君的血染红了他的手掌,直到血的温热让他业已麻痹的肌肤恢复了些许的知觉,他方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要放开匕首,可是他的手指已经僵硬,无法从匕首上移动开来,冷漠木然的面孔因为痛苦痉挛扭曲。薛灵君的身躯软软倒在了他的怀中,李沉舟抱着她的娇躯,他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一丝的声息,唯有紧紧抱着她,空洞的双目中没有泪,也没有悲伤,然而他的一颗心却在此时已经支零破碎。
雪一片一片落在李沉舟的身上,被他的体温融化,从他的眼角腮边滑落下去,夜色中水晶般璀璨,就像是悲伤的泪水。薛灵君的身躯却已经冷却,长裙如火,肌肤比周围的积雪还要苍白,雪地上触目惊心的血已经凝固,随之凝固的还有李沉舟的内心,他只是紧紧抱着薛灵君,感受不到薛灵君身体一丝一毫的温度,也感受不到来自这世界一丝一毫的温情。
他的视觉似乎恢复了,他看到自己和薛灵君携手荡舟湖面的情景,看到草色青青的湖畔,看到漫山遍野的桃花。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来,他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他看到一个男童在花丛中嬉戏,那孩童似乎在花丛中迷失了方向,脸上阳光般的笑容渐渐收敛,有些惶恐地呼唤着:“大伯,大伯……”
男童的身后一个面孔狰狞的男子缓缓向他走来,李沉舟张大了嘴巴,想要提醒他逃走,可是他发不出声音,李沉舟抓住了那柄仍然深深刺入薛灵君胸膛的匕首,猛然抽了出来。
薛灵君的娇躯已经在雪中僵硬,即便是这样的动作也不会带给她任何的痛苦。
他的耳边不停传来孩童惊恐的呼救声,可是他的眼前却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李沉舟一手抱着薛灵君,一手用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心中默默道:“灵君,我来了……”
正当他积蓄全身的力气准备完成这一动作的时候,有人却抓住了他的手腕,体内的毒性让李沉舟无法抗拒,他想不到这种时候,为何还会有人过来救他,可很快李沉舟就意识到对方阻止他绝非是为了救他。
因为对方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折断了他的手臂,剧痛让李沉舟颈部的青筋暴出,然而他却紧咬嘴唇,一声不吭。
他看不到对方的样子,忍过这最难捱的时刻,方才低声道:“你是谁?”
“你杀了我的父亲!”
李沉舟的心中充满了迷惘,他这一生杀了太多的人:“谁?”
“你的岳父,简洗河!”
李沉舟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对死亡的惧意,他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看在融心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他听到了刀声,还有鲜血喷出断裂的脉管尖锐的呼啸声,然后他就抱着薛灵君的遗体缓缓倒在了地上。
一滴鲜血沿着荣石手中长刀锋利的刀锋流淌下去,迅速来到刀尖之上,长久的停顿,直到下一阵风吹来的时候,血珠方才随风低落,落在雪地之上宛若梅花绽放。
薛胜景听完手下人的禀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悦,皱了皱眉头,低声叹了口气道:“葬了!”说完之后马上又补充道:“把他们葬在一起吧。”
“是!”
薛胜景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赶紧退出去。
那人刚刚离去,一道黑影宛若游魂一般走了进来,赫然正是玄天馆主任天擎,他右边的袖子空空荡荡,那条手臂正是在大康皇宫龙灵胜境内突袭胡小天的时候丢掉,今日这场宫变,薛胜景集合了任天擎、剑宫、石宽多方力量,方才一举成功。
任天擎的脸上并没有他人那种对薛胜景的敬畏和尊重,淡然道:“恭喜你了,一举将所有心腹大患全部铲除,现在的大雍已经无人能够与你抗衡了。”
薛胜景叹了口气道:“何喜之有?北疆告急,尉迟冲当众自杀,董天将落荒而逃,前往****的那个假皇帝身份已经被识破,如今北疆军团近三十万人已经全部表示要追随霍胜男。”
任天擎对国家大事显然没有太多的兴趣,不屑道:“三十万人缺衣少粮,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你让他们自生自灭就是。”
薛胜景摇了摇头:“这些事你不懂的。”
任天擎呵呵笑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两步,复又停下脚步道:“我的确不懂这些事,也不关心,不过有件事我却知道,若是再找不到天人万像图,你只怕在这个位子上坐不太久。”
薛胜景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起来,任天擎说中了他的痛处,他的生命并没有期望中长久,除非能够找到《天人万像图》,才能改变这一切,他手中的天人万像图只有半册。
任天擎道:“我已经查到还有半册《天人万像图》在胡小天的手中。”
薛胜景的目光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可马上又变得黯淡,即便是查到了那半部的下落,胡小天又岂肯乖乖将之交给自己?
任天擎道:“也不是没有机会!”
薛胜景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主动走向任天擎,压低声音道:“愿闻其详!”
任天擎道:“有人找石宽合作,让石宽帮忙杀掉李沉舟,石宽把李沉舟给了他,只可惜他终究还是嫩了一些。”他说得这个人就是荣石。
薛胜景道:“你又怎能知道胡小天肯为了他将《天人万像图》交给我们?”
任天擎呵呵笑道:“荣石乃是简洗河的亲生儿子,简融心现在是胡小天的女人,他绝不会对大舅子的性命坐视不理。”
薛胜景眯起那双小眼睛,沉吟片刻,仍然摇了摇头道:“荣石还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而且,我现在选择跟他为敌并不明智。”现在的大雍不比过去,薛胜景虽然成功将心腹大患一并清除,可是历经内乱的大雍而今已经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薛胜景若想安安稳稳多当几年皇上,必须要谨慎处理好和周边列强的关系,对胡小天采取要挟显然是极不明智的做法。
任天擎虽然学究天人,武功高强,可是在国家大事方面,他远远比不上自己,斟酌之后,薛胜景道:“此事我来处理。”
任天擎道:“希望你能处理妥当。”(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