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花琉璃能进宫陪她,她又是高兴又是失落,住几天又要出宫去了,若能一直住在宫里,那该多好?
天还没亮,公告栏的四周就已经挤满了人。尤其是京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皆派出了办事灵活、力气大又能识字的小厮,跑到公告栏下守着。
这个时候,各府之间的小厮也顾不上谁家跟谁家是世交,死死守着自己占据的看榜黄金位置不挪脚。
就在大家你挤我,我推你的时候,突然有两个穿着灰衣的小厮挤进人群,轻轻松松就拨开了前面挡路的人,霸占了正中间的位置。
“二位哥哥,请问在哪个府上高就?”被挤得只能侧身站着的姚府小厮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看着这两个力气奇大的小厮,起了套近乎的心思。
这个时候再不套近乎,他就要被其他人挤出去了。
两个灰衣小厮见他被挤得面红脖子粗,伸手一拉,像拔萝卜似的把他给拉了过来:“小兄弟,你是哪个府上的?”
“我在姚府做事,我家公子是姚驸马的亲侄儿。”
“失敬失敬。”灰衣小厮拱手道,“听闻姚公子才高八斗,这次必能榜上有名。”
“二位是?”听到这两人夸自家公子,小厮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两个灰衣小厮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笑道:“我们在花府做事。”
花府?!
那个把金珀打得哭爹喊娘的花府?
小厮挺起的胸膛瞬间瘪了下去:“原来竟是大将军府上的哥哥们,失礼了,失礼了。”
难怪挤开其他人时,就跟推棉花似的,原来是大将军府上的人?
总觉得只要是花家出来的人,做什么事都不奇怪呢。
毕竟是武曲星下凡的厉害人家。
公告栏旁边有一座茶楼,此时茶楼里已经坐满了文人学子,以及一些关心考生成绩的家人们。
姚文茵起了一个大早,花了不少钱定下了视角极好的包间,然后把小姐妹们叫过来给她打气。
“姚姐姐,你别紧张了,以令兄的才华,定能考中的。”田珊给姚文茵倒了一杯凉茶,“来,喝口水冷静冷静。”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姚文茵端起茶喝了一口,“但我期待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干什么?”嘉敏趴在桌子上,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你们知道花琉璃哥哥也参加了这次春闱吧?”
听到“花琉璃”三个字,嘉敏困意飞走一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让花琉璃明白,我哥的才华,比她哥强多了。”姚文茵握了握拳头,“今天带你们过来,也是想让你们见识打脸的一刻。”
田珊犹豫片刻,面露不忍道:“姚姐姐,按照话本……”
“你不要说话本定律,我不听,我不听。”姚文茵捂住耳朵,盯着嘉敏,“嘉敏,我哥可是你亲堂哥,你觉得你堂哥厉害,还是花琉璃的哥哥厉害?”
嘉敏:“……”
理智告诉她,肯定是堂哥厉害,但她的嘴巴拒绝说话。
生命只有一次,如此的可贵,她真的不想失去它。
“贴榜啦!”
外面的一声高呼,拯救了嘉敏无奈的挣扎。
楼下时不时有人在唱报排名,姚文茵紧张得差点抠花了雕花木桌面。
“林森,永州人士,排名第七……”
“姚松柏,京城人士,排名第五!”
“中了中了!”
三人齐齐高兴地跳了起来:“会试第五名!”
“姚姐姐,令兄好厉害啊!”
“对,走,我跟你一起回去,给伯父伯母还有堂哥贺喜!”嘉敏也高兴不已,起身就准备下楼。
“花长空是哪家公子?!竟然是本届会试的会元啊!”
三人顿时僵住,目光看向彼此,无语凝噎。
沉默与忧伤,在她们身边久久地徘徊,流淌。
第44章 冤枉
茶楼外的喧嚣与热闹, 都跟姚文茵无关。她呆愣愣地坐在凳子上,很久都没有从这个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姚姐姐, 你还好吧?”田珊把姚文茵最喜欢的糕点推到她面前, “来,吃点东西缓解一下情绪。”
“是我错了。”姚文茵失魂落魄地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 差点把自己噎住, 喝了半盏茶才缓过来,“那天我在文曲星庙遇到花琉璃, 见她在文曲星面前给兄长祈福,还出言讽刺她。”
说到这, 姚文茵就懊恼不已:“早知道文曲星观这么灵, 别说捐香火钱, 就算让我磕头也行,怎么也不会让花琉璃的兄长压我哥一头。”
“等等,你说什么?!”嘉敏震惊又同情地看着姚文茵。这是有多想不开, 才会跑去得罪花琉璃?
“我看到花琉璃在文曲星观给她兄长祈福。”姚文茵沮丧道,“肯定是我得罪了文曲星, 哥哥才没拿到好名次。”
“神鬼之说,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怎么能怪你?”嘉敏安慰道, “凡事往好的方面想,也许这事跟花琉璃求神拜佛没有关系,只是她哥比堂哥更有才华呢?”
姚文茵默默看着嘉敏,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种话, 真的叫安慰?
“我的意思是说,也许堂哥只是一时发挥失常,才让花琉璃的哥哥暂时拿了会元。”嘉敏赶紧改口,“等到殿试的时候,才能见分晓。”
“嘉敏说得对。”田珊赶紧出来缓和气氛,“姚姐姐,令兄已经考得很好了,会试三年一次,他能拿第五名,已经证明了他过人的才华,我们做的应该是好好为他庆贺,而不是想其他无关的小事。”
“你们说得对,万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姚文茵深吸一口气,“我哥虽然不是会元,但也拿了第五名的好成绩。我记得林菀的哥哥也参加了这次会考,他考得如何?”
田珊与嘉敏齐齐摇头,她们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
姚文茵让伺候的人下去打听了一下,得知林菀的兄长只拿了第七名,心情又好了起来。
比上虽然不足,但比下还是有余的。
派去接花琉璃进宫的宫侍们刚到花家大门口,就听到报喜的人敲锣打鼓过来,高喊着“恭喜花公子高中会元。”
会元?
那不是会试第一名吗?
为首的女官抬手示意马车避开,把通道让了出来。她看着花家人亲自把报喜的人迎进大门,福寿郡主跟着两位将军身后,满脸都是笑意,连走路的样子都比平时欢快不少。
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响起,隔着高高的院墙,女官都能感受到欢快的气氛。
“我们现在进去?”
“再等等。”女官道,“我们去街上转一圈,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我就知道三哥是整条街最聪明的美男子。”送走报喜的人,门一关上,花琉璃就高兴得原地蹦起来,“三哥,你好厉害!”
“这段时间,你让厨房换着花样给我做吃的,也辛苦了。”花长空见花琉璃高兴地脸颊通红,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家人总是这样,他取得成绩了,他们比他还要高兴。在他不高兴或是不如意的时候,不会一味地责备,而是陪着他,安慰他。
拥有这些可爱的家人,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
“你们三个先乐一会儿,我安排人给你大哥二哥报喜,还有你们外祖家那边,也要派人通知。”卫明月看着一个劲儿傻乐的丈夫与孩子,笑着拍了拍花长空的肩膀,起身出了书房。
等卫明月一走,花应庭在身上掏啊掏,掏了半天,掏出几张面额不同的银票,大气地放到花长空手里:“拿去,这是为父给你的奖励。”
“哇,爹爹,你竟然藏了近几百两的私房钱?”花琉璃探头看了眼数额,小声道,“被娘亲知道,你就完蛋了。”
“小丫头知道什么。”花应庭嘿嘿一笑,“男人藏点私房钱,那是夫妻间的乐趣。再说了,我费心费力的藏这点银子,最后不还是花在你们身上了?”
身为丈夫,每年总是要想办法给夫人准备一些惊喜的,这些钱从哪里来?
当然是私房钱。
身为父亲,在儿女过生日或是表现好的时候,总是要买礼物鼓励一下的,钱从哪里来?
还是私房钱。
看着私房钱一点点变多,那是满足感。
把私房钱花在最看重的人身上,那是成就感。
“你们还是太年轻。”花应庭伸手点了点儿女的脑袋,“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娘亲知道这事?我告诉你们……”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花应庭按住花长空的手,把银票塞进他怀里,扬声道:“男人怕老婆算什么,怕老婆是好男人的表现。长空,你记住了没?”
“整天没个正形,跟孩子们说什么呢?”卫明月走到门口,“先带孩子们给先辈们上香,你们洗了手就来祠堂。”
“好的,夫人。”花应庭脸上挤出讨好的笑。
花长空与花琉璃齐齐看向花应庭,露出微妙的微笑。
“爹爹果然不怕娘亲。”
“只是怕得厉害而已。”
花应庭脸皮厚,被两个孩子取笑动怒,把两个孩子像赶鸭子似的赶出门:“滚滚滚,洗手上香去。”
逗得兄妹二人嘻嘻哈哈好一阵乐,花琉璃还趁机从花长空怀里抽出两张银票,塞进自己衣兜里。
与热闹的花家比起来,林家就冷清了不少。
“这次的会试你的名次还不错,但以你的水平,进入前三应该没有问题的。”林舟看着垂首躬立的儿子,“不要骄傲,也不要自我满足,争取殿试时有个好的发挥。”
“是。”林森抬头看了眼林舟,犹豫片刻,开口道:“会试结束后,同届考生约在了酒楼用饭……”
“殿试在即,学子间太过亲密有拉帮结派的嫌疑。”林舟略一思索,“尽量少参加这些活动,在家多温习书本。”
“儿子记住了。”林森眼神微黯,“父亲,儿子回书房看书了。”
“嗯。”林舟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等儿子离开以后,他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他虽出身寒门,但只要儿孙争气,再过百年,他们林家勉强也能称得上诗书世家了。
他心里闪现出一个念头,但是很快又压了下去。
为人臣者,绝不该有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