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住在村外,肯定不能使用村里的晒坝。
家里后院又是药草、晾架和各种香,打麦会扬起灰尘也不合适。
江青山索性去秦奇家借来宽大的竹晒垫,铺在院子旁边路上。
麦捆放在晾晒,准备晒得麦穗干透再用人工摔打脱粒。
到时候只需要拿着麦捆,把麦穗往石头上一摔,麦粒就抖落下来。
江青山跟江景阳力气大,负责摔打麦子。
江团跟柳氏则在旁边辅助,把远处没打的麦捆抱过来,再将空麦杆抱开。
这活其实很轻松,只是顶着太阳做事实在太热。
江团抱一阵麦把子,就会被柳氏赶到旁边墙根下的阴凉处站一会。
就在他们刚刚开始时,从村道过来几辆马车。
说好半月后送包装盒来的梧君阁,不知道什么原因延迟好几天,现在终于赶着三辆大车来了。
车一停,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领头车辕下来。
因为青山院外堆着麦子,马车不能靠近,只能顺着村道停放着。
尹陶带着几个人走到江青山跟前,先是行礼:“江叔!我们今天来把香拿走。”
江青山哈哈笑着:“好,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你们来取。”
合约虽然写在那里,但是货没有发出去,钱也就没有收回来,那颗心始终是悬挂着的。
现在梧君阁来取货,也意味着银子马上就要到账。
两人说话间,从最后的那架马车里慢悠悠出来一个人,手持着扇子遮挡头顶太阳,口中还嘟囔着:“哎!这天还没入伏,怎么就这样热呢!”
江青山忙把手在身上擦了擦,丢下尹陶迎上几步,笑道:“李老板辛苦了。”来人正是八宝轩的东家李丰。
李丰抹一把脖子上的汗:“好说好说,还是赶紧去你家里凉快凉快!”
他怕热,只要入夏,一般都在自己的庄子上避暑。
本不想出门,可这笔生意是第一次,还是得亲眼看着装货才行。
只是梧君阁的车队迟迟不到,李丰也只能在店里等着,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下午。
好在秦家村距离镇上也不远,才没将他热死在马车里。
两人这边寒暄,尹陶已经走到江家麦堆前。
他看着正在抱麦捆去脱粒的江团,两条眉毛微微蹙起,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对江景阳道:“景阳,你们赶快回去装货吧,这里让他们来干。”
说着抬手一指跟他过来的三四个壮汉,那几个人马上快步上前,两人接过江青山父子俩的事,噼噼啪啪摔打,另一人则抱麦捆。
这些人都是壮劳力,一个人就比江团跟柳氏做的事还多。
三两下就将周围的麦捆收拢在一起,然后三人摔麦,只看见麦粒乱飞,比江青山父子动作还快。
见有外人来,柳氏也不跟尹陶客套几句,拉着江团就回家去了,只留下江景阳在旁边应酬。
跟尹陶过来的一共四人,三人在摔麦。
紧随尹陶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纪的男子,留着短须,身材雄壮,抬手间都能看见粗布衣服下的鼓鼓肌肉。
他安排下另三人的活计,才走到江景阳身边,对着江景阳就是一礼:“在下周平,见过江大公子!”
江景阳活这么大,哪里被人称为公子,顿时面红耳赤,叉手叉脚慌乱道:“这位大哥,叫我景阳就是,别、别叫公子!”
他倒不是客气,心中真的惶恐:公子,不都该是那些富家子弟,天天手拿折扇锦衣玉食的人物吗?
自己就是个农户娃,灰头土脸,满身污秽,哪里有公子的模样。
尹陶见他不习惯,上前拍着他的肩笑道:“景阳,这些都是梧君阁的杂役,以后会经常来青山院的,见人就叫公子是礼貌。周平在家中行四,所以我们都称呼他一声周四哥。”
他自己也不过十六七,只比江景阳大半岁,在梧君阁刚见到时还有些少年人腼腆拘谨。
现在熟悉了,无意间言谈举止就显得不同寻常的沉稳。
“周四哥!”江景阳拱手回礼。
周平不受礼,站到一边:“公子请先行,在下还要干活。”
他这句话也说得含糊,不知道在称呼哪个公子。
江景阳还想客气,就被尹陶推着往回走,口中还随意问道:“你们今年的麦子收成不错啊!对了,怎么景文没干活,反倒舍得让娇娇出来受累?”
江景阳大叫委屈:“景文也忙了一上午,现在才念书。
娇娇也是自己非要干活的,说自己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连爹娘的话都不听。”
“哦!娇娇脾气还这样倔啊!”尹陶笑道。
“不,娇娇脾气好得很,又听话。”江景阳又立马辩解:“是娇娇心疼我们累着,抢着要干的,唉!她哪能做多少活,都不够我一只手扒拉的。”
江景阳抱怨着,又说不过小妹,只能让她在旁边呆着。
等他俩一路进院子,江青山也陪着李丰到了,已经换衣的江团端上江家特制凉茶。
尹陶没有喝水,而是跟着江景阳直接去了存放货物的厢房。
本来说梧君阁带包装盒过来,直接在江家打包,现在看来是只带香走。
这一点江家没有异议,按三方协议,江家只负责生产。
现在驱蚊香已经用油纸包好,只需要清点数目,放进梧君阁带来的大木箱中。
江青山放不下自己的麦子,引了李丰进屋他就又去伺候打麦。
李丰不耐热,吩咐自己带的随行的伙计去盯着装货,自己也不进屋,一进院子就坐在檐口下纳凉。
江家的青山院靠近山边,只要打开角门,从前后院之间的夹道处就会吹进带着水气的凉风,檐下就格外凉爽。
“李叔尝尝我们的茶,味道不错,也不知道你能喝惯不?”
江团取出一套白瓷茶盅,再把茶水给李丰斟满。
茶水微黄,飘着几丝长条花茎,鼻端不是茶香。
李丰眉头一挑:“这不就是金银花嘛!”
他当然是喝过这种药茶的,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多一丝花香,都是那种家里无茶的农家喜欢喝。
“李叔真是见多识广,你还是尝尝味道怎么样?”江团眯眼笑得像一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