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黑林的话音刚落,就响起年轻男子的声音:“小姨父,你别骂铁头,主要是我们出来得太早,铁头说坐在这里休息一下,谁知道坐一下我们俩就睡过去了,是我不好,不该睡觉。”
“思明,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懂事的,这种蠢事也只有铁头才能干得出来。”柳黑林怒气冲冲。
江团蹙眉,疑惑的看向江景文:“思明是谁?”她只知道柳大舅没有娶妻,柳黑林生下一儿一女。
儿子是铁头表哥,年纪跟江景阳差不多,女儿是柳芳,也是柳黑林口中的二丫,今年刚刚及笄。
这个思明叫柳黑林小姨父,难道是舅母姐妹家的孩子?
江景文也是眉头紧锁,他在江团耳边轻声道:“应该就是柳芳表姐的未来女婿,这人好像不地道。”
他跟江团都听出来了。
就刚刚这个思明的几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替铁头开脱,实际上是把自己给勾出来。
怎么铁头表哥一直没有说话?
两人正纳闷,就在这时,柳大舅的声音响起:“黑林,你别骂孩子了,铁头赶快来见你二姑。”
柳黑林骂骂咧咧:“说来接我们,怎么就不知道下山来看看,只知道躲在这里偷懒,你这个榆木脑袋,都活了十几年了还什么都不懂,还不如死了干净。”
江团蹙眉,她很不喜欢当父母的这样骂孩子,侮辱打击,听话的孩子内心里会伤害极大,他们会否定自己的存在,甚至真的有可能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柳氏虽然有时会偏心,那也是很疼孩子的,从来不会这样骂江景阳和江景文,更不会对江团恶言。
听到柳黑林的话,江团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光洁的额头差点被她挤出皱纹来。
随着柳黑林的骂声,有两个人从树丛中畏畏缩缩走出来。
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一个身上穿着粗糙的灰色葛衣,看颜色布料也是家纺家染的,头上发髻用灰褐的布巾缠着。
另一个人身上是混纺深蓝粗布,个头稍高,发髻上布巾颜色鲜亮。
对这有些鲜艳夺目的颜色江团有些眼熟。
这是上次柳氏跟两个舅舅还有铁头表哥买的布料颜色。
难道他就是铁头表哥?
隔着帷帽,江团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柳大舅说过自家小哥都快赶上铁头高了。
现在江景文就在旁边,两相比较,的确“铁头表哥”是要高些。
毕竟江景文跟自己还差三个月才满十三岁,铁头表哥可是足足十六。
只是这“表哥”长得……不是丑,而是让江团有些一言难尽。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自己见到这种年纪的少年就没有什么丑的。
看惯江景阳的板正,尽管现在笑起来的时间已经多了,也没有影响到他高冷脸的严肃。
也看过尹陶的俊朗。
江团总觉得他有些憨憨。
要是被尹陶知道自己给小丫头是这种感觉,恐怕都要气晕。
他考过童生试,谈吐上不俗,跟着赵郎中学医,还负责驱蚊香生意,根本不可能评上一个“憨”。
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先入为主,谁叫江团见过他第一次时,就是脸红耳赤的样子。
另外堂哥江景祥也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阳光灿烂大暖男。
话又说回来,这个“表哥”虽然长得不错,可能是像舅母,粗眉大眼,看上去个子也高,算是一个出色的人物,只是眼神闪烁,让人不喜。
另一个矮小一些的少年则是低垂着头,正被柳二舅戳着脑门骂:“没用的东西,一天天的只知道吃饭!”
江团挑眉,这才是铁头表哥!
知道自己刚刚是认错人了,还好她没有见到陌生人就打招呼的习惯。
只是他们来接人,怎么会跑到树上睡觉,这里面有危险性不说,接人不都是应该到最难走的地方去吗?
刚才那一段路全部是上山,柳大舅跟柳黑林都背着重物,可把他们累坏了。
知道自己错了,铁头任由自己的爹骂着也不吭声,默默走到柳氏面前,嘴唇嗫嚅着道:“二姑!”
只这一声,柳氏的眼泪夺眶而出,这可是柳家的独苗啊,一把抱住就开始抹眼泪:“铁头都这么大了,要是走在路上,姑都认不得你!”
铁头显然不适应柳氏的眼泪攻击,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就像木头桩子一样,任由柳氏抹了一身鼻涕眼泪。
江团跟江景文都不自禁的往后退一步:女人的眼泪,真是好可怕!
江团都有些同情江景文跟铁头了。一个是要看着自己娘在别人身上表现慈爱。
一个可能还没享受过这瓢泼大雨般的洗礼。
柳黑林跟柳大舅则忙着分装东西,总算来了帮手,这一路可把他们给累着了。
铁头表哥跟那个赵思明都带了背篓绳索,在这种山林里搬运东西,背是唯一的方法。
赵思明一边跟柳黑林说话,一边看背的什么东西,又要忙着偷听柳氏她们跟铁头认亲,一双眼睛咕噜噜转着,忙得不亦乐乎。
柳氏已经停住哭,只是扯过袖子抹眼睛,江团取出自己的手绢给她。
江景文取出一根汗巾子塞到铁头的手中:“铁头表哥,你也擦一擦!”他的肩膀上都是柳氏留下的泪珠子。
铁头感激的对江景文笑笑:“多谢景文表弟。”
忙接过汗巾子擦脸擦肩,擦完也不好再还给景文,于是塞在自己的腰上:“景文,回去我洗过再还给你。”
江景文摆手:“你留下用吧!我那里还有,小妹给我做的。”
他以前要流鼻涕,江团就用细棉布给他做了几根帕子随时带在身上,还在布角绣上江景文名字中的“文”字。
略微加工过,“文”字绣成了花,深得江景文喜欢。
铁头也不推辞,这帕子上面都是口水眼泪的,他现在也还不了。
还是以后让二丫做一根新的再还人。
柳氏已经不哭了,拉过江团到铁头跟前:“铁头,这就是你的娇娇表妹,你都没有见过她。”
以前铁头也到过秦家村,那时娇娇长年躺床上,也没让外人看过。
江团撩开帷帽,对铁头喊了一声“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