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中官吏甚多,各司其职,他身为县令做的是总揽全局,不用事事亲为。
刚才傅家跟江家的纠纷已经被吏员查问过,师爷见里面涉及傅举人才递到他面前。
没想到还牵扯到府衙路大人之子,另一个举人的名声,自己少不得要对傅家人敲打一番。
因为江团状告傅家万氏污蔑一案,事情简单,只需要随堂问话,无须审案。
所以并不在大堂,而是在衙中一间大房,也就是日常官吏集会之所。
童县令在这里只看见了已经肿成猪头的万氏,和捂着胸口哼哼的傅家人,另外就是周四平一人,还有一个背着医箱的郎中。
而那些作证的围观者都被拘在衙中一处木监里,等待过堂传讯。
万氏被打了十记耳光,现在只感觉头昏眼花。
一见到县令大人出现,顿时跪在地上嚎嚎啕大哭:“县令大人替民妇作主啊!江家不仅恶奴行凶,还倒打一耙,要告民妇。”
师爷早已经录取口供,知道事情经过,她这些话无人再听。
童县令坐到上位,一眼扫过,不见原告江团,那个江家姑娘。
他蹙眉道:“原告何在?”
周四平上前拱手一礼:“在下是江家管事周四平,负责此事。”
童县令见他不跪,一拍惊堂木道:“你回本官话,为何不跪?”
周四平衣摆一撩,淡淡道:“在下有伤在身,还望大人体恤一二,免在下不跪。”
在他衣摆处,一块方方正正的腰牌露了出来,色泽暗沉,上有金纹“福”字,其中那“田”造型古朴,让人印象深刻。
童县令眼睛瞬间瞪圆,他在别处见过这块有些特殊的腰牌。
当今圣上曾经被封“福王”,他的潜邸就是福王府,福王护卫们所用腰牌就是这种福字牌。
宰相门口七品官,即便是门房,那也是普通官员要巴结的对象。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福王府护卫,自然也不是他能轻视小觑的。
他嚯的站起,又看见周四平暗使眼色,显然不想暴露身份,只能满是狐疑的重新坐下。
万氏此时哭哭啼啼:“家里老人病重,等着见小叔子傅云轩最后一面,也不知道傅云轩在哪里玩乐,民妇是为了找小叔子才去江宅寻人。”
童县令一边听她说话,目光却又落在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郎中身上。
这人他认得,正是梧君阁最好的喻郎中,童夫人初到巩密县时水土不服,病倒好几天,就是喻郎中帮忙医治的。
不知道这傅家的事,喻郎中在堂上是干什么?
耐着性子等万氏和傅家另外两人说完,童县令问喻郎中:“喻大夫到堂上又为何事?”
喻郎中拱拱手:“回大人的话,是江姑娘请老夫出诊的,要老夫在县衙堂上给万娘子和两位兄弟看诊。”
“这……?”童县令看向周四平:这个挂着福王府腰牌的江宅管家,怎么会给傅家人请郎中,他都快被绕糊涂了。
周四平道:“我家姑娘是担心被人讹诈,所以请郎中当面验伤。”
童县令一阵无语,这个江姑娘小小年纪做得滴水不漏,不是善茬。
他倒是误会江团了。
在法制健全的国度,一切都需要证据,办案先检查身体再验伤问刑,这是个基本流程。
再说,江团是怕麻烦的人,什么事都做到提前防备,她怕以后傅家万氏再说什么有伤在身寻上门去,打搅江景文读书学习。
“那就先验伤吧!”童县令摆摆手,对喻郎中示意上前。
万氏完全傻眼了,自己刚才忍着疼说了那么多话,这个县令究竟有听多少。
她见喻郎中来给自己验伤,忍不住嚷道:“县令大人,民妇要告傅云轩不顾长辈病危,自寻欢作乐,刚刚还有人看见他在狎妓。”
童县令眉头一皱,刚才还在“狎妓”?
明明傅云轩刚才还在跟自己聊天,他沉声道:“万氏,你可知妄告有功名的学子,是要罪加一等的?”
万氏一噎,她并不知道傅云轩的去处,刚才那话也是胡诌的。
这些天大房二房的男人们除了找遍西陵府,又去秦家村江家,听说傅云轩没有进村,又急忙赶回巩密县找老三老四。
可是傅云轩像是平地消失不见,哪里都没有人,所以傅家大房二房等人才相信傅云轩一定是躲起来了。
其实,傅家人在西陵府城的客栈寻人时,傅云轩正在路攸家作客,等着迎亲回万宁。
而傅家人跑到秦家村去,傅云轩正在迎亲路上,的确没有进村。
至于后面,傅云轩也是跟他们前后脚进的农庄,处处都错开。
在这期间只有一处凑合上了。
那就是万氏在棋盘街闹事被送县衙时,傅云轩就在后衙。
此时万氏无言以对,跟她一起来的两个男人却出声道:“姑母,我们跟姑父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见到人,那傅云轩肯定是故意躲着我们的。”
这两人是万氏娘家侄儿,平时也是跟着傅家帮闲的,这次自然是出力最多,没想到在棋盘街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打了。
童县令冷哼一声:“本官还没有问你们话。”
他选择在大房审案,多少是在给傅云轩的面子,上了大堂就要打板子,毕竟都是傅家亲戚。
可也不是让人胡乱开口说话的。
尤其是此时这个万氏还开口说傅举人躲起来玩乐。
童县令脸色一沉,对着站立门口的差役道:“让人去傅家查看真伪的回来没有?”
那差役转身出去,旋即回来道:“回大人,已经回来,正在师爷那里记录口述。”
万氏跟她两个侄子一脸茫然。
很快,师爷带着一个差役进屋,还递上一章录证:“大人,瞿平去傅举人家看过,傅举人正在家侍奉祖父,并没有像这个妇人说的那般在外玩乐。”
万氏一下叫起来:“不可能,傅云轩一直没有回家,他躲起来了!”
童县令脸一下就阴沉下来:“万氏,你是在怀疑衙役在说谎?”
万氏慌忙摇头:“没有,民妇不敢。”
差役继续道:“另外那些证人属下也重新查过,其中有三人收过万氏银钱,意图污蔑傅举人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