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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9 章

当下云鬟便把柯宪所交代之事同季陶然说了, 季陶然满口答应:“ 既然如此, 等晌午吃饭的时候咱们过去如何?”

却见阿泽从廊下来, 也不靠前, 只远远地叫道:“谢推府, 侍郎有请。”云鬟忙别了季陶然, 走上两步。

阿泽瞥着她道:“你几时跟季行验这般相熟?他怎么待你也甚是热络似的, 昨儿还留你在房中呢。”嘴唇嘟起,几乎碰到了鼻子上。

云鬟垂首道:“因季行验为人甚好的缘故,故而有些相熟。”

阿泽却偏道:“并不是这样, 你不过是这张脸占了些便宜罢了。”

云鬟只当听不懂的,便问道:“侍郎传我何事?”

阿泽道:“话真多,去了不就知道了?我可不耐烦同你细说。”

云鬟一笑, 果然便不问了。

顷刻来至白樘公房之外, 阿泽报了,里头便叫传。

云鬟举步入内, 将抬头的当儿, 却见白樘身边儿有两位大人落座, 目睹两人形貌, 刹那便想起先前不期然听见的对话。

左边第一位, 乃是个中年文士,着一袭青绿色团纹缎袍, 看着几分儒雅,自然便是太子府的顾詹士。下手一人, 四十开外的模样, 军官服色,透着勇武之气,便是厉统领无疑。

两人见云鬟来到,反应各有不同,厉统领斜睨一眼,便垂了眼皮,顾詹士却一挑眉,仔细打量。

云鬟上前见礼,白樘又介绍了两位,命她见过。此刻顾詹士笑道:“常常听闻谢推府的大名,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良才美质,旷世难寻。”

云鬟忙躬身,口称“不敢”。

白樘恍若未闻,只淡淡问道:“詹士大人,现在便要去么?”

顾詹士才笑道:“现在若能去,自然是最好的。”

云鬟一头雾水,白樘只对她道:“谢推府,你便随顾詹士走一遭儿吧。我已经吩咐阿泽跟着了。”

云鬟见吩咐,只得答应。

顾詹士起身拱手作揖,笑道:“多谢侍郎。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又向着厉统领拱了拱手,对云鬟做了个“请”的手势,往外带路而去。

两个人去后,厅内只剩下了白樘跟厉统领,厉统领便皱眉道:“这毕竟是个新进京不多久的,没什么经验根底,让此人自行前去,你可放心?”

白樘道:“毕竟是太子府点名要的人,总不能推辞不肯。”

厉统领摸着眉角,道:“但凡跟太子府相关的,必然是棘手的厉害之事,我只怕你的这个小推官不能胜任,这倒罢了,倘若再给你惹了祸出来呢?”

白樘仍是淡然道:“谢推府虽看着年轻,但却也是屡破奇案的好手了。自应付得。至于是否惹祸,自然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厉统领有些意外:“难得听你这般夸赞一个人。”

白樘便垂眸不言语。

不料厉统领笑了两声,忽思忖道:“不过这谢凤,生得太女相了些,怪不得外头有那些谣言蜚语。”

白樘问:“是么?”

厉统领道:“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只他跟赵黼的那些话,就已经满天乱飞了,赵黼那人虽然向来任性,却也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跟别的皇子皇孙不同,所以我原本是不信的,可方才见了……这般容貌,比女子更出色,倒的确是个能……”

白樘咳嗽了声,举杯啜了一口茶。

厉统领瞧他眼角的冷意,笑道:“好罢,说正经事。”

且说云鬟随着顾詹士出了刑部,虽不知何事,但既然领命,就也见招拆招罢了。

三个人上了马,竟是往东宫而去,阿泽虽然跟着她,心里却有些不甘愿,一路上便撅着嘴,总没好气儿。

顾詹士不住地从旁打量云鬟,见她轮廓清丽,眉眼秀美,却又天然地清冷端然,心中暗自称奇。

不多时来至太子府,顾詹士亲陪了入内,到了二门上止步,便低低对云鬟道:“现如今我带你去见的是太子妃,因有件事想请推府相助,故而今日来此的种种,还请勿要告诉别人知晓。”

云鬟道:“侍郎……可都知道么?”

顾詹士道:“我同侍郎说过了,他也是应承了。才许推府前来。”

云鬟听白樘许了,自然无碍。

顾詹士又对阿泽道:“内宅里并无别的,你就在这里等上片刻罢了。”

阿泽哼了声,也并无话。

里头通报了,当下顾詹士便引着云鬟入内,却见宅院深深,又走了一刻钟,便见许多宫女林立外间廊下,却是鸦雀不闻。

有人报知里头,掀开帘子,请他两人进入。

进了厅内,并不见人,也无声响,又往右侧而行,在镂花圆门前停了,里头架着六扇屏风,绘的是春朝太宗出游图。

才方站定,便听得里头隐隐地有人声道:“太子妃且不必忧心,一切自有结果。”声音柔和平缓,听着甚是舒服。

云鬟不期然听了此声,眉尖蹙起,原来这说话的人,听着竟是沈舒窈!

又听太子妃道:“如今也顾不得了,终究要查个究竟。”顿了顿,道:“你们且先出去。”

许多宫女内侍们便鱼贯而出,有一个心腹的内侍出来,对顾詹士道:“您辛苦了,这儿交给我就成。”

顾詹士看一眼云鬟,垂首倒退而出。

那内侍手捧拂尘,瞄一眼云鬟,却见她生得如斯清丽喜人,眼中便多了几分笑意,轻声道:“长得倒是个极标致的,不知道心思是怎么样呢。”

此刻偌大的房中,竟只有云鬟跟着心腹内侍,里头的,便是太子府跟静王府沈舒窈两人。

云鬟行了礼,隔着屏风,里头太子妃道:“早就听闻谢推府的名头,当日在殿上面君,太子虽不曾在场,后来也听恒王静王说起过,甚是钦佩。如今我有一件为难的事儿,有劳谢推府相帮,不知你能否为我解忧?”

云鬟道:“娘娘有何吩咐,下官自当效犬马之劳。”

太子妃道:“很好,若解决了此事,我自当告知太子,重重有赏。你上前一步。”

那内侍在旁示意,云鬟便上前,到了屏风之后方站定,便听得太子妃道:“你或许是知道了,府内皇太孙于两年前娶了亲,只是一直无有所出,去年又纳了个妾,六个月前,终于有了喜讯,只不过近来……不知怎地,她竟有些精神恍惚似的,每每乱发癔症,说有人要害她……好些不像样的胡话。弄得阖府不宁。”

云鬟听到这里,尚且不懂为什么要叫她前来。

太子妃道:“甚至有些更不堪的话,让人惊心。先前太医调理了数日,本已经好转了,忽然三日前,竟又闹得越发厉害,说是有人给她下药,皇太孙没了法子,便赌气叫太医查看那汤药,好让她熄心,谁知果然便发现了里头竟有不利养胎之物……”

云鬟才略有些明白。听太子妃叹了声,道:“这种事,本不能张扬,然而却又非同小可,太子也被闹得没有法子,又听闻你是个最能耐的,便请你来给暗地里查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存不轨之心。”

这种涉及皇家隐私之事,本就棘手,然而既然接手,此刻自然无法退却。

云鬟只道:“下官会尽力而为,只望不负太子跟娘娘所托。”

太子妃听答,略松了口气,道:“我便叫安顺带你去看一看,你不必格外顾忌,只管放手详查,务必查出真相就是了。”

那内侍安顺悄悄笑道:“谢推府,随我来罢。”

云鬟将转身之时,便听屏风后低低又响起数声说话,依稀是沈舒窈道:“听着倒是妥当……”之类言语。

内侍安顺领着云鬟出了太子妃房中,一路又往后而去,便频频打量道:“瞧着你年纪不大,不想这般有能耐,果然是他们所说,皇运昌隆,才得俊才呢。”

云鬟道:“公公谬赞了。”

安顺道:“你真的、亲自独力将那山河地理图恢复原貌了?”

云鬟道:“是。”

安顺拍手道:“那图我原本是看见过的,当初太子也曾负责打理,那时候还未全然造好呢,我只看了一小半,整个人天晕地旋,连京城在哪都是糊涂的。”

云鬟见他只顾闲话,便缄口不言,行了片刻,安顺指着前方道:“你瞧,那就是皇太孙起居所,旁边的偏院,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安顺正要带她过去,便见有两个女孩子自廊下走来,见安顺带了个“男子”过来,各自诧异,其中一个便悄悄拉住了他,问道:“公公,这位大人是?”

安顺道:“这是谢推府,你们不得无礼,快走开。”

两人彼此对视,见云鬟这般清姿,便狠狠地又看了几眼,便道:“都是那院子里闹得,所以惊动了刑部的人了,娘娘也太好性儿了,竟百依百顺。明明就是那人无事生非,仗着肚子争气,就……”

另一个不等说完,忙拉着去了。

安顺背后对云鬟道:“这两个,是伺候咱们皇太孙妃的。”

云鬟置若罔闻,安顺见她面淡若水,波澜不惊,心中越发喜欢,便领着她到了皇太孙侧室的院落之中。

那丫头见安顺亲自来到,不敢怠慢,迎了入内。又面有难色,小声道:“夫人先前喝了安神汤,才睡着了。”

安顺道:“既如此,不必惊动,我们自站一站就走了。”

又叮嘱道:“是了,这位是刑部的谢推府,如今刑部最能耐的人,你们便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他就是了,他必会查一个水落石出。”

丫头打量着云鬟,见这般年轻,似有不信之意。

就在云鬟耽搁于太子府之时,季陶然因惦记着跟她约好了的,见她有事不回,他自己又有个空闲,便骑马来至京兆府,同相熟的主簿说了,自去书库里翻找昔日的卷册履历。

找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翻出了一份破烂卷册,才要看时,眼前的书架忽然摇晃起来。

季陶然吃了一惊,还以为是地动了,不料那书架轰然倒了过来,端端正正地便把他砸到底下。

灰尘落下来,迷了眼,那架子又重,季陶然几乎喘不过气来,正闭着眼睛乱摸,动弹不得,便听到有个声音喝道:“是什么人!”

季陶然听得那声音熟悉,忙挣扎叫道:“世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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